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熙朝著韓嘉鴻頷首,她反應再遲鈍,也察覺到了韓嘉鴻的低落。


    花錦也朝韓嘉鴻笑笑,轉身?拉著清熙走了。


    在李昶沼的婚宴上,沈昭不可避免的被灌了酒,回府的路上,沈昭麵頰泛紅,他其實並沒醉,但見花錦神情恍惚,擅自靠在了她的肩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是被仆從?撐著下馬車的,盡管他沒醉,但還是乖乖讓人?攙著,一路跟到她的房中。


    讓仆從?服侍著洗漱過,沈昭在榻上睡著,他頭腦清醒,正想著怎麽討個獎賞,忽然?聽見添雲的腳步聲,連忙閉上了眼?睛。


    添雲快步走進?來,遞來一個錦囊,花錦蹙眉:“這麽快?”


    她才讓添雲遣人?去寒山寺找高僧,往日最快也要半個月。添雲搖搖頭:“匣子還未送到,想來那僧人?是未卜先?知,當?真奇了。”


    花錦倒不覺得?意外,她都能?重生一回,僧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奇怪。


    添雲瞥了眼?榻上的沈昭,提醒花錦注意,但花錦回眸看過去,沈昭適時深深的呼吸兩聲,像是被酒灌的難受。


    主?仆二?人?同時鬆了口氣。花錦從?錦囊中翻出一張紙,紙上已經告訴她了該怎麽做:坐山觀虎鬥。


    添雲:“這是什麽意思?”


    僧人?料事如神,想來已經猜到了京中即將要掀起來的風波,這是告訴她不要插手呢。


    花錦沒答話,早早地歇下了。


    火燭掐滅,添雲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房中重歸於寂靜黑暗的那一刻,沈昭翻了個身?,將離他很遠的人?攬了過來,花錦聞不慣他身?上的酒味,抗拒地推他。


    沈昭固執到不像醉酒的人?,花錦意識到這點,支起胳膊來看他,沈昭鬆開手,又裝模作樣的“醉”了過去。


    花錦將他踹遠了些,這才安心睡下。


    天未亮,沈昭就要入宮了,他強忍著醒酒後的頭痛,穿戴好衣裳走了出去。


    黑夜裏,侍從?掌燈,安公公跟在沈昭身?邊,沈昭邊走邊說:“去查,昨夜是誰出了府,取了錦囊回來給王妃。”


    花錦來時,從?家中帶了自己的人?手,這些人?不由燕王府登記在冊,安公公也沒刻意留心過,聽沈昭這麽交代,一時緊張的問:“是什麽人??抓住要殺嗎?”


    沈昭:“查清楚是誰送的就好,不要打草驚蛇。”


    安公公以為,此事最多一日就可以查清,但他萬萬沒想到,將府中的人?翻過來覆過去的數,那天都沒有少哪怕一個人?。


    幸好沈昭沒催促,由著他查,但因為種種事情耽擱,一直查到了年末,新年之際。


    李昶沼被花瑟說服,要比花錦想象中快許多,她以為李昶沼憋著怨氣,好賴要把火撒完了才肯聽花瑟的計謀,但年還沒過,李昶沼就上書一封,檢舉了沈昭。


    掐著日子數,花瑟給他做妾,不過才一個月多。


    陛下按下此事,先?密詔韓燁鴻回京,傳了祝綣去問話,該押的人?先?押了,卻遲遲不與沈昭麵議。


    沈焰的禁足忽然?讓解了,他與沈昭二?人?處在尷尬的位置,一時間人?心惶惶,不明白陛下為何這麽做。


    冬日陰冷,花錦正用火盆烤著手,敬皎皎來赴約的時候,恰巧趕上了一場雪,凍得?來不及取暖,忙與花錦說:“花瑟究竟什麽本事,還能?勸得?動李昶沼棄明投暗。”


    花錦也覺得?稀奇,她這幾日去宮中,見了白蓉幾麵,白蓉對她沒什麽隱瞞,知道的全說給她聽,讓她快為沈昭出謀劃策。


    花錦回府時,恰巧祝綣在沈昭的書房,祝綣痛心疾首:“太?子殿下這是要滅了韓氏全族來換陛下青睞啊。早知當?日就該直接將把柄呈給陛下,大?難臨頭,這下你該怎麽撇清自己?”


