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媽媽……”小女孩一邊低聲哭著一邊朝他伸出髒汙摻和著血漬的胳膊,緊接著攬住了他那裹著幹淨得一絲不苟的白襯衫領口的脖頸。


    “不用擔心,叔叔現在送你們去醫院。”


    “叔叔,我疼……”


    “你先閉上眼睛,待會兒到了醫院就好了。”肅清和關上車門,語氣低低的,哄道。


    黑色商務車子揚長而去,工頭被其他人攙扶起來,哆哆嗦嗦地上了另外一輛麵包車。


    其餘的工友有些難以置信,“有沒有搞錯,我第一次見到肅工待人那麽溫柔?我沒看錯吧,那真的是肅工啊?”


    “蛤,要怪就怪你不是個妹子!”


    “瞎說啥,你見過這些年,咱們肅工身邊有人嗎?”


    “別說,還真沒見著。不過我好像有次看見他手機鎖屏,有個穿著白色絨襖的長頭發的女孩子,就站在慈理有名的中心湖的照片……”


    “切,淨瞎扯吧,有本事下次拍給大夥兒看看。”


    “拍就拍。”


    帝都市二醫院。


    徐欣怎麽也想不到,和那個人的重逢,會在這個出其不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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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十


    “嗒嗒嗒!”


    “徐欣,怎麽啦?”簡稚柔一聽說徐欣都下班了還沒回單位住房,連忙披了件大衣就從家裏趕了過來,原本披在肩上的長直發也因為來不及打理而顯得淩亂不少。


    徐欣的臉色陰沉,抱臂冷冷看著房間內疼得嗷嗷叫的某人。


    “徐欣,你完了!”某人不甘心地嚎叫著,生怕隔壁病人聽不見。


    同時也惹來了正在給他包紮傷口的護士小姐姐的白眼。


    “我說,小薑總,你聲音能小聲點不?”要不是介意這貨是薑主任的兒子,護士小姐姐恨不得狠狠啐他一句活該,誰讓他仗著自己開個小公司賺了點錢,又因為老爸關係,有事沒事往醫院跑,看上哪個護士醫生漂亮小姐姐就不知死活地去招惹。


    現在好了,惹了不能惹的徐欣。這回苦頭吃大了。


    一想到這兒,護士小姐姐內心克製不住地因為終於有人親手點亮正道的光而激動,連手上打結的力道都加重了不少。


    “嗷嗷嗷嗷我說了輕,輕點啊沒聽見啊……”


    “嘶——我說,徐欣你聽見沒,我今個兒開始,絕對不會放過你,我要和你好好算賬,你涼了聽見沒?”


    “我做的事情自然會負責到底,小嵐,給他好好包紮,後期要用的藥都算在我賬上。”


    簡稚柔這時看了眼屋內嗷嗷直叫又囂張的過分的薑仲,輕輕拽了拽一旁徐欣的大衣衣角,擠了擠眉頭,悄聲:“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這貨在我下班路上一直跟蹤騷擾糾纏我,我這屬於正當防衛罷了。”


    “哦——”簡稚柔長舒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以後離這個薑仲遠點兒,他從小就被薑主任丟到國外去,野慣了。”


    徐欣撇了撇唇,不知可否,的確,她實在不相信,薑仲這流氓無賴一樣破罐子破摔的行為作風是那個她們部門德高望重的薑主任能教出來的。


    “醫生,麻煩你快點了。”


    徐欣聞聲,渾身僵硬,她隻感覺自己心率此刻應當是超過正常水平了,持續了兩秒左右,徐欣這才勉強反應過來。


    “叔叔,我怕……”緊接著一個小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徐欣努力調整好呼吸,緩緩轉過身。


    眼前的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正打橫抱著一個哭得眼圈紅紅,鼻尖紅紅的小女孩,出於職業習慣,她的目光已經定睛在小女孩受傷的小腿上。


    簡稚柔一眼就認出麵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之前在徐欣房間看到的一張照片裏的主角,心裏一個咯噔,果不其然,一旁的徐欣此刻的臉色都變得不大好看了,全然沒有剛剛應對薑仲那個無賴的淡定自若。


    簡稚柔不由得抬手,拍了拍徐欣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徐欣回過神,對著簡稚柔輕聲道:


    “這小女孩傷得還挺重,等我一下,我幫她傷口消毒緊急處理一下,然後送過去做個全身檢查。”


    “不用,我也是醫生,這兒交給我了。你先處理好你和裏頭那貨的麻煩事兒吧。”說完,簡稚柔便去給自己搗鼓加班裝備了。


    小女孩被其他護士接走以後,男人依舊立在原地,靜默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一雙眼睛瞳仁泛著星樣的亮光,像石子掉進夜色吹過的深潭,乍然間的明亮,他的薄唇似啟非啟,一副對著徐欣欲言又止的模樣。


    徐欣的目光原本不安地遊移著,忽的在男人的脖頸上停住了。


    “你……”徐欣微開了口,忽的別過頭,冷著聲兒道:“受傷了就去好好包紮。”


    說完,徐欣便抱臂快步走遠了。


    肅清和一愣,隨即大腦飛速地回憶著剛剛徐欣的反應,她的眼神,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又或者……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肩上的襯衫除了多了些小女孩殘留的淚漬和褶皺,並沒有其它的異常。


    為什麽,她會冷冷說出那樣的話?


