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懇求：“我隻求，你能不能聽我解釋……”
華灩猛然回頭，明眸凝聚著怒火，胸口抑製不住地起伏，斬釘截鐵：“好！”
齊曜一愣：“你願意聽？”
華灩冷笑，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著他，嗤笑：“堂堂驃騎大將軍、超品胤國公溫齊溫大人願意屈尊同我這個小小的女子親口解釋，我憑什麽不願意？”
“你知道了……”他震驚地囈語。
縱然他是縱橫沙場從不畏怯的常勝將軍，縱然他見識慘絕人寰的人間地獄，一顆心都始終堅硬如鐵，從來不曾動搖。
可就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在她挑剔的、挑釁的目光下，他聽到自己身體裏傳來的細微的聲響——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情緒，在瞬間席卷了他的內心。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惶恐不安。
或者換種說法，是茫然若失。他怕抓不住眼前人，從此陰差陽錯，失散在茫茫歲月中。
沉默良久，他才低聲道：“容臣冒昧問一句，殿下是何時猜到臣的身份的？”
華灩偏過頭。
既然她挑破了他的隱瞞，他便也不再含糊地裝作不識她了。
她淡聲道：“從我拿到那封信後，卻在貢院裏找不到你的名字時。”
溫齊頓時明白過來，是會試過後，他蒙召出宮後寫的那封信。
是了，她向來聰慧。那時他不能抗旨，也不願抗旨，不得不從上京的十丈軟紅裏抽身離開。本想安排得再妥當些，奈何時間不夠用了。眼看出征在即，他無法，隻好匆匆揮就一封短函，想祈求她原諒。
原來……那一刻，她就識破了他的偽裝。
她一字一句道：“你名是假的，字是真的；身份是假的，身世是真的；齊望堯，你到底還有多少是瞞著我的？”
他嗓音沙啞，抬眸，安靜地望著她，苦笑，低不可聞地輕聲說道：“我……心意是真。”
華灩並沒有聽清，她仰頭，目光靜靜地看向遠方，頭頂星河流轉。
“後來想一想，原來你一開始就留了破綻，隻是我沒有發覺罷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自詡才識不輸他人，那時……卻自欺欺人，一廂情願地相信你的謊言！”
溫齊沉默以對。
華灩繼續道：“我怎麽沒早點醒悟過來呢？世上哪有這般巧的事情，你前腳消失，胤國公後腳就出征了，等到大軍得勝還朝，你又冒了出來。哈！我明明都知道，卻還是、還是從玉澤園裏跑出來，瞞著父皇與皇兄，來見你這樣一個騙子！”尾音在夜色裏顫了顫。
溫齊敏銳地發現不對，忙轉過去，看她別到另一側躲避著他的臉上，滿臉淚痕。
她抵不過他的力氣，隻好被迫抬起頭來，緊閉著雙眼，濃密纖長的眼睫被淚水打濕，一顫一顫的，像是蝶翼蹁躚。
“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他喃喃出聲，伸手抹去她臉頰上淚珠，捧著那蓮瓣似的臉看了又看，不舍而小心翼翼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而後將她擁入懷中。
華灩陡然哭出聲來。
用力捶打著他的肩背：“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我不敢和旁人說，隻能自己一個人去想……”
溫齊牢牢地抱著她，任她捶打，巋然不動。
他一邊安撫地吻著她的發梢，一邊低聲不停地回應：“我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不好，叫你擔驚受怕，叫你等了我這許久……”
華灩的哭聲哽咽了一下，從失聲痛哭變為小聲地啜泣。
溫齊一直耐心地有規律地拍著她的後背，助她平緩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懷裏單薄的身影漸漸平定下來，溫齊正想開口說話，耳邊忽然傳來巨大的悠遠的鍾聲。遙遙遠處的禮樂好似也換了種調子，連同莊嚴的鍾聲一漾一漾地傳至惠林寺。