    祝綣恨得?牙癢癢:“這個李昶沼,我早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敢偷百裏侯的信件向陛下告狀,要我說,他們就是一夥的。”


    韓燁鴻通敵的事是劉太?傅告知百裏侯,百裏侯又遣人?搜羅了把柄,遞到沈昭手上的。


    花錦在門口聽了一陣子,覺得?沈昭不比自己知道的少,便心安理得?的離開了。


    見她出神,敬皎皎寬慰道:“你別擔心,燕王殿下一定能?逢凶化吉。”


    陛下多疑,但一定能?看清局勢,眼?下比的根本不是誰的證據多,誰處於劣勢。全在於他想讓誰繼位,誰才有留下來的資本。


    若陛下偏心沈焰,就算沈昭拿出證據也沒有用,同理,陛下要是偏心沈昭,就算沈昭讓人?拿鍋給扣死了,他都能?給沈昭從?鍋底下拽出來。


    成王敗寇。


    輸的代價就是遷出京城,除非造反,打趴陛下身?邊那些驍勇善戰的大?將軍,踩著屍山血海,背個弑君弑父的惡名?登位,否則此生就與皇位無緣了。


    花錦倒是想沈昭錯過皇位,不過她與沈昭執著的東西?不同,讓沈昭舍棄皇位,就像讓她舍棄自由一樣不可能?。


    敬皎皎:“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亂子,恐怕最急的不是旁人?。”


    皇後才是被架在火爐上烤,她全部的驕傲都來自於背後的韓氏,如今兩個兒子為了權勢,將她的母族當?作棄子。


    花錦再去宮中探望白蓉的時候,白蓉倒不像以往那樣對皇後滿腦門官司了,臨走時,白蓉還感慨道:“也不知我將來會?不會?有一日,也像皇後跪在雪中那樣,乞求陛下寬恕。”


    提及此處,白蓉麵露不忍,將帕子攪作一團,她早知陛下殘忍冷酷,入宮也不過為了榮華富貴,從?來沒期盼過陛下真心。


    白蓉家世清白,陛下願意疼她,久而久之,她都差點陷進?溫柔鄉去。


    直到看著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垂垂老矣,低三下四卻換不來他一個眼?神的模樣,白蓉才醒悟過來,心寒,後知後覺的害怕。


    從?前?她總厭惡皇後,但皇後來為韓氏求情,她被陛下扣在懷裏,被迫居高臨下地俯視皇後那一刻,還是沒忍住痛苦。自傲如白蓉,覺得?她若是皇後,受此折辱,一定要與狗皇帝拚命。


    白蓉是偶爾想氣□□後,但被迫折辱了皇後,又覺得?自責。第二?日,難得?起了個大?早,發自內心想給皇後請安,但她趕過去,聽婢女說皇後病了。


    白蓉煩悶的厲害,這幾日見到陛下就一陣反胃,還得?強顏歡笑去討他開心,筋疲力盡。


    見白蓉愁容滿麵,花錦輕歎一聲:“此事錯不在你,別自責了。”


    白蓉覺得?皇後可恨,又可憐。鼓了鼓臉:“你近日肯定也為燕王殿下的事糟心,我還說這些事給你聽。你別為我憂心,先?忙著你夫君,不打緊。”


    花錦一點兒也不糟心。


    她信得?過高僧,高僧說坐山觀虎鬥,她一定能?從?中獲利。


    韓燁鴻歸京那一日,心如死灰,對從?前?犯下的錯供認不諱,一心求死。


    局勢又顛倒了過來,沈昭被召去了宮中,沒再回來,花錦刻意不去聽他的消息,掰著枯枝爛葉數日子,倒是府中的仆從?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


    此事誰有本事都沒用。


    全看陛下怎麽選。


    府中的人?聽了太?多風言風語,總覺得?天都要塌了,更離譜的是,有一日花錦路過東院,聽見院中女娘哭泣,扒門一看,三四個侍妾擠在一處,哭喪似的。


    花錦沉默片刻,有侍妾看見她,明明年歲比她大?了不少,但猛地撞到她懷裏,哭著問殿下是不是出事了。


    花錦被侍妾摟著,怔了怔,輕輕地拍了拍侍妾的後背,她見不得?女娘的眼?淚,笨手笨腳地安撫,溫言細語的哄著侍妾們回了房,她才慢吞吞回去。


    花錦猶豫不決的看向添雲:“殿下他......”


