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玩蹦極嗎?釋放壓力,戰勝心魔,無所畏路麵蹦極正式入駐恒隆廣場,今天活動價隻要66元,六六大順,保佑你順風順水事事順!”


    一個聽聲音約莫有三四十歲的男人拉住烏月,往她懷裏塞了一張傳單,“小妹妹有沒有興趣體驗一下?”


    烏月手指僵硬地握著宣傳單,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瞎了嗎,沒看見人小姑娘是盲人。”一道年輕的女聲小聲打斷了男人的熱情邀請。


    “抱歉啊這位女士,是我們安裝師傅粗心大意,搭建蹦極鋼架的時候不小心占用盲道了。”那位女士語氣抱歉著說:“我扶著你繞過去吧,別摔著了。”


    烏月的手臂被摟住,一道力要帶著她遠離。


    繞開盲道的瞬間,烏月腳步一頓,一把抓住蹦極架,停了下來。


    “我要玩。”


    這個點臨近中午,商場外的人並不多,剛才那位大叔幫烏月把安全繩綁好,用力拽了拽蹦極繩檢查是否有安全問題。


    “小妹妹,你確定要玩嗎?如果害怕可以放棄的,不收你費用。”大叔盯著她的眼睛,語氣心疼。


    “沒關係,我不害怕。”烏月堅定地搖頭,“開始吧。”


    “那行,如果有任何不適就喊我,也可以喊停。”


    大叔半蹲下來,抱住烏月的鞋子,使蹦極繩向下拉伸,他又快速地跳起來,蹦極繩急劇收縮,就這樣兩三個來回後,蹦極繩的伸縮力達到200%,反彈時間變長,大叔鬆手,快速跳下了氣墊床。


    “啊……!!!!”拋上天的瞬間,烏月失聲尖叫著。


    向下是釋放,向上是自由。


    上一秒下墜被吞噬,她長長歎了口氣。


    下一秒她便被拋上天,像翱翔的雄鷹一樣輕盈舒暢。


    烏月的叫喊聲響徹雲霄,胸口鬱結的濁氣被釋放。


    這一刻,她覺得值了。


    人生,也就這麽回事!


    一場痛快淋漓的蹦極。


    大叔幫她解開安全繩的時候,烏月腿還是軟的。


    “小妹妹很勇敢嘛,這項運動好多大老爺們一看能彈射四五米高,嚇得他們都不敢玩,剛才你飛上去,可是有好幾個男人在看你呢。”


    烏月聽到這話,抱著她的盲杖,嘿嘿嘿傻笑著。


    不知道是嚇得還是被大叔誇得的狠了,她腳下竟有點飄浮,感覺踩朵雲就可以起飛了。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電子語音播報叫出段茂的名字。


    五分鍾後。


    段茂停車,下車將她扶進車裏。


    “怎麽滿頭是汗?”段茂抽了兩張紙塞到她手裏,順手給她開了瓶水。


    烏月還沒從剛才蹦極的興奮中沒緩過來,她攥著紙巾,激動地給他說剛才玩蹦極的事,“好刺激,下次還想來玩。”


    段茂聽她描述自己被拋的有多高,越聽眉毛蹙的越緊,“這麽危險的運動下次不要再玩了,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安全資質,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烏月不吭聲了。


    “我不是給你說了,出門我不在就打車,剛才我如果沒有給你打電話,你這是要一個人去坐地鐵?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萬一下樓梯的時候摔著了,萬一掉進地鐵裏怎麽辦?”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什麽?”段茂一愣。


    “我說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一上車就對我那麽凶。”烏月撇了撇嘴,“我也要習慣一個人生活呀,不能處處都靠你,靠出租車司機。”


    段茂聽到這話氣笑了,“怎麽著?你想要一個人生活,那我是誰?”


    “男朋友呀。”烏月也笑,“可誰知道到時候你會不會移情別戀。”


    段茂握住方向盤的手一滑,差點踩了刹車。


    “凡事不能總想著靠別人,我得自食其力!”


    烏月沒察覺他的異常,繼續暢想著,想起今天來學校的目的,她正要給他講轉專業的事,段茂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烏月,我們在一起有多久了?”


    烏月想了想,“快四個月了?”


    “哦,這麽久了啊。”段茂扭過頭,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小手,他換上吊兒郎當的語氣,試探著詢問道:“今天正好沒事,我們去開房?”


    烏月心髒一滯,在地墊上輕快翹起的腳尖也停了下來,她麵朝向他,呆呆愣住了。


    段茂把車緩緩停在路邊,解開安全帶身體側向她。


    “行嗎?”