華灩驀地抬起頭來，眼底還覆著一層朦朧的水霧，她驚慌道：“遭了！這是開宴的樂聲！正宴開始了！”
溫齊聞言臉色亦變了變。
今夜晚宴最為要緊的兩位主角，還在城裏。
“還不快走！”她跺了跺腳，焦急地招呼道。
話音未落，她就看到溫齊眼底的笑意。
華灩別過臉去，熱意爬上了臉頰。她懊惱地想，我怎麽說話前不再想想呢？
身側白衣男子溫聲問道：“隨波，你是如何過來的？”
華灩下意識答：“我走過來的。”剛說完她就反應過來，恨恨地暗瞪了他一眼。
他皺眉：“隻有你一人嗎？”
“還有個侍從。”說到這裏，華灩才想起來去找奇墨。
這個可憐的孩子被她遺忘在了一旁。先前礙於車流不能靠近，等到車馬盡數走過，人流漸漸散開後，他急匆匆跑來尋找公主殿下，卻被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侍衛給攔住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白衣男子輕薄公主！不僅抓她，還抱她！奇墨越看越氣，腦袋上甚至冒了白煙。奈何他人小體弱，怎麽也掙不過攔著他的健壯士兵，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公主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這下見華灩走過來，他趕忙蹬了蹬腿，從士兵的臂膀下鑽了過去，一溜煙跑到華灩身側，滿臉謹慎地環視著一圈的人。
溫齊瞧這個小內侍像隻膽小的小動物，旁人動一動就炸毛，不由得悶聲笑了出來。
華灩轉頭安撫了奇墨兩句，又看了看綴在他們身邊的一圈侍衛，知道應該是溫齊的親兵。
奇墨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地提醒她：“殿下，奴婢方才聽到鍾磬聲了……”
華灩道：“我也聽到了，咱們得想辦法回去。”
這時溫齊插嘴道：“走回去隻怕趕不及，坐轎子也太慢了。不若臣侍奉公主回玉澤園，正巧臣也要赴宴。”他說著，還彬彬有禮地打了個手勢。
華灩瞪他一眼，然而確實無法，她便隻好接受了他的提議。
溫齊當先轉身，帶他們去係馬處，邊走邊說：“臣的馬最快，等會兒就請殿下屈尊與臣共騎吧。”
華灩冷著臉，沒有回複。
卻聽見奇墨顫巍巍地問道：“那奴婢呢？”
溫齊解下韁繩，牽出一匹烏雲蓋雪、四蹄雪白的高大駿馬來。聞言看他一眼，喚道：“顧采文。”
有個鬼魅般的人影鑽了出來，“屬下在。”
溫齊用馬鞭指了指奇墨：“你來帶他。”
溫齊配好了馬鞍，將馬牽到華灩麵前，溫和地笑道：“殿下請上馬。”
華灩也不要他扶，饒是這馬比尋常駿馬高大許多，但她抓住馬鞍腳下用力一蹬，便穩穩地坐好了。
溫齊失笑。他竟忘了她也善騎馬。
他從荷包裏掏出一塊糖豆餅來喂了馬，又撫摸著馬身低語了幾句，這才翻身上馬，坐在了華灩的身後。
“殿下恕罪。”溫潤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又因為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華灩仿佛能感覺到他說話時的震動。
那廂顧采文如拎小雞崽似的把奇墨提上了馬，也坐好了。
溫齊兩指探入口中，打了個呼哨，隨即輕夾馬腹，這匹神駿就飛快地跑了起來。
在城裏尚不好肆意跑馬，等出了城門，華灩這才覺察到，他說他的馬最快，毫無虛言。
一開始還可以看到跟在身後的奇墨、顧采文，溫齊的弟弟騫堯帶著那個姑娘，以及身後侍衛者眾。
但漸漸地，兩側景物飛速地向後掠過，長風獵獵，華灩隻覺她坐了一支離弦的利箭，正飛速地向前射去。
一時間，天地無言，隻有她身下駿馬，身後溫熱的軀體，是真實存在的。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華灩就遠遠地看到燈火通明的玉澤園了。
她估算了下剩下的路程，輕舒了一口氣，“還好，應該能夠趕上。”
隻是才張嘴，就灌了一嘴的風，叫她不得以咳嗽了起來。
溫齊控馬減速。
左右馬上要到了，華灩便也沒有催他。
