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一群鳶尾公館的學生,他們起?初在談論這?次遠道?而來的歌劇團在希裏維亞有多麽受歡迎,在杜德也是一票難求,或許公爵也在今晚來到了這?裏觀看演出。


    立刻有人想?起?剛才似乎在人群中看見了塔西亞小姐的身影,那麽或許今晚她和?澤爾文殿下正坐在二樓的某個?包間裏。不過沒人相信他的話,因為大家都知道?澤爾文對這?類藝術活動?絲毫不感興趣,有人悲哀地?表示如果澤爾文繼承爵位,恐怕城裏不少藝術家都將麵臨失業。


    “但你可?以用?其他方式保住你的工作,”有人輕佻地?說,“就像那位在花園替塔西亞小姐畫畫的女畫家那樣。”


    他故意將“女畫家”三個?字咬了重音,溫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說的那位女畫家或許是指自己。


    他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有人追問他這?麽說的原因。


    “她是畫室唯一的女人,你以為她當初是靠什麽來到這?兒的?”那人的語氣?間帶著幾分嫌惡,但又十分信誓旦旦。


    有人不太相信:“可?是她為塔西亞小姐畫畫,和?澤爾文殿下又有什麽關係?”


    那人壓低了聲音說道?:“看來你還沒有聽說花園最近的傳言,每當那位畫家替塔西亞小姐畫畫時,澤爾文殿下總是在場,可?憐的塔西亞小姐隻是他們見麵的幌子而已……”


    而他的這?番話引起?了其他人熱烈地?議論,又有人附和?道?:“我倒是的確曾聽說那位殿下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莊重。據說他也是妓院的常客,有一次巡查隊夜巡,就曾撞見過他出現在那種地?方。”


    接連兩個?人都這?樣說,使得這?傳言似乎突然變得可?信起?來。


    有人立即義憤填膺地?說:“難怪當初裏昂還在公館的時候,那個?女人會得到去花園繪製壁畫的機會,看來他們之間也並不清白。”


    也有人猜測道?:“裏昂和?阿爾貝利為了那位瓦羅娜夫人爭風吃醋的事情?還有誰不知道??或許就是那個?時候,那位小姐趁機勾引了她的老?師,才換來了進花園畫畫的機會。可?惜裏昂走了,於是她又將目標轉到了那位殿下的頭上。”


    “一位正直的紳士並不會為這?樣低劣的誘惑所動?搖。”


    那人促狹道?:“看來我們的殿下並不是這?樣的人。”


    包間裏傳來一陣曖昧的低笑聲。


    二樓的隔音並不好,想?必在這?附近的許多人都聽見了這?些話。溫芙靠在欄杆上,並沒有因為這?些低俗而又無聊的謠言而感到生氣?,因為這?些謠言雖然牽扯到了她,但顯然不是衝著她來的。而這?群人敢在公共場合這?樣議論王室,想?必是得到了誰的授意。


    溫芙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旁薄薄的牆壁,隔壁靜悄悄的,如果不是因為剛才的偶遇,她甚至懷疑隔壁並沒有客人。


    正在這?時,外麵隱約傳來敲門聲,某個?房間的房門被打開?,劇場的工作人員恭敬地?問道?:“請問您有什麽吩咐,夫人?”


    “我想?知道?隔壁包間的客人是誰。”瓦羅娜的聲音悠悠地?隔著牆壁傳了出來,她像是故意大聲地?問,“到底是誰在遺憾自己不能變成女人好爬上那幾位大人物的床?”