    他攥著烏月的手,輕輕捏了捏。


    “行嗎?”


    烏月臉紅筋漲,耳朵快速燒了起來,她不自在地抽出手,垂下腦袋,低聲囁嚅著:“我還沒準備好。”


    一陣漫長的沉默,烏月的臉紅也逐漸變味成了難堪,她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緩和,卻聽見段茂長長歎了口氣。


    他重新啟動車子,加快了車速。


    “行,又是沒準備好。烏月,你知不知道我也是男人,不是山裏的和尚。”


    烏月知道,這時候他的語氣越平靜,情緒就越糟糕。


    可聽到他這樣說,烏月心裏隱隱不太舒服,卻也不知道該怎樣接話。


    兩人就這樣在凝滯的空氣中沉默許久,最後還是烏月先投降,當剛才沒有發生過不愉快,“昨天不是說周末要帶我出去嗎,我們去哪裏玩呀?”


    段茂沉默了一瞬,“去山上?你不是一直說腿疼,在那裏你可以泡泡溫泉,正好那天聚會我提前走掃了大家的興致,重新把他們一起叫來。”


    說著,段茂連接了車載藍牙,給江鳴盛撥去電話。


    電話隻響一聲便被接通了,烏月下意識問段茂那句‘打給誰呀’,清晰地傳到了對麵的聽筒裏。


    段茂聽到對麵嘈雜的動靜,“你幹嘛呢?”


    “來商場買個禮物,樓下在搞極限運動,有點吵。”


    “哦。”段茂言簡意賅給江鳴盛說明了聚會的時間地點後問:“你周末沒什麽事吧?”


    “都有誰?”


    段茂覺得這話問的有些莫名,但還是老實說了,“就那天那些人。”


    對麵沉默了一瞬。


    段茂又問了一遍:“你周末到底有事沒事?”


    “沒事。”


    “行,那錦繡山莊見。”


    第4章


    a大。


    “骨度分寸法,是把人體四肢的長骨分別規定其折算長度,不論成年人還是小孩,都是按照患者的身長來計算,比如腕橫紋至肘橫紋劃分為十二寸,印堂到前發際正中分三寸……”


    講台上,老師的語速明顯比平時慢了許多。


    她一邊講課,一邊望著教室最右角坐著的一位學生。


    這節上的是中醫基礎理論,因為臨近國慶節放假,班裏有很多同學提前請了假,教室裏跟以往相比空曠了不少。


    教室座位的位置每節課都是流動的,誰坐在前排取決於誰先到,烏月,作為這個班裏唯一的視障學生,雖然每天來的最早,但她每天始終安靜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下課後也不見她走動,像一朵遺世而獨立的小白花。


    鈴聲響起,是下課了。


    人影流動,但無一例外是朝外走去。


    關掉錄音筆,烏月手按在牛皮紙上,沒有抬頭。


    這些天她都是這樣過來的,每次來的最早,下課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會離開座位。


    喝水也隻盡量喝一點點,因為這樣下課可以不用去廁所。


    她希望所有人都把她當做一個正常人,這樣,她至少不會自卑。


    等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少,烏月掏出手機給家裏的阿姨打電話來接自己。


    她放下筆,輕輕按揉著虎口。


    點字筆隻有一指長,握的時間久了手指會又疼又酸。


    倏的,烏月一頓,隱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同學你好,需要幫忙嗎?”


    腳步聲停在周圍,身側仿佛多了一道屏障。


    烏月定住,她聽見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


    高嘉誌站在桌前,撓了撓頭,耳朵和脖子紅了一大片。


    見她不吭聲,他的心跳加快,喉嚨硬硬的哽著,“我……我叫高嘉誌,是咱們班的中基課代表,李老師讓我帶你去食堂。”


    “不用了……”烏月慌忙地擺手,比他還不知所措。


    高嘉誌害怕她有心理負擔,急急說:“你不能拒絕我,這是老師留給我的任務。”


    “可是,家裏阿姨會來給我送午飯,我不在食堂吃。”


    “原來是這樣。”高嘉誌毫不掩飾地露出失望的神色,靜了幾秒,他拉開她身旁的凳子,坐了下來,“那我在這裏陪你等,如果她不來,我再帶你去食堂?”


    烏月愣住,反應了幾秒,明白過來他是擔心自己騙他。


    她怎麽會騙人呢。


    “你去的晚了,食堂就沒飯了。”烏月提醒他。


    “沒關係,有同學幫我帶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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