    她這幾日什麽也不想聽,添雲和螢雨本事了得?,真讓半點流言蜚語都沒漏進?來。


    如今見事態真的嚴重了,她才沒忍住問。


    添雲卻沒告訴她:“您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不若靜觀其變,真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奴婢一定與您說。”


    聽這個口氣,看來是比想象裏更糟。


    這回新年之際,花錦倒是沒了張羅對聯的心情,她察覺到越來越多的異樣目光,敬皎皎也什麽都不與她說,打葉子牌的時候,卻時不時用奇怪的眼?光看她。


    好在府上的侍妾被她喂了定心丸,把往日送去給沈昭的精致吃食,都送到了她院裏。


    花錦吃著香甜可口的點心,點著侍妾送來的安神香,整個人?飄飄乎,嘲諷的說:“若我是沈昭,必然?也舍不下這些心靈手巧的美人?。”


    見她興致不高,添雲輕歎一聲,還是忍著沒說。


    年末,總有花燈如晝的酒會?。


    花錦喜歡賞燈,這是她早年剛來京城時最期盼的活動,一開始是花信帶她來,之後是沈焰,這還是她頭一回獨自賞燈。


    坐在高處更能?將美景收入眼?底,見茶館中還剩一間房,花錦戴著麵紗,走了進?去。


    花錦怎麽也沒想到,能?在此處遇上沈焰。


    沈焰喝的有些多,踉踉蹌蹌走著,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入了一間房,推搡開攙扶著他的人?,他踹開門,門外的侍衛將花錦帶來的仆從?擋的嚴嚴實實。


    仆從?就要拚命,添雲卻突然?抬手,製止了這場打鬥。


    花錦正探出頭看窗外的夜景,房門突然?被撞開,她詫異地偏頭看過去,隻見沈焰醉醺醺地關?上門:“窈窈,真的是你?”


    沈焰不為扳倒沈昭的事糟心,如今竟有空閑出來買醉,這麽瞧著,勝負好像已經分明了。看來沈昭是凶多吉少,要少一層皮才能?遷出京城了。


    見花錦不言語,沈焰目光微微一凝,他太?思念花錦了,被罰禁足的日子,他一直在懺悔,想起花錦的千般萬般好。


    可她的好,如今都留給沈昭了。


    花瑟來與他談生意,給他說了許多好處,他隻是動容,並不打算實行,貿然?出手,勝算大?,亦要冒著風險,他麾下的臣子也不太?讚同這個計劃。


    花瑟卻說,她作惡多端,當?初害花錦嫁給沈昭,一直良心不安:“若太?子殿下能?用此計,待燕王殿下離京,窈窈無依無靠,還望殿下善待窈窈。”


    沈焰不喜歡摧折美好的事物,他自認為還算是個品行端正的人?。


    但夜裏做夢。


    夢到花錦孤立無援,所依靠的一切都轟然?倒塌,她無奈,隻能?折腰央求他。


    對他不屑一顧的美人?哭的可憐兮兮,沈焰從?夢中醒來,第二?日就與謀士重新規劃了計謀,與花瑟算是達成交易。


    花瑟央求他,一定要善待窈窈。


    沈焰看著花瑟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心軟了一瞬,美人?溫言軟語,像蛇蠍一樣勾著他,沈焰也沒委屈自己,將花瑟帶到榻上,掐滅火燭,□□愉。


    他越占有花瑟,越覺得?無趣,越思念起來了花錦。


    沈焰:“從?前?,你就喜歡看燈,我這般思念你,總算讓我遇上了。”


    沈焰情難自禁,想起來從?前?,花錦還是天真爛漫的嬌俏女娘,他們在一處,十指相扣,瞧著漂亮的花燈,沈焰當?年說:“待你嫁來東宮,我們也每年如今日一般賞燈,可好?”


    當?年拉了鉤,那個鉤子拽著他的心,扣住了花錦的手腕,要與她訴說情意。


    花錦勾唇,揚手一掌扇在了沈焰臉上。


    她用了十成力,扇的沈焰沒站穩,直直栽在了地上,撲倒了花錦麵前?的茶水,冷水澆在了沈焰臉上,他摔得?吃痛,這才醒了酒。


    門外的侍衛聽見動靜,就要進?來,沈焰忙喊:“都滾出去!”


    花錦拿著手帕,狠狠擦拭手腕,她是真的嫌髒,固執的將手腕都擦紅了,沈焰氣不打一處來,可想到了那些齷齪的東西?,揚唇笑了:“今日你錯過這個機會?,往後再來求孤,可沒這麽簡單。”


    沈焰隻是想想花錦服軟的模樣,就已經受不了。


    他強忍著興奮,笑道:“年後,沈昭去的地方,怕是連沈逸那廝都不如。你這般嬌弱、虛榮,怎麽受得?了那樣的苦。”


    嬌弱、虛榮。


    沈焰嗤笑:“你現在求孤,還來得?及。”


    他眼?中的東西?太?惡心,花錦隻是看著,就覺得?惡心。


    沈焰起身?,沒再招惹花錦,他踉踉蹌蹌的要走,腦後突然?一痛,眼?前?一黑,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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