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聞月不來青水灣,是怕任驍多想,現在他們分手了,這個顧忌也就沒了。雖然紀則臨讓她苦惱,但為了紀書瑜,她想他也不至於對自己做什麽過分的事。


    “那我以後抽空過來?”半晌,聞月說道。


    聞月這句話說出來,紀書瑜立刻笑開了,她趁聞月不注意,朝紀則臨擠了下眼睛,盡顯機靈淘氣。


    紀則臨挑了下眉,不由失笑。他沒想到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到了紀書瑜這裏,這麽輕易就被解決了。看來,他平時沒白疼她。


    “那你今天晚上就陪我看書?我最近在看《愛麗絲夢遊仙境》,之前舅舅陪我看了一半,還有一半沒看呢。”紀書瑜拉著聞月說。


    聞月人都來了,也知道紀則臨輕易不會讓自己離開,隻能既來之則安之,應道:“好啊。”


    紀則臨眉目舒展,像是了卻了一樁大事,心情莫名暢快。他看了眼時間,說:“李媽準備了晚飯,吃完飯,你們再看書吧。”


    聞月和紀書瑜還有紀則臨一同吃了晚飯,這還是第一次隻有他們仨在一桌吃飯,以前在莊園有王瑾珍在,氣氛倒是正常,但今天沒了老太太從中調和,聞月難免不自在。


    但紀則臨始終彬彬有禮的,不像前幾回那樣強勢逼人,隻關心了幾句她在學校的情況,還關切了下她母親的身體,並沒說什麽越界的話。


    聞月提著的一顆心往下放了放,但也不敢完全放鬆下來,暑假前,紀則臨說的話還回蕩在耳邊,她不覺得他是會主動鬆口的獅子。


    吃完飯,聞月和紀書瑜上樓去了書房,她們倆看書的時候,紀則臨完全沒有打擾,直到時間晚了,他才現身,主動說送聞月回校。


    上了車,和紀則臨同處於一個密閉空間裏,聞月的心又緊鑼密鼓地敲了起來。一路上,紀則臨都專心地在開車,也不說話,好像隻是單純地送她回校,但聞月心裏還是惴惴不安,像是頭頂懸了一把達摩克斯之劍,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掉落下來。


    到了校門口,紀則臨才開了口,說:“你如果學業忙,去青水灣就不需要去得那麽勤,還是以你自己的事情為主。”


    “嗯。”聞月回頭和紀則臨對上了眼,不由心頭一顫,忍不住就移開了視線,說:“紀先生,學校到了,我先進去了。”


    她解開安全帶,要下車時才發現車門沒解鎖,打不開。她若有所感,立刻回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紀則臨也解了安全帶,此時正看著她。


    “聞月,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在昏暗的車廂內,紀則臨身上的壓迫感更強,他微微欺近聞月,注視著她說道:“兩個月過去了,你還沒有給我答覆。”


    該來的總歸是躲不掉的。


    聞月躲開紀則臨投來的目光,聲音發澀道:“紀先生,我覺得我們還是——”


    “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是讓你有個緩衝期,不是讓你用來思考怎麽拒絕我的。”紀則臨強勢地截斷了聞月準備說的話。


    聞月咬唇:“你不能強迫我。”


    “我如果想強迫一個人,不會這麽溫和。”紀則臨的語氣堪稱平靜,但卻帶著一股自上而下的無形的壓力。


    “你……”聞月皺起眉頭,生硬道:“紀先生以前都是這麽追求人的嗎?”


    “我從來沒有主動追求過人,你是第一個。”紀則臨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著聞月的臉龐,隱忍道:“‘it''s always six o''clock now’,聞月,我的時間已經靜止很久了。”(注)


    聞月聽到這話,不由神色一動。


    從察覺到紀則臨對自己有好感到現在,的確已經過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久到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情感。曾經她以為他隻是一時興起,之後慢慢的就會對她失去興趣,但他沒有,他對她的感情似乎隨著時間的發酵,更加濃烈,讓她忽視不得,甚至在意。


    紀則臨對她的喜歡不是新鮮感,他比她以為的還要認真。母親曾經告訴過她,所有出自真心的感情都值得尊重,那麽對於紀則臨,她至少也要給予一個真誠的回應。


    “紀先生,我現在沒辦法給你你想要的答覆,不過……”聞月看著紀則臨,過了會兒才下定決心般說道:“你可以給你的手表加點兒‘黃油’。”(注)


    紀則臨的眼底閃過一抹微光,低聲問:“我可以把這話理解為你並不排斥我們之間的可能性?”