隻是坐在了她所見過的最好最快的馬上，她忍不住問了一句：“這馬的名字叫什麽？怎麽比大夏的馬要高上許多，不知是哪裏的馬種？”
她飄起的發絲往後揚起，觸到了他凸起的喉結。溫齊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潤了潤幹涸的口腔，才答道：“這是我選出來的汗血馬和漠北馬雜交生下的馬，因為父係生長於雪域沙漠，故而比內陸的馬更高大矯健。”
“至於名字……”
“嗯？”華灩拋出一個鼻音。
溫齊沉默了一會兒，有幾分尷尬地道：“我叫它大黑……”
華灩：“……”
好在已到了玉澤園前的一片樹林子，溫齊控著馬小跑著到了樹下，停了下來。
他當先下馬，接著就要去接華灩。
華灩搖搖頭，推開他的手，自己脫蹬跳了下來。輕盈地落了地。
“好身手！”溫齊由衷讚道。
華灩沒有看他，隻是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裙，站定了，有些冷淡地道：“多謝溫將軍施以援手。今日謝過了。”
溫齊曉得她的意思。
兩人雖然說開了，但是這會兒時間緊迫，宴會在即，他便也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華灩側著朝他行了一個禮，隨即站起身來朝林外角門走去。
隻是入夜林深，地上崎嶇不平，她一時沒有注意，腳腕扭了一下，身影晃了晃。
溫齊脫口而出一句：“當心！”隨即飛奔至她身邊，扶她起來。
“有傷到嗎？”
“沒有。”華灩搖頭。推開了他，“我該走了。”
這回她走得極為穩當。
眼看著就要走出樹林，她忽然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過臉，鄭重道：“多謝。”
溫齊無聲地回她：“等會兒見。”
奇墨從疾馳的馬上滾落下來，一瘸一拐地追上了華灩，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圍牆裏。
顧采文走到溫齊身後，由衷地感歎道：“就是她嗎？”
溫齊默默地點頭。
“確實不俗。”
華灩猛然回頭，明眸凝聚著怒火，胸口抑製不住地起伏，斬釘截鐵：“好！”
齊曜一愣：“你願意聽？”
華灩冷笑，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著他，嗤笑：“堂堂驃騎大將軍、超品胤國公溫齊溫大人願意屈尊同我這個小小的女子親口解釋，我憑什麽不願意？”
“你知道了……”他震驚地囈語。
縱然他是縱橫沙場從不畏怯的常勝將軍，縱然他見識慘絕人寰的人間地獄，一顆心都始終堅硬如鐵，從來不曾動搖。
可就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在她挑剔的、挑釁的目光下，他聽到自己身體裏傳來的細微的聲響——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情緒，在瞬間席卷了他的內心。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惶恐不安。
或者換種說法，是茫然若失。他怕抓不住眼前人，從此陰差陽錯，失散在茫茫歲月中。
沉默良久，他才低聲道：“容臣冒昧問一句，殿下是何時猜到臣的身份的？”
華灩偏過頭。
既然她挑破了他的隱瞞，他便也不再含糊地裝作不識她了。
她淡聲道：“從我拿到那封信後，卻在貢院裏找不到你的名字時。”
溫齊頓時明白過來，是會試過後，他蒙召出宮後寫的那封信。
是了，她向來聰慧。那時他不能抗旨，也不願抗旨，不得不從上京的十丈軟紅裏抽身離開。本想安排得再妥當些，奈何時間不夠用了。眼看出征在即，他無法，隻好匆匆揮就一封短函，想祈求她原諒。
原來……那一刻，她就識破了他的偽裝。
她一字一句道：“你名是假的，字是真的；身份是假的，身世是真的；齊望堯，你到底還有多少是瞞著我的？”
他嗓音沙啞，抬眸，安靜地望著她，苦笑，低不可聞地輕聲說道：“我……心意是真。”
華灩並沒有聽清，她仰頭，目光靜靜地看向遠方，頭頂星河流轉。