    四周瞬間一靜,那位劇場的負責人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想?……或許是您聽錯了。”


    “是嗎?”瓦羅娜做作地?拉長了音調,“或許吧,畢竟我記得一直有傳言說裏昂喜歡男人。既然這?樣,他們遺憾的應該是曾經爬過裏昂的床但是被拒絕了吧。”


    溫芙低下頭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不知什麽時候起?,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包間裏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並沒有人坐在那紅布後。


    好在今晚的演出很?快就開?始了,劇場裏漸漸安靜下來,這?演出前的插曲也隨之被人拋在了腦後。


    等到演出結束之後,溫芙走出包間,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另一邊的包間。果然從屋裏走出幾個?年輕的男人,當他們看見溫芙站在包間外麵時,臉色立刻變了變,正巧這?時瓦羅娜也從包間走了出來,一群人立刻低下頭貼著牆根匆匆離開?了二樓。


    溫芙回過頭看向從另一扇門後走出來的塔西亞和?喬希裏。塔西亞黑著臉,沒往四周看一眼,一出門就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而喬希裏則無辜而又溫和?地?看著她,似乎對今晚的一切一無所知。他對著溫芙與亞恒微微示意之後,很?快也跟著塔西亞離開?了二樓。


    瓦羅娜拿著一把扇子從另一頭走來,當她從溫芙身邊經過時,溫芙忽然低聲對她說了句“謝謝”。


    瓦羅娜的腳步一頓,她手裏的扇子遮住了大半張臉,一雙眼睛在溫芙與亞恒之間來回看了一圈,高傲地?說:“我也不是為了你。”


    她說完這?句話後,又想?了想?,忽然間曖昧地?湊近溫芙低聲問道?:“不過我的確很?好奇,你真得和?他們說的那些人上過床嗎?”


    亞恒聽見她這?樣粗俗而又直接的發問有些不適地?皺起?了眉頭。


    溫芙則神情?平靜地?回答道?:“沒有。”


    “那真是太可?惜了,”瓦羅娜有些無趣地?重新站直了身子,她搖了搖手裏的扇子像是有些得意,“起?碼有關我的那麽多謠言裏,我是真的享用?過那些男人。”


    溫芙無言地?目送她在說完這?句話後高傲地?往樓下走去。


    “這?就是你今晚邀請我來觀看演出的原因嗎?”等那些人都走了,溫芙這?才轉頭看向亞恒問道?,“為了澄清那些謠言?”


    人人都知道?亞恒是澤爾文的親衛,自從澤爾文從阿卡維斯回到杜德便立即開?始提拔加西亞家族的人。人們看見她和?亞恒走在一起?,便會懷疑那些謠言的真實性,畢竟如果謠言是真的,那麽亞恒理應和?她保持距離。


    亞恒默認了她的話:“但願我的自作主張沒有令你感到不快。”


    溫芙沉默片刻之後才說:“我隻是覺得這?並沒有什麽用?。”


    她想?起?今晚聽到的那些話,她現在知道?公爵夫人請她為塔西亞畫畫的目的了。


    第48章


    亞恒回到花園之後帶澤爾文去了一趟城裏的訓練場,澤爾文檢驗了他一個夏天的訓練成果。那些近衛隊的士兵都是亞恒從軍營親自挑選出來?的,這些人大多來?自底層,比尋常貴族出身的軍官更能吃苦,並且有著渴望建功立業的野心?。


    他們沿著訓練場走了一圈,在場邊觀看這些士兵的日常訓練,從澤爾文的神?情來?看?,他對亞恒這一夏天的工作成果應當還算滿意。


    “有關外麵的那些謠言,您不準備做些什麽嗎?”當視察結束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亞恒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不是已經替我澄清過了嗎?”澤爾文漫不經心?地說?,“我聽說?你?一回來?就請她去劇院看?了演出。”


    亞恒沒有否認,他隻是?依舊嚴肅地說?:“既然如此,您應該也已經聽說?了那天是?喬希裏殿下陪在塔西亞小姐身旁。”


    “這也沒什麽好意外的,”澤爾文略帶嘲諷地說?,“畢竟除了在塔西亞身上下功夫之外,他在其他方麵也已經使不上什麽力氣了。”


    由於澤爾文在港口等各項城市事務上的出色表現,公爵將大多數的政務都轉交給了他,也難怪喬希裏感到著急。


    亞恒依然感到有些憂心?:“可?是?好名聲的建立很難,但要想毀掉卻?很容易。”


    “那麽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去證明一件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澤爾文問。


    亞恒沉默不語。


    “螞蟻無?法阻止大象的腳步,”澤爾文說?,“起碼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科裏亞蒂那邊有什麽進展?”


