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書房


    第二日, 辰時已?過,芰荷瞧著天上高高掛起的太陽,又瞧了一眼沒有絲毫動靜的臥房, 不?由得納悶,往日姑娘最多睡到卯時三刻便起身,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叫,下一刻, 便見王爺推著輪椅出來了。


    她欲開口請安行禮,卻聽王爺壓低了聲音吩咐道:“王妃昨夜睡得晚, 若前麵有事回?稟,延到午後?。”


    芰荷點頭應下,瞧著殿下的背影,卻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她分明記得姑娘昨夜不到酉時便沐浴完畢了,姑娘向來不?晚睡的。


    想起昨夜姑娘脖子上的紅痕,她忽然?福至心靈, 想通了什麽, 臉色有些紅, 她昨夜還疑惑, 哪有那麽大的蚊子咬出那麽大的紅痕,好麽,這隻“蚊子”果然?夠大的。


    宜錦一覺睡到晌午,平躺在床榻上,隻覺得渾身上下又酸又痛, 像是被棍打過似的, 眼?皮子也睜不?開, 但瞧著外麵日上三竿,她也不?好意思再賴床了。


    雖然?王府沒有長輩需要?晨昏定省, 但她也不?能如此懈怠,昨日約了商鋪的幾?個掌櫃交賬,眼?下這時候,恐怕掌櫃們都來過一趟了。


    她起了身,一股涼嗖嗖的感覺令她一驚,垂首瞧了一眼?,小衣早已?被褪下,隱約現出紅痕,昨夜的酥麻與戰栗似乎仍舊殘存,她忙用錦被蓋上。


    宜錦翻找出那件小衣,濡濕的觸感讓昨夜的記憶又湧入腦海,炙熱的喘息聲與那一聲又一聲知知讓她的臉燒得通紅,她動了動酸痛的手腕,像是觸電般將那件小衣丟在一旁。


    小衣顯然?是不?能再穿了。


    她欲起身去櫃子裏拿幹淨衣裳,卻瞧見外頭天光大亮,一時有些羞囧,便低聲喚了芰荷。


    芰荷取了幹淨的衣衫,眼?睛不?經意間掃到自?家姑娘雪白?香肩上的印痕,忙低下了頭。


    宜錦換了衣衫,淨麵上妝,梳了發髻,麵如紅霞,春光拂麵,一雙杏眼?水光盈盈,芰荷瞧著愣了好一會兒。


    宜錦見狀,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可是哪出了差錯?”


    芰荷搖了搖頭,“姑娘同從前不?太一樣了。更……更漂亮了。”


    宜錦看她一眼?,抿唇笑道:“什麽時候你也學會油嘴滑舌了?”


    她捏了捏芰荷軟乎乎的臉蛋,似是想起了什麽,問道:“蔡嬤嬤那裏安頓好了嗎?”


    芰荷微微一愣,想起同宋大人的談話,心中?也有些犯愁,她道:“都安頓好了,隻是蔡嬤嬤每日仍閉門不?出,連宋大人都不?肯見。”


    宜錦歎了口氣,“她心中?有結,這是難免的。殿下雖然?未曾發話處置,可是府裏上下的冷刀子,也已?叫她吃盡了苦頭。但她畢竟是殿下的乳母,殿下沒發話,旁人不?可擅作主張。”


    她知道蔡嬤嬤其實心性不?壞,隻是關心則亂,當初蔡嬤嬤好不?容易從太後?那裏得到親生骨肉的消息,一時走了彎路做下錯事,自?廢一目,令人唏噓,前世今生,她雖怨她做了錯事,卻對這個老婦人恨不?起來。


    這個老婦人,曾經也真?心待過蕭北冥,即使後?來神誌不?清,她也能記得他幼時的每一樁小事,記得他曾被人奪走的愛寵小鷹,以至於在嚴寒的冬日,她也要?護住那隻嗷嗷待哺的幼鷹。


    想到這,她垂眸道:“往後?你若閑了,時常去瞧瞧她。”


    這一世,若芰荷能與宋驍圓滿,蔡嬤嬤的傳家玉佩,也許便能親手交給他們了。


    一陣觳觫的風透過窗欞吹進來,青瓷花瓶裏的梔子輕輕晃了晃,宜錦收起妝奩,道:“也該到用膳的時候了,咱們去正堂吧。”


    到了前廳,駱寶忙叫後?廚上了午膳,宜錦落座,瞧著桌子上冒著熱氣的膳食,出口問道:“殿下和鄔公公呢?”


