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杜若有點不識好歹。


    蘇沐想, 心情又轉低落。“我好像變混蛋了。”以前他不會這麽苛刻的。


    蘇卿語一下就知道他在說什麽,她繼續手上的動作, 等把菜切好了才轉頭看客廳的庫魯比, 說“別管她。之後由我們讓她開心就好了。”


    蘇沐滿臉複雜。感覺好像自從她喜歡上了庫魯比, 他們之間就親近了很多。


    “但就這麽放著不管嗎?杜若。”他說。


    “畢竟階級不同,也是沒辦法的。”她說。


    “階級不同。”蘇沐說。


    “不是一個世界的。”蘇卿語斬釘截鐵。


    蘇沐傻眼。


    “那個。到我們這裏,才剛剛第三代。”他小心翼翼地說“我們沒什麽血統上的超脫常人吧,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啊。”


    “我們的資產相差巨大,更別提可以接觸到的資源了。”蘇卿語說。“社會就是這麽看的。”


    蘇沐張嘴,想糾正一下。不過他剛開口,蘇卿語就嫌他慢,自己擠開他去洗菜。把袖子挽上去,露出手腕,上麵幾乎是深色的:有層層疊疊的舊傷口,他就閉嘴了。


    蘇卿語中學時被霸/淩過,中途回國交換一年也很接近逃難,不知道在國內發生了什麽,父親根本不管這些的,反正她回去後扭轉了局勢——雖然蘇沐無法理解她的惡趣味。


    蘇卿語自己淋過雨也從不會想為別人打傘,學校依舊是那個學校,不過她自己從被霸/淩/者變成了霸/淩/者。那都不是報複,持續了整整一年的虐待,蘇卿語當時想出的很多‘遊戲’還在被學妹沿用。他和庫魯比說中學時有女生為她跳樓是真的。霸/淩蘇卿語的主使者有三個。她畢業時已經有兩個自/殺了,剩下一個上到大學輟學,進了精神病院。


    那次事件影響深遠。她好像認為【這就是人會霸淩人的世界】,並決心比起被害者,她要站到加害者那一邊。


    他根本無法理解她,不過蘇卿語應該也不需要他的理解。


    蘇沐閉上嘴。


    #


    搞不懂她的同伴意識從哪來,蘇卿語現在倒是做什麽都要拉著他。做好東西也是拉著他一起出廚房。


    她想貼著庫魯比坐下來。“呃。”庫魯比有點不適應,於是蘇卿語在離她幾步遠處落座。


    庫魯比表情拘謹,但蘇卿語一直笑眯眯的,她也就慢慢軟化了,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蘇卿語。


    她和杜若鬧別扭了,庫魯比自己不想提杜若名字,但還在意她們的事,蘇沐對她點頭,示意蘇卿語已經道過歉了。庫魯比就鬆了口氣,任由蘇卿語坐下了,但還是不笑。


    蘇卿語做了沙拉。純粹是喂草,醬都沒放。庫魯比禮貌性夾了一口,就不再吃了。蘇卿語擔心地看她,會做這個,那她來之前應該補過課了知道女明星要保持身材,可沒想到連這個都不吃。蘇沐倒感覺她瞎操心,他覺得庫魯比是靠光合作用或體內微小核裂變產生能量的,一點碳水脂肪哪裏喂得胖她,做這個還不如請她吃烤肉。


    家裏連椅子都沒有,三個人一起擠在沙發上。她們原本還想讓他坐地板,蘇沐堅決主張自己的權利,拒絕了,但現在後悔了。


    蘇卿語和庫魯比各占據沙發一端,蘇沐坐在中間,蘇卿語在他旁邊撒嬌“房子好小啊。完全坐不開。”但是是探出頭來,越過他朝庫魯比說的。


    “那你出去啊……”蘇沐喃喃。他在竭力保持平衡,偶爾隨旁邊兩人的動作要讓身體像海草一樣搖擺,努力跟每個人都保持最大距離。


    他首先是不想碰到蘇卿語,然後這情況如果他碰到了庫魯比,要擔心被她電。他心累死了,可沒想到庫魯比竟然回應了她。


    “是要,換一下了。”她受過(友)情傷之後,說話簡直像機器人,一卡一卡的。


    房子小倒是無所謂,但庫魯比受不了鄰居的眼光。那些人倒是沒搭上來,因為一看就不是一路人。周明輝來那天一群黑西裝打聽庫魯比,跟拍黑客帝國似的。還有庫魯比停在樓下的跑車,真不怕被刮花!有小孩偷偷拿鑰匙想去劃,出於嫉妒,結果手剛伸就被父母拽回去了,賠不起啊。