    聞月眨了下眼睛,沒有否認。


    紀則臨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聞月並沒有明確答應他的追求,她單單是不再退後,他就覺得滿足。其實他一直都清楚,聞月是強迫不來的,他之所以一味逼近,要的也不過是她不再逃避自己。


    “我一般不給人選擇的餘地,但因為是你,我破例一次。”紀則臨往後靠上了椅背,抬手解開了車門鎖,再回頭輕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聞月,我大概是被你吃定了。”


    聞月臉上一熱,心底卻忽然放鬆了下來。


    第28章 chapter 29


    新學期伊始, 聞月幾乎天天都能收到陌生人的好友申請。她和任驍分手的事,有一陣子在院裏傳開了,幾乎人人都知道她被劈腿了,就連陳曉楠都旁敲側擊地詢問過她, 擔心她被影響。


    一個暑假過去, 沒什麽人再去議論上學期的事了, 倒是聞月單身的消息傳開,就常常有同校的男生想約她。聞月深受其擾, 索性一刀切地把聊天軟件的添加方式都關閉了。


    研二沒什麽課, 自由了很多, 但因為有畢業論文的任務在, 時間並不顯得充裕。聞月平時在學校裏,基本上就是泡圖書館寫論文,上回答應紀書瑜陪她看書後,她一周會抽兩三個晚上過去青水灣。


    偶爾聞月會在青水灣還有落霞莊園碰上紀則臨,不過現在見著他, 她已經不會再一味逃避了。既來之則安之,她始終記得母親和自己說的話, 人生很長, 要允許一切發生。


    十月國慶假期,聞月回了趟江城, 節後回來, 她想著學校無事, 便搭乘去往落霞莊園的直達車, 打算去看看王瑾珍。


    大巴車行駛速度慢, 從青大到郊區晃晃悠悠地走了兩個多小時,聞月在車上小憩了一覺, 醒來時日頭西斜,正好到達莊園外的車站。


    從車站到堡樓還需要步行一段距離,聞月其實可以給陳媽打電話,讓她找莊園的司機師傅出來接自己,但她不願麻煩人,再者現在時近傍晚,太陽不曬,走一走路權當是鍛煉身體了。


    這個月份,江城還是酷暑,青城卻已入了秋,莊園的草地開始泛黃,園子裏的樹木在秋風的吹拂下紛紛落葉,一些果樹結出了沉甸甸的果實,看上去十分誘人。


    聞月走走停停,在太陽完全落下前到了宅子。王瑾珍看見她,十分驚喜,立刻拉著她話家常。陳媽玩笑說聞月放假不來莊園,老太太想得很,每天都數著日子,就等她回來。


    王瑾珍好不容易等聞月回了青城,拉著她呆在書房裏不出來,直到晚上時間不早了,陳媽催她早點休息,老太太才止住了話頭,不情願地回房間睡覺。


    王瑾珍走後,聞月還留在書房裏。剛才老太太給她的論文提出了幾個修改意見,她想趁熱打鐵,抓緊時間先修改了。


    深夜總是靈感迸發,經過王瑾珍的點撥,聞月思路暢通,寫起論文來得心應手。她沉浸其中,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


    陳媽見書房亮著燈,上樓來喊聞月早些睡,聞月一邊應著,但又舍不得放下筆記本,怕今晚不寫,明天就沒了靈感。


    紀則臨開車到達莊園時,已經過淩晨了。他把車停進車庫裏,上樓後直接往客房走去,走到一半,又覺得自己腦子發昏了,現在這個點,聞月早就睡了。


    今天晚上,要不是他給陳媽打了個電話,詢問王瑾珍的身體情況,他都不知道聞月已經回了青城,還去了莊園。明明節前他和她說過,從江城回來後,要告訴他一聲,結果她完全忘在了腦後。


    或者不是忘記。


    知道聞月在莊園,紀則臨就從市裏趕了過來,不過再怎麽趕也來不及了,其實從市裏出發時他就清楚今天是見不到她的,但他還是等不及要過來,至少明天一早,他能第一時間看到她。


    兩個小時的車程被壓縮到了一個半,紀則臨集中精神開了那麽久的車,鬆懈下來倍感疲憊。他轉身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間,忽聽到回廊的另一頭有動靜。


    陳媽他們都睡在一樓,這麽晚了,老太太總不至於還沒睡。


    紀則臨思索片刻,很快,加快腳步拐了個彎,往回廊那頭走過去。


    聞月寫著論文,一不小心將手邊的書給碰落在地,她自己也被嚇一跳,趕忙撿起書,小心地拍了拍書頁上沾上的灰。


    “這麽晚了,還不睡?”


