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飯,一般程序都這樣。”蘇彧倒了下車,開出停車場。


    飯店最終是蘇彧選的,市中心的一家米其林三星日料店,價格高的嚇人,但相應的,食材和服務態度都是極好的。


    顧杳以前倒是聽過這裏,說起來,就算付的起餐費,一般人平時來也是需要提前預約的,但蘇彧隻是說了句話,便順順當當的進去了。


    裏麵的座位是低矮的日式榻榻米,相互之間用一扇屏風擋住,但並沒有門,所以從兩邊經過的時候,可以看到裏麵的食客。


    顧杳跟蘇彧剛吃了幾口,就聽見後麵一桌忽然來了客人,緊接著,腦袋頂上響起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聽著笑嘻嘻的,但給人的感覺卻很假。


    “小烈,你也在啊,真巧。”抬頭看時,那男人肥胖的臉頰就映入眼中。


    “是,和女朋友吃飯。”蘇彧沒有起身,冷冷的說了一句,照常夾起一塊壽司,平靜的吃著。


    “交女朋友了啊,怎麽沒領來給叔叔看看?”那人卻並沒有走,仍舊一副慈祥的長輩模樣。


    顧杳看到蘇彧的態度,就差不多猜出了這人的身份,因此神情比他還更冷了幾分,重新低下頭去,連眼皮子都沒抬。


    見兩個人都不理他,這蘇行水才稍微變了神色,饒是臉皮再厚也有些撐不住:“小烈,你這個女朋友可有點兒不懂禮貌啊?見到長輩都不打招呼,回頭我和你媽說說去,讓她再給你找個好的。”


    說著一招手,叫來個年紀不大的短裙姑娘,摟過來捏捏臉:“女人啊,就要找個聽話懂事的,你看我這個多好。”


    “哦,你喜歡就好。”蘇彧不鹹不淡的應付了幾句,叫過服務生又加了幾道菜,對顧杳說道:“這裏的蕎麥冷麵不錯,你嚐嚐。”


    兩個人又隨口討論了幾句飯菜的味道,看著還挺自然的,就跟交往了好幾年的情侶一樣。


    蘇行水看在眼中,心裏也有點兒狐疑,不再自討沒趣,到座位上去了。


    過一會兒,他走到外麵,立刻便有一個人迎了過來:“怎麽樣,副總,那女人可疑嗎?”


    臉上憨厚的笑容不見,蘇行水的眼裏出現了一絲狠毒:“兩個人應該是真的在交往,不過那女人看著挺不好惹,謹慎點兒,按原計劃來吧。”


    這邊兒顧杳吃好之後,蘇彧就又開車把她送回了家,下車之前她從後座把自己的電棍撿回來,上樓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細的閱讀說明書。


    洗漱完又看了會兒書,十點鍾準時上床躺下之後,她才想起來,秦曼風要她明天去南山別墅聚餐。


    鬱悶的歎了口氣,下來又準備了一下要帶的東西,這才安心,差點兒就忘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隨便吃了點兒,她就坐地鐵去醫院取車,連續兩天坐蘇彧的車,她的車就扔在停車場,一直沒開回來。


    後頭跟著的兩個保鏢又換了人,但跟蹤的本事仍舊很強,一路開車出了城,後麵的黑車也一直不遠不近的墜著,既然不影響她的行動自由,顧杳也就沒管。


    南山別墅是顧家夏天常去消暑的一個地方,因為在山根底下,周圍風景很美,而且比市區涼爽不少,母親秦曼風就很喜歡這裏。


    顧杳開了兩個小時的車,中午的時候才總算過來,花園裏,舅舅他們已經搭上了燒烤架,正在把一些雞翅之類的東西擺了上去,火候掌握的不好,冒出一陣黑煙。


    顧杳過去打了聲招呼,嗆得不行,就趕緊進了屋裏,一樓的客廳中央,一架鋼琴擺在那裏,顧時笙正坐在前麵的琴凳是,臉上沒什麽表情的彈奏著。


    看見有人進來,他苦著臉把譜子翻的嘩嘩作響,卻也不敢停下來。


    沙發上,秦曼風正坐著和舅媽一起聊天,語氣中滿是驕傲:“笙笙近來提高了不少吧?孩子大了,知道自己用功了,再過一年,我就讓他去國外的音樂學院進修,國內的學校選了一遍,都沒什麽滿意的……”


    顧杳站過去,淡淡打了聲招呼:“媽,舅媽,我來了。”


    “嗯,窈窈啊,又大半年不見了,你怎麽那麽忙啊!”舅媽親熱的把她拉著坐下,嘴裏不住的問著話。


    “我去看看外頭的燒烤好了沒。”秦曼風這時站起身來,保養得當的臉上一絲皺紋都沒有,一襲藕粉色的旗袍襯得身材玲瓏窈窕,看著就跟三十多歲的人似的。


    顧杳轉頭掃了一眼母親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會兒見她走遠,這才喊了一聲:“行了,顧時笙,別彈了。”