    駱寶垂首道:“回?王妃,殿下用過早膳了,同鄔公公去了書房,說是有事商議。”


    宜錦哦了一聲,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忽然?也不?香了,她沒什麽胃口,隨意用了幾?口,便叫人撤下去了。


    用過早膳後?,外間幾?個掌櫃的又派二門上小廝遞了口信來,宜錦便在前廳接待,命人上了茶水糕點。


    前後?共進來十來號掌櫃,皆著錦衣,年紀最?輕的也已?過而?立之年,一行人給宜錦行禮請安,舉止雖挑不?出錯來,但心中?卻對這個王妃並無?多少敬畏,一來小王妃年紀輕,瞧著也不?像是會管家的樣子;二來王妃出自?沒落侯府,生母早逝,恐怕也沒學會掌管中?饋的門道,這樣一想,這幾?個掌櫃沒一個將新入門的王妃放在眼?裏。


    但幾?個掌櫃在商言商,都是商場上的人精,深知表麵功夫還是要?做到位,因此多多少少都隨了禮,皆是店中?售賣的上等貨,任誰也挑不?出錯。


    宜錦瞧著堆成小山的禮品,眼?底的笑意卻漸漸淡了,她知道這些人沒將她放入眼?中?,但她並不?著急,隻是開口道:“諸位都是替王爺做事的人,這些年來都辛苦了,今日見諸位掌櫃,不?過是想談談心,都落座品茶,不?必拘謹。”


    掌櫃們見王妃如此客氣,心中?便更加拿定主意,為首留著美髯,一身灰色蜀錦袍的李掌櫃落了座,其餘掌櫃便也都不?再客氣,一一落了座。


    宜錦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些人,便也能窺出一二分來,雖都是掌櫃,品級職務並無?差別,但諸位掌櫃卻都隱隱有些尊李掌櫃為首的意思,宜錦想起賬簿中?記載的流水,王府私賬上的流水幾?乎有四分之一都是從這位李掌櫃手上過的,且李掌櫃資曆最?老,手下經營的更是旱澇保收的營生。


    她開口道:“聽聞李掌櫃祖籍徽州,徽州出名茶,恰巧我這裏得了些新進的猴魁,便贈給李掌櫃嚐一嚐。各位掌櫃也都有一份。”


    芰荷聞言,便將先前備好的禮分發下去。


    眾掌櫃麵上含笑,都起身謝過。


    宜錦見了底下這群人的反應,也實屬意料之中?,這些掌櫃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又怎麽會稀罕猴魁茶葉,但她今日本就不?是為了送禮,先禮後?兵,才是兵家之道。


    等寒暄過後?,宜錦便指了指桌上幾?摞厚厚的賬簿,笑道:“王爺前些日子才將這中?饋之事交給本宮,也是體?諒本宮初入王府,今日才大費周折請各位過來幫本宮理一理賬目。這些賬目,本宮都瞧過了,除了舊年的賬目有些不?對,其他倒是挑不?出錯來。”


    話到此處,為首的李掌櫃臉色終於變了變,他拱手道:“不?知娘娘說的是哪一年的賬?”


    宜錦似笑非笑,翻開賬簿,低聲道:“不?往遠了說,就從去歲的賬上,李掌櫃掌管的八家鋪子,有綢緞、酒樓、車馬等,其中?有五家鋪子都在虧損,可本宮對過店中?的出貨記錄,即便按照世麵上最?低盈利來算,多少也該有些進項的。”


    宜錦知曉,之前這些賬目雖然?蕭北冥極少過問,但有蒲誌林把?關,定然?不?會出錯,這些掌櫃也沒那麽大的膽子敢陽奉陰違,唯一的可能,便是這些掌櫃並不?將她一介婦人放在眼?中?,想糊弄她罷了。


    李掌櫃拱手,麵上鎮定沒有慌張之色,他隻將那些天衣無?縫的賬麵交給了王妃,料想一個深閨婦人,又怎會懂商鋪經營之道,但他沒想到,王妃竟能想到繞過流水賬簿去查出貨記錄。


    賬麵可以做的滴水不?漏,可燕京水路發達,由汴河出貨皆要?向朝廷報備,兩邊一經對比,實際出貨多少,該盈利多少,都一清二楚。


    李掌櫃心中?一驚,便也明白?,這位王妃雖年紀輕,可卻不?是好糊弄的主,他思慮一番,便道:“可否一觀王妃手中?的賬簿?”


    宜錦欣然?應允,芰荷將賬簿遞過去,李掌櫃翻閱了一會兒,便拱手致歉:“回?王妃,應是看管賬簿的先生將舊年的賬簿弄混了,還請王妃恕罪,稍後?屬下會親自?將賬簿送來。”


    宜錦一早也料準了他的說辭,但也沒有為難,畢竟這是殿下用了好些年的老人,他們信不?過她這個新入門的王妃,也是自?然?,她不?鹹不?淡地說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本宮知道自?己年紀輕,才入府,你們心有疑慮也是人之常情,可往後?的日子還長著,若闔府上下都這樣互相猜忌,如何能夠替王爺辦好事?”