“後來想一想，原來你一開始就留了破綻，隻是我沒有發覺罷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自詡才識不輸他人，那時……卻自欺欺人，一廂情願地相信你的謊言！”
溫齊沉默以對。
華灩繼續道：“我怎麽沒早點醒悟過來呢？世上哪有這般巧的事情，你前腳消失，胤國公後腳就出征了，等到大軍得勝還朝，你又冒了出來。哈！我明明都知道，卻還是、還是從玉澤園裏跑出來，瞞著父皇與皇兄，來見你這樣一個騙子！”尾音在夜色裏顫了顫。
溫齊敏銳地發現不對，忙轉過去，看她別到另一側躲避著他的臉上，滿臉淚痕。
她抵不過他的力氣，隻好被迫抬起頭來，緊閉著雙眼，濃密纖長的眼睫被淚水打濕，一顫一顫的，像是蝶翼蹁躚。
“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他喃喃出聲，伸手抹去她臉頰上淚珠，捧著那蓮瓣似的臉看了又看，不舍而小心翼翼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而後將她擁入懷中。
華灩陡然哭出聲來。
用力捶打著他的肩背：“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我不敢和旁人說，隻能自己一個人去想……”
溫齊牢牢地抱著她，任她捶打，巋然不動。
他一邊安撫地吻著她的發梢，一邊低聲不停地回應：“我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不好，叫你擔驚受怕，叫你等了我這許久……”
華灩的哭聲哽咽了一下，從失聲痛哭變為小聲地啜泣。
溫齊一直耐心地有規律地拍著她的後背，助她平緩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懷裏單薄的身影漸漸平定下來，溫齊正想開口說話，耳邊忽然傳來巨大的悠遠的鍾聲。遙遙遠處的禮樂好似也換了種調子，連同莊嚴的鍾聲一漾一漾地傳至惠林寺。
華灩驀地抬起頭來，眼底還覆著一層朦朧的水霧，她驚慌道：“遭了！這是開宴的樂聲！正宴開始了！”
溫齊聞言臉色亦變了變。
今夜晚宴最為要緊的兩位主角，還在城裏。
“還不快走！”她跺了跺腳，焦急地招呼道。
話音未落，她就看到溫齊眼底的笑意。
華灩別過臉去，熱意爬上了臉頰。她懊惱地想，我怎麽說話前不再想想呢？
身側白衣男子溫聲問道：“隨波，你是如何過來的？”
華灩下意識答：“我走過來的。”剛說完她就反應過來，恨恨地暗瞪了他一眼。
他皺眉：“隻有你一人嗎？”
“還有個侍從。”說到這裏，華灩才想起來去找奇墨。
這個可憐的孩子被她遺忘在了一旁。先前礙於車流不能靠近，等到車馬盡數走過，人流漸漸散開後，他急匆匆跑來尋找公主殿下，卻被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侍衛給攔住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白衣男子輕薄公主！不僅抓她，還抱她！奇墨越看越氣，腦袋上甚至冒了白煙。奈何他人小體弱，怎麽也掙不過攔著他的健壯士兵，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公主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這下見華灩走過來，他趕忙蹬了蹬腿，從士兵的臂膀下鑽了過去，一溜煙跑到華灩身側，滿臉謹慎地環視著一圈的人。
溫齊瞧這個小內侍像隻膽小的小動物，旁人動一動就炸毛，不由得悶聲笑了出來。
華灩轉頭安撫了奇墨兩句，又看了看綴在他們身邊的一圈侍衛，知道應該是溫齊的親兵。
奇墨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地提醒她：“殿下，奴婢方才聽到鍾磬聲了……”
華灩道：“我也聽到了，咱們得想辦法回去。”
這時溫齊插嘴道：“走回去隻怕趕不及，坐轎子也太慢了。不若臣侍奉公主回玉澤園，正巧臣也要赴宴。”他說著，還彬彬有禮地打了個手勢。
華灩瞪他一眼，然而確實無法，她便隻好接受了他的提議。