    顧時笙這才鬆了口氣,跑到沙發上坐下,仰頭喝了口可樂:“姐,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顧杳看了弟弟一眼,拿腳踢踢他的腿:“去,給我拿點兒吃的去。”


    中午的燒烤味道並不好,沒有專業的廚師在,家裏的人個個都笨手笨腳,沒有做飯的天賦,好在拿來的吃的足夠,湊活湊活也就飽了。


    飯後,顧時笙和舅舅的幾個孩子去山腳底下的大河釣魚,舅媽和母親在房間裏聊天,顧杳一個人閑的無聊,繞了幾圈就到了二樓的露台處,打算找個躺椅睡一會兒。


    剛過去,卻見那兒已經有了人,父親顧之衍正拿著一本書坐著看。


    “窈窈,過來坐。”見到她,笑著拍了拍身邊的椅子。


    顧杳就坐了過去,父女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我記得小時候,你媽媽最疼的就是你,知道生下來個女兒後,高興的直掉眼淚,抱著你一晚上沒撒手,哺乳期感冒,怕吃藥對母乳不好,硬生生扛著,最後轉成了肺炎。”


    過一會兒,父親感慨的說道,看一看顧杳,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去和你媽服個軟吧,這麽多年了,母女間本該是最親近的才對,你們兩個又是何苦?”


    “爸,不是我不想服軟,問題出在我媽身上。”顧杳低了低頭,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她這些年不但沒有改變,控製欲比以前還強了幾分,你看現在的時笙,像不像是我以前的翻版?我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卻沒辦法阻攔。”


    她說著,聲音便低了下去,搖搖頭,起身走出露台,之後的情緒就一直不高,等到下午六點多,才和母親打了招呼,隻說自己明天還要上班,開著車從別墅出來。


    一路上,高速的車輛並不多,她的速度就稍微快了些,結果快進城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車子的刹車有些不對勁,怎麽踩都不見減速。


    隱隱有了些猜測,她的心裏有一瞬間的慌亂,但隨即,就變的清醒無比,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調動起所有所掌握的知識,她將車子擋位慢慢降下來,同時輕拉手刹,保持直行的狀態,一直到看到前方出現圍牆,這才轉了下方向盤,斜著撞了過去。


    車子斜擦過牆麵,濺出一簇簇的火花,因為摩擦力的關係,速度卻是慢慢降了下來。


    耳邊是尖銳的噪音,顧杳抿著嘴,雙手死死的把住方向盤,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感覺自己就要死了,好在一聲撞擊過後,四周終於平靜下來,安全氣囊彈出來砸在她的臉上,弄的她有一點暈,好在身體並沒有什麽事兒。


    外頭天色已經昏暗,所處的地方是進市區的必經之路,遠處大樓裏有微微的燈光透過來。


    “我沒事兒。”顧杳掙脫開別人攙扶她的手臂,眼光冷的可怕。


    第11章 抱回家


    在路邊坐下之後,平緩了一下心情,顧杳這才動動胳膊和脖子,檢查了一下自己身體的情況,還好,都很正常,又低頭把褲腿撩起來,腳踝有一點腫了,估計是那會兒下車的時候太著急,崴了一下。


    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她看向一個保鏢:“我的車子上周剛做過保養,不可能出問題。”


    她這時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情緒已經看不出異常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不管是心理素質還是遇到危險的應變能力,都是極其優秀的。


    那保鏢心裏也不由得佩服,急忙回答道:“已經有人過去檢查了,現在看來,被人做了手腳的可能性比較大。”


    “好,我知道了。”顧杳點點頭,抬手將散掉的頭發重新束在腦後,從兜裏掏出手機,第一個電話先打給車險公司,讓他們叫拖車過來,掛斷之後又打110報警。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掌一直在抖。


    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這次的事故有多麽的驚險,雖然最終化險為夷了,但中間萬一出個小差錯的話,她現在一定不會像這樣安安穩穩的坐著。


    也多虧了她平時有點兒被害妄想症,沒事兒幹的時候,總會在腦中模擬各種危險的場景,並在網上搜索應對的辦法牢牢記住,所以刹車失靈的時候,她才能做出正確的處理。


    更幸運的是,事故發生的地點恰恰不是在高速上,而是一條比較狹窄的小路,另一邊還有綠化帶和圍牆可以起到減速的作用,不然她也未必就能脫險。


    究竟是誰這麽歹毒,在她的車上做手腳?因為之前坐了蘇彧的車,她這兩天一直把車子放在醫院的停車場裏,並沒有開回家,所以下手就比較方便。


    眼前浮現出昨天在日料店遇見的那個蘇行水,她的眉頭皺的更緊。


    警察和保險公司的人分別在半個小時後,和一個小時後到達了現場,車子拖走之後,顧杳這才被告知,因為證據不足,目前並不能立案。


    她的心裏其實早有預感,便點點頭,表示了謝意。


    “顧小姐,上車吧。”一個保鏢打開了車門,恭敬的說道。


    腳腕仍舊隱隱作痛,顧杳慢吞吞走進去坐下,進了市區之後,忽然說道:“車子能不能借我一下?我需要去一個地方。”