    李掌櫃一幹人等又都請罪,宜錦隻是揮了揮手,“今日就議到這裏,等你們送來了新的賬簿再說。”


    李掌櫃忙應下,烏泱泱一群人退下去,出了府門,幾?個小掌櫃才問道:“王妃隻說出貨對不?上,卻沒有十足的證據,為何李兄便俯首認錯了?咱們來時不?是說好了要?一致對外的嗎?”


    李掌櫃撫了撫美髯,搖了搖頭歎道:“你們果真?愚鈍,幾?家鋪子的出貨記錄皆是蒲大人掌管,若無?王爺首肯,蒲大人又怎敢將這些機密要?件給王妃娘娘過目?王爺都發了話,你們還要?叫什麽勁?今日王妃娘娘不?計較,是看在王爺的麵子上,往後?再如此怠慢,恐怕就不?是今日這等局麵了。”


    底下幾?個小掌櫃方如醍醐灌頂,一時間汗流浹背,王爺治下甚嚴,從不?容情,若今日是王爺碰上他們耍小聰明,這掌櫃也就做到頭了。


    芰荷送完客,回?到宜錦身側,不?解問道:“姑娘,這些掌櫃耍花招,如此不?敬,為何姑娘不?曾向王爺提起?”


    宜錦看著她,搖頭笑了笑,“告訴王爺,他們礙於王爺的威嚴,表麵上或許會順從,可心中?卻會更加低看我。”話罷,她合上手中?的賬簿,低聲道:“更何況,他已?經足夠辛苦了,夫妻一體?,我又怎麽能萬事仰仗他。”


    她知道,這些時日他看似在王府休養,可心裏並沒有放下那場失敗的戰事,也沒有放下曾陪他一起出生入死,征戰沙場的兄弟,反而?那些痛苦,都如無?聲的雨點砸在他心上,不?可與人說。


    芰荷從自?家姑娘最?後?一句話中?聽出了無?限心疼,她的心也忍不?住糾在一處。


    宜錦沒有再多說,恰巧快要?到月底,府中?要?清賬,要?給下人們發月例,她將手中?的賬簿遞給芰荷,“你對一下這個月的賬,瞧瞧可有疏漏之處。”


    芰荷有些不?解,她記得月中?的時候姑娘就已?經將賬算好了,為何還叫她再算一遍?


    似是看透她的不?解,宜錦點了點她的小腦袋,“你真?的甘心隻做我身邊的女使?”


    芰荷瞪大眼?睛,聽出宜錦話中?的意思,但她的頭卻搖得像個撥浪鼓,“芰荷就想一輩子在姑娘身邊。”


    那賬本在她手裏仿佛燙手山芋,宜錦卻按住了她的手,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格外溫柔,“方才你也瞧見了,十幾?個掌櫃都是男子,他們打心底裏不?信女子也能算賬,也能管好鋪子。女子在這世上本就活得艱難,多學一門技藝並不?是壞事,況且我心底深信,你能做好這件事。日後?你學成了,也可以替我管鋪子,不?是嗎?”


    芰荷聽著這話,想起方才那些掌櫃輕視的模樣,也不?禁咬住唇,她收下賬本,暗下決心,她會好好學,成為姑娘的左膀右臂,叫那些人再也不?敢看輕女子。


    宜錦靜靜看著眼?前這個姑娘,想起前世她走後?芰荷整日鬱鬱寡歡的模樣,心中?有些感慨。


    上輩子,芰荷活得太辛苦了,她記得所有人的喜悲,卻唯獨忘了自?己。


    *


    書房內,蒲誌林看著冷冷清清,仿佛要?成仙似的的主子,不?禁歎了口氣,似乎隻有在王妃身邊,主子才能像個人。


    半晌,蕭北冥才道:“外頭那群掌櫃有傲氣,恐怕不?會輕易服人,王妃年紀輕,性子軟,還需要?你從旁協助。”


    蒲誌林聽出他話中?的袒護,笑道:“殿下不?必憂心,王妃娘娘冰雪聰明,區區幾?個掌櫃,應付得來。前些日子,娘娘吩咐芰荷姑娘向屬下取了出貨文書,想來早已?想到幾?個掌櫃會刁難,也有了應對之策。”


    宋驍在一旁聽見芰荷二字,板正的身姿幾?不?可查地動了動,但他照慣例稟報道:“殿下之前叫屬下留心的遊醫,近日常出沒於大內皇極殿,章皇後?將其薦給了陛下,陛下痛風之症一直未愈,經這遊醫診治竟好了大半,現已?受封太醫院院判。”