    和這種人甚至不能搞什麽碰瓷訛詐,總害怕她看到你在前麵就一腳油門碾過去了,碾死人又賠多少錢呢?這樣的庫魯比每天進他的門。


    蘇沐是真的帥,住進來那天租客中大半女的趴在陽台上看他,能打聽到他簽的是短租約,大家都以為是北漂想混娛樂圈。但沒想到啊!竟然能搭上這種大小姐。


    現在女人們都不喜歡他了,全嫉妒死了。


    人家還願意和他一起住這地方。蘇沐偶爾經過,她們就在背後指指點點,“看那個沒用男的。”“軟飯硬吃。”都覺得他哪怕乖乖和庫魯比一起,換個好的生活條件呢。哪像現在讓她跟他吃苦。


    周明輝來過幾次,大家也都在背後議論。倒是沒想過三角戀,他們想那種帶保鏢帶秘書的大少爺哪有會和蘇沐這種……公平競爭的,隻覺得是庫魯比親戚,來棒打鴛鴦。


    他來那天很多人暗自竊喜以為蘇沐要完蛋。結果!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明明這棟樓隔音很差的,(感謝係統的電磁屏障)竟然什麽都沒聽到。反正門開的時候周明輝跟在她身後像個跟班。蘇沐都沒出來送,大家就知道這一關不用他闖,庫魯比自己解決了。


    氣死了!吃軟飯原來可以這麽輕鬆的嗎?


    之前庫魯比在外地拍戲,好幾天沒回來,居民們都以為掰了。但昨天蘇沐坐飛機去找她,沒想到真的追回來了!而今天蘇卿語又出現——連女仆都有了??


    嫉妒。嫉妒。嫉妒。殺意的海洋好像已經能把他淹沒。蘇沐是沒發現嗎?反正他沒對庫魯比說什麽,她隻好自己找理由“這裏還是不舒服。”


    庫魯比指指床。她的皮膚相當嬌貴。已經讓人換了真絲睡品,卻還是不夠。“睡起來難受。”庫魯比說。


    蘇沐臉紅了,羞愧的。


    那天回去吃完飯,他和他爸交了底,蘇卿語也在為他說話。作為繼承人,蘇卿語的話很有分量。之前蘇父和他斷絕關係,主要是擔心輿論影響。蘇沐要是做藝術家,一輩子賺不到什麽錢,信托基金也能夠養他三生三世,偏偏要去當什麽明星!他還擔心蘇沐帶壞蘇卿語,萬一她也向往娛樂圈怎麽辦??不過蘇卿語雖然為他說話,言辭中還是多有看不起,蘇父就放心了。


    他當晚就給蘇沐解鎖了卡。不過蘇沐沒要,如果和庫魯比無關的話,他獲得家人的理解就好了,精神上的支持。物質上就想靠自己,這人可能有點潔癖。


    父子關係本來就很淡薄,他一拒絕,蘇父表情又轉冷淡,這事再也沒提。沒想到現在讓庫魯比跟著吃苦。


    蘇卿語聽到這裏吐槽他死要麵子活受罪,而庫魯比滿臉不可思議,“居然沒要。”


    ?


    蘇沐看她,他以為至少庫魯比會這麽做的——她看起來就很叛逆啊!


    “討厭爸爸是一回事。爸爸給我錢我是不會拒絕的。”她在醫院每天要花那麽多錢,十幾年下來換算成紙鈔都足以填滿內陸海,拒絕了哪裏還活得下去。


    “……”那不就純人渣嗎?