    亞恒在心?裏歎了口氣,到底還是?跟著轉換了話題:“他承認在三年前參與了那場可?怕的刺殺,並且願意提供其他參與刺殺的家族名單和一些證據,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您能保全他的家族。”


    “他這時?候倒是?想起他的家族來?了,我什麽時?候給了他跟我談條件的資格?”澤爾文冷笑一聲。


    他顯然依舊對三年前那場刺殺耿耿於懷,不僅僅是?因為?那場被毀掉的成人禮,更是?因為?在那天他相繼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和親愛的祖母。


    亞恒明智地保持了沉默,直到片刻後澤爾文稍稍恢複了冷靜,又繼續問道:“所以呢,他有沒有說?出究竟是?誰鼓動了那場愚蠢的刺殺?”


    “根據科裏亞蒂的供詞看?來?,好幾?個家族都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亞恒頓了一頓,委婉地說?,“而這幾?個家族的共同點也很明顯——他們都與公爵夫人過往甚密。”


    澤爾文聽完這句話後許久沒有出聲。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平靜地說?道:“那天安娜讓你?帶人守在教堂附近,是?因為?她早就猜到了這一切,是?嗎?”


    亞恒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我以為?您早就對此有了心?理準備。”


    澤爾文的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答案赤裸裸地擺在眼前時?,他的心?底依然感受到細細密密如同被緩慢撕裂的痛苦。


    澤爾文閉上了眼睛,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銀灰色的瞳孔裏已經隻剩下冷漠:“告訴科裏亞蒂,我答應他的請求。”


    亞恒停下了腳步,目送他朝著訓練場的門外走去。


    另一頭,奧利普正?等在馬車旁。澤爾文神?情陰沉地上了馬車,隨後在車上告訴了他自己剛才做出的決定。


    奧利普沒有對此表示反對,不過也沒有立即表示讚同。澤爾文注意到了他的遲疑:“你?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不,我想公爵夫人很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接下去該輪到您了。”不過他謹慎地說?,“我唯一感到擔憂的是?加西亞家族是?否對您完全忠誠。”


    “就算他們曾經有過動搖,但我不在的三年裏,他們應該也已經意識到了加西亞家族的命運是?與我連在一起的。就如同科裏亞蒂敢在三年前謀劃那場刺殺,也是?因為?知道如果我繼承爵位,那麽科裏亞蒂終將走向沒落。”澤爾文說?,“亞恒發誓效忠鳶尾公館的主?人,他是?安娜為?我留下的人。”


    “我記得您說?過,那位加西亞先生是?三年前才被安娜安排在您身邊保護您的安全?”


    “的確如此。”


    “您還記得是?因為?什麽原因才使安娜選中?了他嗎?”


    澤爾文在此之前顯然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微微皺起眉頭:“你?想說?什麽?”


    奧利普笑著對他說?:“您知道我之前是?個商人,我們總是?習慣考慮到一些外部的風險。如果您不介意,我想或許我可?以私下去做一些調查。”


    “隨你?。”澤爾文對此並不在意。


    至於溫芙這邊,因為?最近的傳聞,她有一段時?間不去花園畫畫了,她認為?塔西亞現在恐怕也不太想見到她。好在那幅畫進展順利,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塔西亞會因為?外界對澤爾文的謠傳而灰心?喪氣提前離開,這樣一來?自己就無?法趕在對方離開前按時?交出作?品導致失去這幅畫的尾款。