溫齊當先轉身，帶他們去係馬處，邊走邊說：“臣的馬最快，等會兒就請殿下屈尊與臣共騎吧。”
華灩冷著臉，沒有回複。
卻聽見奇墨顫巍巍地問道：“那奴婢呢？”
溫齊解下韁繩，牽出一匹烏雲蓋雪、四蹄雪白的高大駿馬來。聞言看他一眼，喚道：“顧采文。”
有個鬼魅般的人影鑽了出來，“屬下在。”
溫齊用馬鞭指了指奇墨：“你來帶他。”
溫齊配好了馬鞍，將馬牽到華灩麵前，溫和地笑道：“殿下請上馬。”
華灩也不要他扶，饒是這馬比尋常駿馬高大許多，但她抓住馬鞍腳下用力一蹬，便穩穩地坐好了。
溫齊失笑。他竟忘了她也善騎馬。
他從荷包裏掏出一塊糖豆餅來喂了馬，又撫摸著馬身低語了幾句，這才翻身上馬，坐在了華灩的身後。
“殿下恕罪。”溫潤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又因為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華灩仿佛能感覺到他說話時的震動。
那廂顧采文如拎小雞崽似的把奇墨提上了馬，也坐好了。
溫齊兩指探入口中，打了個呼哨，隨即輕夾馬腹，這匹神駿就飛快地跑了起來。
在城裏尚不好肆意跑馬，等出了城門，華灩這才覺察到，他說他的馬最快，毫無虛言。
一開始還可以看到跟在身後的奇墨、顧采文，溫齊的弟弟騫堯帶著那個姑娘，以及身後侍衛者眾。
但漸漸地，兩側景物飛速地向後掠過，長風獵獵，華灩隻覺她坐了一支離弦的利箭，正飛速地向前射去。
一時間，天地無言，隻有她身下駿馬，身後溫熱的軀體，是真實存在的。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華灩就遠遠地看到燈火通明的玉澤園了。
她估算了下剩下的路程，輕舒了一口氣，“還好，應該能夠趕上。”
隻是才張嘴，就灌了一嘴的風，叫她不得以咳嗽了起來。
溫齊控馬減速。
左右馬上要到了，華灩便也沒有催他。
隻是坐在了她所見過的最好最快的馬上，她忍不住問了一句：“這馬的名字叫什麽？怎麽比大夏的馬要高上許多，不知是哪裏的馬種？”
她飄起的發絲往後揚起，觸到了他凸起的喉結。溫齊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潤了潤幹涸的口腔，才答道：“這是我選出來的汗血馬和漠北馬雜交生下的馬，因為父係生長於雪域沙漠，故而比內陸的馬更高大矯健。”
“至於名字……”
“嗯？”華灩拋出一個鼻音。
溫齊沉默了一會兒，有幾分尷尬地道：“我叫它大黑……”
華灩：“……”
好在已到了玉澤園前的一片樹林子，溫齊控著馬小跑著到了樹下，停了下來。
他當先下馬，接著就要去接華灩。
華灩搖搖頭，推開他的手，自己脫蹬跳了下來。輕盈地落了地。
“好身手！”溫齊由衷讚道。
華灩沒有看他，隻是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裙，站定了，有些冷淡地道：“多謝溫將軍施以援手。今日謝過了。”
溫齊曉得她的意思。
兩人雖然說開了，但是這會兒時間緊迫，宴會在即，他便也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華灩側著朝他行了一個禮，隨即站起身來朝林外角門走去。
隻是入夜林深，地上崎嶇不平，她一時沒有注意，腳腕扭了一下，身影晃了晃。
溫齊脫口而出一句：“當心！”隨即飛奔至她身邊，扶她起來。
“有傷到嗎？”
“沒有。”華灩搖頭。推開了他，“我該走了。”
這回她走得極為穩當。
眼看著就要走出樹林，她忽然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過臉，鄭重道：“多謝。”
溫齊無聲地回她：“等會兒見。”
奇墨從疾馳的馬上滾落下來，一瘸一拐地追上了華灩，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圍牆裏。
顧采文走到溫齊身後，由衷地感歎道：“就是她嗎？”
溫齊默默地點頭。
“確實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