蘇妙儀語氣虔誠而真摯,修彧聽得心口微微一蕩。


    他俯下身去,驟然地靠近讓蘇妙儀頓時繃直了身子,她驚慌地看著近在眼前的俊美麵容,心如擂鼓。


    “我為何會來,這事應該問你。”修彧壓低了聲音,似笑非笑地說道。


    “啊?”蘇妙儀一怔,眼中透著茫然。


    “因你心中念著我,我才有所感應,故來看你。”修彧沒有錯過蘇妙儀眼中波光的流轉,情緒的變化,“你心中念著我做什麽?”


    震驚——慌亂——羞澀。


    她臉上紅得快滴出血了,呼吸淩亂而破碎,置於膝上的雙手無意識地攥緊絲衣,輕輕顫栗。


    “我……我……”蘇妙儀的身體輕顫著,濕潤的眼眸微微閃爍,她心中那些褻瀆仙君的念頭如何能開口說出,而她若是說了謊,豈不是也對仙君不敬?她怎麽知道自己心裏所念夢中所想會被仙君感應到,不過聽說神仙是有這樣的神通法力,才能回應信徒的祈求。


    她一時僵住了,麵頰與身體俱是滾燙,眼中幾乎快沁出淚來。


    修彧見她一副羞愧欲死的模樣,忍不住低笑出聲,不舍得逗她了。


    ——不舍得?


    修彧被自己這個念頭也怔了一下。


    蘇妙儀聽到低啞的笑聲,訝異地抬起眼看他,卻見他微蹙著眉頭半斂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蘇妙儀心口又顫了一下,酸軟的感覺讓她覺得難受,卻又莫名的舒服。


    她在世人眼中,是最體麵規矩的貴女,卻始終在心中藏著一匹離經叛道的小獸,渴望著不被約束的自由。隻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一切都是奢望,她有自己應該背負的責任。


    而登陽山的那一日,就像平靜生活中驟然掀起的巨浪,又像是光怪陸離的夢境照進了現實。


    凶惡的妖獸,俊美的仙君,驚險墜崖,涉水渡氣,還有黑暗與寂靜中在唇舌間綻開的腥甜。


    這樣的一日,足以讓她一生回味,也讓她夜夜夢回。


    卻不敢想,還能見到仙君。


    修彧回過神,卻看到蘇妙儀失神了。他勾起唇角,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救了你,你便是這麽回報我的嗎?”


    蘇妙儀被迫仰起了頭,呼吸急促,臉色眼神驚惶。


    “是我錯了……我不該有冒犯仙君的念頭……是我耽誤了仙君的修行,我以後不敢了。”蘇妙儀顫聲說道。


    薑洄的話她還是當真了,這讓修彧有些惱怒。還好自己聽到了,及時糾正,不然蘇妙儀真把他放下了怎麽辦?


    “誰說你耽誤我修行了!”修彧低吼了一聲。


    蘇妙儀嚇了一跳,虎王的威壓,即使是一絲一縷,也足以讓凡人少女畏懼顫抖。


    見蘇妙儀僵直了身體,修彧急忙又軟下聲來,輕輕撫摸她的發心。


    “我不是凶你。”修彧溫聲細語的樣子,連他自己都不曾見過。他無意識地收起了尖銳的爪子,隻用柔軟的肉墊去碰觸易碎的人族少女。


    溫柔的聲音讓蘇妙儀緩緩放鬆了下來,但驚魂未定,心跳仍然劇烈。


    修彧低低歎了口氣——該怎麽解釋呢?


    雖然父親讓他學了多年的人族禮儀,妖獸壽命悠長,他讀過的書甚至比絕大多數人族更多,但真正遇到這種情況,他又有些束手無策。


    妖族學會人族的語言便已經要絞盡腦汁了,再去學謊言,就更費勁了。


    “妙妙。”他低低喚了一聲。


    蘇妙儀倏然瞪大了杏圓的眼睛,心口一撞,看著修彧的俊臉靠近自己,薄唇貼在了自己的唇上。


    修彧覺得,直接親她,強過砌詞騙她。


    蘇妙儀也聽不進更多的言語了,她能聽到的隻有彼此的心跳,與粗沉的喘息。


    ——仙君想要她嗎?