    蕭北冥聞言,手中?的古籍翻了一頁,麵上沒有什麽表情。


    事實上,宮中?的一切,他都絲毫不?放在心上。


    眼?下,他不?過是隆昌皇帝和章皇後?眼?中?的棄子,也無?人會在意棄子的想法。


    謀士段楨搖了搖手中?羽扇,觀察著自?家殿下的神情,自?從北境乾馬關一役被暗算後?,殿下已?對陛下和皇後?娘娘再無?一絲期望,雖然?未曾在言語上直抒,但他能察覺到殿下的痛苦與掙紮。


    這痛苦與掙紮不?僅來源於天家的血緣,更來自?於不?良於行的雙腿,這種痛苦在王妃入府後?變得更加隱秘。


    但段長安是何許人也,他當初既然?選擇出山追隨眼?前之人,便不?會輕易放棄。


    他有無?數次機會勸殿下振作起來,可是他都沒有開口,直到眼?下這個時候,他覺得是個好時機。


    他輕搖羽扇,低聲道:“殿下,屬下有要?事稟報,還請屏退左右。”


    蒲誌林瞧了眼?段楨,又瞧了眼?沒什麽表情的宋驍,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在蕭北冥示意後?,他與宋驍便順從地退出內室,邊走還不?忘嘟囔兩句,“段兄也真?是,神神秘秘,有什麽是咱們聽不?得的?”


    室內隻餘二人,幾?乎可聞針尖落地聲,段楨將羽扇擱置在書案上,自?寬袖中?取出一紙書信,經火舌炙熱後?,露出熟悉的字跡,他將信紙遞給蕭北冥,“殿下,北境來信了。”


    隻短短幾?個字,蕭北冥便抬首,露出那雙深邃的鳳目,他接過信紙,心境不?似先前平穩。


    泛黃的紙張似乎仍帶著北境的沙塵氣息,寫信之人的執槍彎弓的手寫出的字也格外遒勁,格外熟悉,他一字不?落地讀完,神情依舊淡漠,但握住信紙的力?道卻忍不?住增了幾?分。


    段楨道:“殿下離開北境也不?過月餘,可轉眼?之間,局勢已?更迭。當日我軍被困乾馬關,朝廷援軍糧草遲遲不?至,掌管糧草羈押之人是章琦門生,在戰馬上做手腳的人是受皇後?示意,而?陛下心如明鏡,卻隻作未聞。殿下聽從皇命卸了帥印,可北境的局麵卻更加糟糕。”


    “魏燎將軍冒險將信送至燕王府,唯今破局之計,全在殿下一念之間。”


    段楨沒有明言,可蕭北冥卻從魏燎信中?明白?了眼?前人未曾明說的話。


    隻要?隆昌皇帝還在位,章皇後?仍位主中?宮,北境之戰便無?轉機,那些曾陪他出生入死的將士也白?白?在北境磋磨生命。


    可一旦下定決心,便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這條路是要?以鮮血為代價,隻能勝,不?能敗。


    他沒有說話,隱在背光處的麵龐因火燭而?撲朔迷離,隻是靜靜注視著信紙在火盆中?漸漸化為灰燼。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段楨沒有再勸,他知道殿下自?己會考量,因此,他隻輕聲說道:“前些天,王妃曾召見屬下,即將入夏,北境瘴毒是將士們心頭大患,可預防瘴毒的藥草卻遲遲不?到,王妃知曉殿下憂心,因此已?將陪嫁的田莊田地等折合成金銀,托屬下與蒲先生購買草藥。”


    得知殿下這門婚事,他們這些門人雖嘴上不?說,但都覺得是長信侯府高攀,可隻這短短幾?日,卻顛覆了段楨對於女子的認知,能得薛氏女為王妃,是王府之幸,殿下之幸。


    蕭北冥眉頭微鎖,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終於起了波瀾,他用手撫了撫太陽穴,低聲道:“今日之事,本王會考量,你先回?去。”


    知知心細如發,他擔憂的事情瞞不?過她,可這些事,她沒有開口跟他說,隻是默默變賣自?己賴以倚靠的陪嫁,替他解憂。


    他做了他尚在猶豫的事。


    如今燕王府一舉一動,皆在大內眼?皮子底下,他明明為北境戰況憂心如焚,卻不?敢有絲毫表現,隻怕弄巧成拙。


    隆昌皇帝忌憚他,哪怕他出資替北境將士采買藥材,父皇也隻會覺得他收買人心,意圖不?軌。


    可是知知卻替他做了。


    她不?是不?知道此事的風險,隻是在她眼?中?,這件事值得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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