    開車的保鏢有些為難:“蘇總讓我直接送您去醫院。”


    顧杳便不在乎的擺擺手:“你不用管他,前麵路口的時候你靠邊停下,坐後麵的車子回家吧,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她的語氣過於堅決,那保鏢不敢怠慢,戴上耳機打了個電話,這才說道:“蘇總讓您稍微等他一下。”


    說著就不再跟顧杳搭話,自顧自的往前開去。


    進了市區不久,前麵的路上就迎麵開來一輛車,車子停下,那保鏢下去,蘇彧坐進了駕駛座。


    “去哪兒?我送你去。”他穿著一身黑衣,麵色嚴肅。


    “明希醫院。顧杳無奈,知道他肯定不會放自己一個人行動,這才說道。


    “好。”男人沒有再說話,發動了車子。


    到了醫院之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依著顧杳的意思,是要直接去監控室的,看一看到底是什麽人對自己的車子做了手腳。


    但是她剛剛把車門打開,邁出一隻腳,蘇彧就直接過來,一俯身抱起了她。


    “幹什麽?我自己能走。”她頓時不樂意起來,動動手腳想要掙紮下地。


    男人卻一言不發,沉默的大步向前走去,同時托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就像是兩塊鋼板一樣,緊緊的把她給箍住了,任憑她如何努力都沒辦法掙脫。


    “你聽不見我說話嗎?放我下來。”顧杳加重語氣,這裏是她工作的地方,來來往往的人大多都認識,她並不想讓同事看到自己這一副柔弱的樣子。


    男人卻並不理會,這時兩人已經進了門診大廳,燈光打過來,把他從剛才為止,就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臉龐照亮。


    側頭打量了他一眼,顧杳把已經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安靜下來。


    此時的蘇彧,和以往大不相同,饒是顧杳膽子很大,這會兒也不禁有些發愣,兩個人距離很近,因此她也清清楚楚的,從他的眼神裏感到那絲徹骨的寒意。


    和一般人生氣的時候會歇斯底裏的發火不同,有一類人,他越是沉默,就越是讓人覺得膽寒。


    從之前在遊輪上第一眼看到蘇彧起,顧杳就知道,這個男人並不好惹,同一般的那些常年坐在辦公室裏,身體或羸弱或肥胖的商人不同,他的體格健壯,身材高大,並且精於打鬥,身上隱隱藏著股氣勢,看起來更像是從事另一種行業的人。


    但她卻也想不到,這人真正生氣之後,氣場會這麽強大,原本好看的眼睛裏如今布滿陰霾,薄唇緊抿,臉龐繃的很緊,隻淡淡的掃一眼,就讓對麵的人嚇得一哆嗦。


    “顧醫生,這位是……”急診的女醫生正好和顧杳認識,悄悄的背過身去,這才敢用嘴型詢問。


    “是一個朋友。”顧杳坐在診療床上,讓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腳踝,笑一笑又問:“怎麽樣?沒什麽事兒吧?”


    “嗯,就是有點兒腫了,回去冷敷一下就行。”醫生點點頭,正好外頭有人叫她,就借著機會趕緊走了出去。


    醫療室裏就隻剩了他們兩人,顧杳抬頭看了眼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難得出聲安慰了一句:“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兒麽?你拉著張臉給誰看啊?”


    但後半句就又忍不住恢複了往常的語氣。


    “很可怕嗎?我的樣子。”蘇彧的目光盯著她的身上,出聲詢問。


    “嗯,你沒看,醫生都給你嚇走了麽?”顧杳點點頭,沒好氣的說道。


    “是嗎?我沒注意。”用手按了下眉心,他閉了一下眼睛,再睜眼時,臉上雖然仍舊沒什麽表情,但也隻是冷冰冰的,駭人的氣勢已經收了起來。


    “走吧,去查監控。”彎了下腰,他又把她穩穩的抱在懷中,顧杳這次也沒說什麽,反正再怎麽反抗結果也都是一樣,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也省得走路。


    原本以為會很簡單,但一直到調出監控,顧杳才發現,整整兩天兩夜,將近五十多小時的視頻裏,想要找出對車子動了手腳的人會有多難,即使是倍速播放也是一樣。


    依著蘇彧的意思,拷貝一份回去多找幾個人一起看就行了,但顧杳很倔,她就是想親自把這個人找出來,於是一整夜都守在監控室裏盯著視頻看。


    到了淩晨的時候,她才有些撐不住了,腦袋一點一點的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朦朧中,有人拿了件衣服把她裹住,抱了出去。


    再醒來時,她已經坐在了車子裏,外麵夜色茫茫,旁邊,蘇彧安靜的開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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