    蘇妙儀隻覺得自己的精魂都被吸走了,熟悉的壓迫感,遊走於周身的撫觸,火熱的唇舌,幾乎榨幹了她所有的理智,她腦中空白渾噩,思緒也支離破碎。


    她一時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又一場夢。


    仙君俊美而冷淡的眉眼染上了暗沉的欲色,眼中似乎有冰藍一閃而過。


    ——是仙,還是妖?


    蘇妙儀大口地喘息著,像被甩上了岸的魚,她急忙咬著唇,強忍著喘息與呻吟。


    單薄的絲衣被隨意地扔在床下,白玉般完美而精壯的身軀將少女壓在柔軟的寢被之上,她像一捧白雲,又像一團雪花,綿軟地任他壓迫揉捏著,慢慢地融化為春水。


    修彧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麽有耐心,果然,珍饈需要用心品嚐。他舔了舔唇上的水漬,眯眼掩住了眼底的波瀾。


    長臂將少女納入懷中,他堵住了她的唇,也將她的悲鳴與痛呼一並煙入喉中。


    修彧粗喘著,溫柔地輕撫她因劇痛而僵硬的後背,心中燃燒著一團火,讓他幾乎克製不住衝動,卻又莫名生出了幾分柔軟。


    ——這是他標記過的領地了。


    ——一定要帶回南荒。


    ===============


    第48章 圓夢 下


    薑洄從蘇府離開時,察覺到了祁桓情緒的異常,她認真問道:“是不是蘇淮瑛又欺負你了?”


    蘇淮瑛向來倨傲,蔑視一切,薑洄並不願意與他多接觸,過去蘇淮瑛那副冷厲陰狠的麵孔已經烙印在她心上,他親手策劃殺了她的父親,每次看到他,她都要克製自己的殺意。


    但他是蘇妙儀敬愛的兄長,這讓薑洄不得不麵對他。


    祁桓淡淡笑道:“我隻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奴隸,他從未將我放在眼裏,也不會特意來欺負我。”


    “你為何自出了蘇府便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薑洄疑惑問道。


    祁桓靜靜凝視著她的臉龐,太過美麗耀眼的一張臉,但更奪目,是她的靈魂。


    薑洄與蘇淮瑛,不是針鋒相對,就是厭憎回避,所以她大概沒有察覺到,蘇淮瑛對她的態度變化。


    但他在蘇府為奴十幾載,對蘇淮瑛足夠了解。


    蘇淮瑛是一匹孤傲的狼,狼這種猛獸,你對他良善,隻會被他撕咬。你若打他一次,他必千方百計報複。


    但你若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打他,他便會被馴化成狗。


    這時候,你隻要對他笑一笑,甚至不用扔塊肉,他都會搖著尾巴討好你。


    薑洄不自知地馴化著蘇淮瑛,蘇淮瑛或許知道了,他那封投到高襄王府的帖子,便是一個證據——向來倨傲不馴的蘇淮瑛,也開始放下身段去向人示好。


    而在蘇府,他的目光也一直有意無意地追隨著薑洄。


    這便是祁桓不悅的原因,不過薑洄的目光和注意力隻在蘇妙儀身上,根本沒感受到男人間的暗流。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去說破,不要讓那條狗有上桌的機會。


    “本來是有些不快,但此刻,已經大好。”祁桓溫聲回道。


    “為什麽?”薑洄不解。


    祁桓笑了笑:“因為你看到我了。”


    薑洄看著他眼中因她而亮起的光芒,心中不禁一蕩,眼神也柔和了幾分。


    可是她走過了三年的光陰,才看到了祁桓。


    薑洄不由心想,沒有她的那三年,祁桓在哪裏……


    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個孤寂獨行於暗夜的身影,那個人的眼睛……好像從來沒有過光。