    “我哥很沒用的。”結果連蘇卿語都補刀。她湊過來手按在他腿上看庫魯比,“總之搬家吧。我有閑置的別墅。”


    蘇卿語表情殷勤。蘇沐想說別拿別人當扶手啊,狂打她的手,被她看也不看的用力扇了回去。蘇卿語買別墅是為了投資或送人,關鍵時候打點關係。而現在也是打點關係!為了她自己的幸福。


    “我們可以閨蜜同居啊。”


    閨蜜同居四字字正腔圓。蘇沐見鬼一樣看她,肯定是網上看到的說法,土死了,他不知道蘇卿語當時看著這個抱著手機在床上翻滾,幸福得像個少女。


    “還能開睡衣派對。我好想玩枕頭大戰哦。”蘇卿語滿臉向往。庫魯比卻突然大叫起來。


    “?”


    “哈哈。她最近對睡衣派對過敏。”蘇沐幹巴巴解釋。


    第34章 第 34 章


    我得拿出尊重來。


    “還能開睡衣派對。我好想玩枕頭大戰哦。”蘇卿語滿臉向往。庫魯比卻突然大叫起來。


    “?”


    “哈哈。她最近對睡衣派對過敏。”蘇沐幹巴巴解釋。


    #


    “不、不, 不需要你的錢。”庫魯比結結巴巴的,手像趕蒼蠅一樣在前麵揮。蘇卿語滿臉受傷,而庫魯比則耳邊回響起蘇沐說過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一套房子都多少頓午餐了。“總之我自己有錢!”庫魯比說。


    “我在劇組裏完成了很多扮演,得到了很多獎勵。”


    “不,一部電影的片酬不會太多來著。”蘇卿語作為大小姐發言。就算有票房分成也頂多過億,她真看不上。


    “不是那個扮演啦…”


    蘇沐捂額頭, 都叫她不要說太多了...不過也可能因為是蘇沐的妹妹,庫魯比才放鬆警惕了。


    蘇卿語微怔,庫魯比的身世還是查不出來,她把係統扮演經常掛在嘴邊,但錢倒是真的, 和劇組那邊核實過了。她哥沒錢,周明輝拿不出這麽多。庫魯比這段時間花的都夠一個中型企業一年開銷了, 她卻表現得很普通。


    蘇卿語有猜測,覺得她可能是超級富豪的私生女什麽的,但沒因此瞧不起她。


    蘇卿語認為人有層級,但隻因能力和持有的資源而被區分。蘇沐要不是投胎好,那還不如她的助理。她沒有真的大小姐瞧不起私生女的做派, 說難聽點非婚生子也有繼承權,而且庫魯比應該相當受寵,雖然她說不被爸爸喜歡, 但這麽多錢, 不愛哪裏願意給!更何況蘇卿語她/媽媽也出軌呢。


    蘇卿語說有錢就是好的。“但是沒問題嗎?”


    她有點擔心,庫魯比拒絕了蘇卿語, 那她要入住的地方就得是同級別的才行, 在這個城市買套公寓都要一千萬起步, 能體麵入住的別墅可不是一筆小錢。庫魯比並沒有被公開承認,蘇卿語怕一下花這麽多錢會讓她被父親不喜。


    “可以的啦。”庫魯比說,又遲疑幾秒“……謝謝你關心我。”


    係統說她在擔心她,這人意外的是個好人嗎?


    “我家有點...特別?雖然和父母沒法見麵,但隻有錢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它一直跟在我身邊!”庫魯比舉起玩偶。她一旦陷入幻想朋友的(精神疾病)世界,就沒什麽可說的了。蘇卿語隻是笑。


    “不過還是需要你帶我去賣房子的地方。”這段時間庫魯比經常處於有錢也沒處花的境地。好多場所都是會員製的,普通人根本進不去。“你應該很懂吧。”她邊說邊看蘇沐。


    蘇沐縮了縮肩膀,他並不想帶壞小孩也覺得亂花係統的錢有點…他還是不信任它。之前一直沒帶庫魯比去過。現在被質疑了,按理應該暴起介紹她十個銷金窟證明自己。不過還是沒做。


    蘇卿語倒很自然的接上話,大概明白了庫魯比的需求。她明明平常走路多了都不樂意,但要求一定要有健身房地下遊泳池和能晨跑的森林!蘇沐在旁邊傻眼,勸諫也沒用原本準備隨她們去了,卻沒想到庫魯比走前拉上了他。


    “?”