    肅清和心中疑惑此時顯得有些沉重。


    “肅哥。警察那邊已經做好記錄了,那對母女也做好檢查包紮好傷口了。”江一跑了過來,氣喘籲籲,手裏還拿著一張單子。


    “嗯。”肅清和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已經拐進了轉彎口的身影。


    “呀,肅哥,你這脖子沒事兒吧?怎麽有血漬沾上去了?”江一捏著他的襯衫領口,小心地察看著。


    肅清和聞言,原本有些疑惑的心此刻忽的多了幾分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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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十一


    晨光乍現,帝都極光工程有限公司a區辦公樓1050室。


    “肅哥,都查到了。”


    江一捧著一堆文件走了進來,將最上麵的那份文件輕放在了肅清和的數位板右側。


    手中正畫圖的筆一頓,肅清和抬手摘下金絲眼鏡,露出略顯蒼白的臉龐。他的上半身往後麵的椅背靠了靠,一隻修長的右手輕鬆地拿起了那份文件。


    江一靜默地站在桌子對麵,注意到對麵的肅清和又抬起左手揉了揉他的太陽穴,另外他看著那份文件的封麵的時候,一雙有著長密睫毛的眼睛本該顯得乖馴溫潤,此刻的目光似乎多了幾分猶疑,以及後來強者捕捉獵物的蟄伏感。


    江一見狀,忍不住打了個暗噤,很久沒有見到自家肅哥這樣讓人感到陰森的表情了。


    上次看見這情景——還是他們畢業典禮那晚,肅哥在後台候場,得知徐欣出國參與項目做交換生的消息。


    那晚,江一第一次見到自家肅哥那樣氣急敗壞又失魂落魄的模樣。


    就算是花了大半模型被導師否決,也沒有見過肅清和那樣為之動容的情態。


    從那以後,江一再也沒有見過像徐欣那樣能夠調動肅清和情緒的人形按鈕了。


    如今,那個消失了兩年的人,又重新回到自家肅哥麵前,恐怕,今後這片土地,不會太安寧了。


    “這些是她這兩年在國外做醫學係的交換生的一些資料,這期間,她參與符霧教授的研究團隊,在bm實驗室裏除了研究疫苗,還和帝大的文洛森醫生一起鑽研一款安定心神舒緩神經的藥劑。”


    “去查清楚那款藥劑用在什麽地方……”


    “嘖,我說,肅哥,你這還不清楚嗎?嫂子這明顯就是為了阿姨的病啊……”江一作為旁觀者,都忍不住氣的要跳腳。


    這樣對嫂子的愛的遲鈍是追不到老婆的嗷。


    帝都市二醫院住院部b幢三號樓一樓走廊。


    “徐欣。雖然我知道我不該問,但是我實在很想知道,昨晚來醫院抱著小女孩的那個男人 ,長得和你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很像哎。”簡稚柔的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慢慢的往前走,不時地轉過頭注意一旁的徐欣的麵部表情。


    徐欣臉上沒有意外,也沒有躲閃。相反,她冷冷笑了一聲,語氣透露著譏諷:“他?他哪裏像了?”


    簡稚柔一噎 ,隨即歎了口氣,“嘖,我是說他和照片上的那個眉眼很像,不過,兩個的氣質倒是不大一樣。”


    照片上的那個青年看起來氣質多了幾分陰鬱,昨晚看到那個男人,好像自帶發光體,處理那個工頭和傷者之間的矛盾時候,整個人多了幾分沉著冷靜,連眉宇都帶著罕見的上位者的自信從容。


    更讓簡稚柔印象深刻的,莫過於他安撫著那個受傷的小女孩的時候,說起話來內斂又溫柔。


    “清醒一點,你有符教授了。”徐欣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向下一撇,緊接著快速翻閱完手裏的檔案夾,摁了摁筆頭。


    徐欣把已經縮好筆尖的圓珠筆夾在了大褂的左側口袋上,往前加快了腳步:


    “我先走了,今天還有六房的病人要查。”


    “哎……”


    “還有什麽疑問,晚上下班以後再說。”


    帝都時間晚上21:09,帝都市二醫院蘭亭宿舍樓502。


    “我大學時期曾經有個很好的朋友,一開始我在廣播台看她不怎麽順眼,因為她搶了我一場運動會的主持,後來我受傷她照顧我,慢慢的,我和她的關係也緩和不少。”


    “嗯。”簡稚柔輕輕應了一聲,沒有抬頭,隻是手上削黃桃的動作更用力了些。


    “隻是後來,我和她的觀念漸漸不同,另外,她所信仰的文學漸漸和我所相信的,截然不同,再加上,她後來忽然和我說,她喜歡上那個人了。”


    徐欣把手裏的牙簽捏得咯吱作響。


    “我一下子有點接受不了。”徐欣話音剛落,手裏的牙簽就斷成了兩截。


    “我曾經試圖在等那個人的回應,老實說,這回應,不論是他主動靠近一點點,還是當時哪怕他願意和我多說一句話……”徐欣搖了搖頭 ,眼中盡是一片朦朧的霧氣,緊接著撇唇笑了笑,沉默了很久。


    “那個人,後來呢?有嗎?”


    徐欣接過她遞來的盤子,重新拿了一枚牙簽,插了一塊黃桃,“換作是以前,我特別希望那個答案是肯定的。”


    簡稚柔聽得心裏一個咯噔。


    “可是,他沒有,他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後來他就畢業了。畢業典禮那天晚上,我在後台那條去他寢室的必經之路上等了他很久,他始終沒有路過那裏。”


    不知道是躲著自己,還是從始至終,他對自己根本沒有感情。


    一點都,沒有。


    對待一個人最冷漠的方式,莫過於溫和的對你笑。


    “我拒絕過很多人。我始終覺得,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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