    入夜之後,薑洄換上了黑袍,抱著葉子離開王府。


    葉子被薑洄用鬥篷罩著,它從薑洄懷中探出頭來,好奇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她自蘇醒後,還沒有離開過薑洄的屋子,更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


    薑洄說道:“我帶你去找你父母。”


    如今鑒妖司幾乎都在薑洄的掌控之下,姚泰的人都已被收押,留下的都見風使舵,對薑洄俯首帖耳,更有嬴祿這個老油條對她逢迎討好。嬴祿雖然能力有限,但對一應事務也都非常熟悉,對薑洄的任何指示都做到盡心盡力。薑洄讓他去打聽兩隻狐妖的下落,他也不敢有絲毫怠慢,詳細記下了妖狐的特征,當即調動了鑒妖司所有的人力去搜尋,比當初尋找修彧還要認真十二分。


    今日嬴祿便諂媚地邀功上報,說是鬼市的天壽醫館有收到兩隻妖狐的情報。在眾人心中,高襄王府與妖族不共戴天,薑洄尋找妖狐,肯定是有仇,而且可能與登陽山遇襲有關,因此嬴祿便自作主張,提議把妖狐押送到鑒妖司查辦。


    薑洄不願讓人知道此中內情,便拒絕了嬴祿的提議,決定親自去一趟天壽醫館,查看妖狐夫婦的情況,也帶上葉子前去認親。


    團團本是躲在角落抑鬱,見薑洄也不來安慰自己,反而帶著葉子出門扔下了自己,不禁生氣得喵喵叫,一溜煙也跟了上去,卻被祁桓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去路,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團團在屋內撓著門,發出了委屈氣惱的喵喵聲。


    天壽醫館門前冷清,受姚泰入獄事件的影響,這個據點被拔掉了一半以上的釘子,如今門扉緊閉,門上的招牌斜斜掛著,搖搖欲墜,那個天字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頭上一橫寫得有氣無力拖泥帶水,一時竟難以分辨是“天壽”還是“夭壽。”


    曾經被重用的鬼差都被撤走論罪,原來不受重用的人反而頂上了重要的空缺,如今醫館的館主是一個臉嫩的青年,名喚青瞿,他事先便得知薑洄要來的消息,小心翼翼地灑掃了一遍醫館,生怕得罪了聖眷正濃、後台強大的高襄王郡主。


    “啟稟郡主,這妖狐原是一對夫婦,公狐狸十日前便死了,剝皮拆骨,做了藥引和法器了。這母狐狸倒是還有一口氣在。”


    薑洄看著籠子裏奄奄一息的狐妖,頓時哽住了喉,不知該如何麵對葉子。


    躲在薑洄懷裏的小妖狐聞到了母親的氣息,激動得動了一下。


    薑洄按住了它的身子,轉頭對青瞿說道:“你出去吧,我要單獨審問它。”


    青瞿立刻懂事地退出去,遠遠走開,生怕聽到不該聽的內容。


    青瞿一離開,葉子立刻從袋子裏竄了出來,跑到籠子前,伸出爪子要碰觸自己的母親。


    “娘親、娘親!”葉子看著身受重傷的母親,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滿身血汙瘦骨嶙峋的妖狐聽到了這叫聲,艱難地睜開眼,眼中露出驚恐悲痛的神色:“葉子,你怎麽跑出洞了?你也被抓來了嗎?”


    母狐聲音嘶啞無力,滿滿都是絕望。


    葉子哭著說:“葉子不是被抓來的,薑洄帶我來救你們的!”


    母狐這才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薑洄和祁桓,她嗚咽了一聲,握住葉子的爪子,痛苦地說道:“傻孩子,你不要被人騙了,她是人,怎麽會對你好?你快跑,快跑!”


    母狐的聲音幾近聲嘶力竭,隻恨自己不能撞破鐵牢救自己的孩子。


    “娘親,我們一起走。”葉子用小小的爪子用力地扒拉冰冷沉重的鎖鏈,卻隻是徒勞無功。


    薑洄屈膝半蹲,伸手安撫葉子的悲痛與驚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燭幽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隨宇而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隨宇而安並收藏燭幽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