    “監護人啊。”她理所當然的說,“錢是小事。辦理手續需要監護人吧?我未成年。”


    不知為何,感覺稍微被炫到了。


    #


    隻是......


    “就這樣出去?”蘇沐咽口水。


    庫魯比挽著他的手臂,她最近沒穿cos服了,換了日本小眾品牌的洋裝,蘇沐之前試探性撕了一下就裂了,感覺質量不太好,但貴得要死。


    儀式感倒是很強,庫魯比成為vip客戶後開啟了定製功能,還有裁縫飛過來給庫魯比量體裁衣的。不過那位裁縫看到落腳點顯然大吃一驚,他投來的鄙夷眼光蘇沐現在都忘不了,甚至已經自暴自棄:他就是軟飯硬吃人渣男啦!


    裁縫家族三代都從事該行業,他自己也深耕幾十年,在日本好像還有個成衣之神的稱號,蘇沐都沒吐槽島國人民中二呢,成衣之神倒是在量尺寸時打聽了一番(一般這種高端服務業邊界感都很強,啞巴似的,但庫魯比對陌生人是話嘮啊。),對蘇沐又說‘自己要奮鬥’,又讓大小姐陪他住這種地方的行為嗤之以鼻。


    成衣之神全名中島村二。統稱中島君。中島君勸庫魯比分手勸不動,這位他有生以來見過最可愛的女孩子隻是咯咯笑,說“蘇沐就是好欺負的地方很可愛啊。”他就隻能勸蘇沐“你還是改善一下吧。”邊說邊含蓄的看了一眼室內陳設“生活條件。”


    蘇沐拳頭硬了。


    中島君倒沒覺得庫魯比打腫臉充胖子。那家店的普通衣服誰都可以買,要成為vip卻得由其他會員推薦才行,庫魯比是社交天才,指把人氣死方麵,誰都不認識,能成為vip是因為她花的錢:衣服、配飾、買斷設計師的設計圖紙(就是在網上看到了一般通販,買回來後很滿意,被秘書他們洗腦女明星不可以撞衫,就幹脆加錢把這個設計買斷,之後就不再販售了),加起來夠在東京買套房了。


    並且是在一個月內的消費哦!


    而且她哪裏像是沒錢的人,她神情中那種天真...是要花非常、非常大力氣才能養護出來的。


    日本人相當喜歡甜妹。庫魯比和蘇沐的第一次見麵時他吐槽‘是從哪個動漫裏學來的人設嗎’但他們真是吃到不能再吃了。尤其湊近後了吸入相當多的荷爾蒙香水,中島君情不自禁產生了長輩心態:希望通過嗬護種群中的幼崽來延續基因。蘇沐當天在房子裏硬待著,廢話怎麽能讓一個成年男人單獨和庫魯比共處一室,聽他的說教真是聽到耳朵起繭。


    再加上居民樓中林林總總,大少爺終於知道了被別人挑剔是怎麽回事。


    因此他才會知道現在出去是什麽樣:庫魯比在他旁邊一下一下地繞著頭發,她在發絲間穿梭的指尖都美得像藝術品。而反觀自己又是怎樣一副德性呢。


    蘇沐低頭打量一下,t恤和休閑褲,是潮牌但單價不過千,上季度的打折品,全靠蘇沐的眼光撐著。論質感......他看看庫魯比的洋裝,雖然被他吐槽質量差,但能被庫魯比接受的材質當然是柔軟如肌膚。光看著都覺得視線要陷進去了。


    更何況隨著庫魯比往外走,蘇卿語也站起來,默默跟在他身邊。這人穿著女仆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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