    因此溫芙最近更努力了,她想要盡快將這幅畫完成,這使得她今年的生日都是?在畫室度過的。


    隨著溫芙十八歲生日的到來?,意味著鳶尾公館也要重新回到艾爾吉諾手中?。溫芙對此並不感到遺憾,對她來?說?這座公館從來?就不屬於她,因此她也並不為?即將失去它而感到難過。


    在簽字當天,澤爾文代替公爵出席。相比於上一次見麵,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到外界傳言的影響,溫芙注意到他的情緒看?起來?有些低沉,眉間透露出一絲懨懨的神?色。


    在公館二樓的書房裏,雙方很快就在那張轉讓協議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按照之前擬定的文件,公爵用一筆錢重新買回了這座公館,盡管這筆錢的數額遠遠比不上這座莊園本身的價格,但是?對一個普通人來?說?也算是?一筆可?觀的財富了。


    “你?打算用這筆錢幹點什麽?”澤爾文坐在桌子的另一頭隨口問道。


    “你?問這個幹什麽?”溫芙狐疑地問。


    她警惕的反應差點給澤爾文氣笑了,就好像他是?個剝削奴隸的莊園主?,剛分給她一個杜比的工資轉頭又要想辦法問她要回來?似的。


    “從現在開始,我們共享秘密,分享野心?,我承諾在你?背棄我之前,我永不背棄你?。”澤爾文將三年前她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他眯起眼打量著她問,“還是?你?真打算用這筆錢去幹點什麽不方便讓我知道的事情?”


    溫芙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事實上,她打算用這筆錢在城裏開一家店,然後把媽媽和溫南接到城裏來?。


    “我可?以讓奧利普替你?留意一下城裏準備轉賣的店鋪。”澤爾文聽完她的話後對她說?,“就算是?為?了最近那些傳言對你?造成困擾的致歉。”


    奧利普在澤爾文身邊工作?的同時?還經營著一支商隊,在這方麵當然比溫芙更容易得到消息。溫芙猶豫了一下,最終接受了他的好意。


    果然幾?天之後,奧利普那邊很快就送來?消息,他找到了幾?家合適的店鋪,不過需要溫芙親自去看?一看?。


    溫芙寫信寄回鄉下,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哥哥。


    重新帶著家人搬回城裏一直是?溫南的心?願,他很早就開始設想要在城裏開一家顏料店,就像他的父親那樣。因此在收到這個好消息後,他立刻就坐車來?到了城裏。


    許久沒有見到妹妹,這次回到杜德使溫南感到異常的興奮。更令他感到高興的是?,當他們準備出門時?,澤爾文已經坐在馬車上等他們一塊出發了。


    “你?是?澤爾文!”溫南一見到他立即喊出了他的名字。


    “真高興你?還記得我。”澤爾文對他說?。


    “當然,”溫南爽朗地說?,“我說?過你?是?溫芙第一個帶回家的朋友,後來?你?再沒有跟著來?過鎮上,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失去了聯係。”


    澤爾文:“我的確有一段時?間離開了杜德。”


    “那麽歡迎你?重新回來?。”溫南衷心?地說?。他顯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對生活在鄉下小鎮上的溫南來?說?,即使他知道公爵長子的名字恐怕也隻會以為?這隻是?個巧合。


    倒是?溫芙看?著車上的澤爾文目露疑慮。在溫南跳上馬車之後,她悄悄地拉住了澤爾文的衣角,低聲問道:“你?來?幹什麽?”


    澤爾文扯了一下唇角:“這是?我的城市,我想來?看?看?這座城市裏的人都怎樣生活。你?在擔心?什麽?”


    溫芙看?著他,像是?在心?中?審視他這句話的真假,澤爾文也同樣坦然地看?著她。


    最後溫芙別開臉嘀咕道:“擔心?明天城裏又會傳出一些奇怪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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