    聞月才鬆一口氣,又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住了。


    紀則臨走進書房裏,看到聞月慌裏慌張的模樣,低笑一聲,說道:“我聽到聲音,以為莊園裏進賊了,所以過來看看。”


    聞月看紀則臨眼裏帶笑,就知道他說的是玩笑話,是拿她以前留宿莊園時錯把他當賊的事來調侃。她順了順氣兒,平複了下心跳,才解釋道:“我在寫論文。”


    紀則臨掃了眼書桌上的筆記本還有台燈,問:“怎麽不把大燈打開?”


    “陳媽會上來。”


    “怕她念叨你?”


    聞月心虛。


    “你這行為,倒和紀書瑜打著手電筒躲在被窩裏看動畫片一樣。”紀則臨笑道。


    “我是在學習。”聞月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並不需要和紀則臨解釋什麽,她不是紀書瑜,他也不是她的監護人。


    夜深人靜,莊園四周萬籟俱寂,書房裏隻有一盞小台燈亮著,有限的光線把偌大的房間縮成了一個無限狹小的角落。


    聞月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很晚了,深夜時分,她和紀則臨單獨待在一個空間裏實在不合適。思及此,她合上筆記本,站起身正要離開書房,被紀則臨攔下了。


    聞月抬起頭,剛要開口,就見紀則臨抬手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聲道:“有人過來了。”


    他說完,迅速地把台燈關掉,拉過聞月躲到書房的角落裏。


    書房外邊有腳步聲傳來,好像是陳媽,她可能也是聽到樓上有動靜,上樓來查看的。


    聞月莫名緊張,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轉念一想,他們為什麽要躲?就算是熬夜,她都是成年人了,難道還怕陳媽不成?


    聞月剛要動,紀則臨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不怕陳媽念叨了?”


    聞月耳朵一癢,身體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黑燈瞎火的,一男一女躲在書房裏,陳媽看見了絕對會以為他們是在幽會。陳媽是好聊天的,她要是誤會了,到了明天,莊園上下的人都會知道這事兒。


    聞月覺得紀則臨就是故意的,書房裏剛才亮著一盞燈,就是被陳媽看見了也沒什麽,偏偏他把燈關了,還拉著她躲起來,這下被發現了是真的說也說不清。到了這地步,她隻好靜默,希望陳媽趕緊離開。


    書房裏沒有燈光,月亮此時又被浮雲遮蔽,室內一片昏暗。


    陳媽走到書房門口,沒看到裏邊有人,嘀咕了句“明明聽到了動靜”,她正要打開燈檢查一下,腳邊忽然躥出了一隻貓。她嚇一跳,忙捂住心口抱怨道:“哎喲,原來是你這隻祖宗,好好的貓窩不睡,怎麽跑樓上來了。”


    說完,陳媽怕那隻英短又鑽去別的地方作亂,便也沒再想著去看看書房裏有沒有人,關上門後,直接追貓去了。


    聞月心口一鬆,但怕陳媽沒走遠,還不敢動彈出聲。


    紀則臨聽到聞月鬆了一口氣,不由輕笑一聲,忽然湊近了,在她耳邊低聲說道:“to bell the cat。”(注)


    聞月莫名笑了下,末了又覺得紀則臨此時說起這句俗語,除了開那隻英短的玩笑外,還有別的意味。


    她為了不被陳媽發現而與他躲在這個黑暗的角落裏,未必不是嚐試在給那隻存在於他們之間的“貓”戴上鈴鐺。


    陳媽走後,書房裏重新恢複了安靜,隻有清淺的呼吸聲彼此起伏,表明房中有人。


    一輪明月從浮雲後頭露出,今晚是圓月,月光分外明亮,此時透過書房的花窗投入室內,落在地上,像是一汪水漬。


    書房在月光下亮堂了些,聞月抬頭,已經能藉著微光看到紀則臨的輪廓了,這才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在咫尺。


    不知道是因為剛才險些被陳媽發現還是別的原因,聞月的心跳有些快。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她倏地回想起了之前在偏廳,她和紀則臨一起躲在窗簾下的場景。今天晚上沒有下雨,但她耳邊似乎聽到了雨打玻璃的聲音,莫名讓人心慌。


    聞月動了下身體,想要從紀則臨的身前脫離開,可他卻一點兒沒讓開的意思,還是將她牢牢地困住。


    “紀先生,陳媽已經走了。”聞月不得已提醒道。


    紀則臨仍是一動不動,把聞月困在書房的角落裏,看著她開口道:“不是讓你回了青城,給我打個電話?”


    “我忘了。”聞月回答的不是很有底氣。她其實沒有忘記紀則臨的話,隻是報備行蹤這種事實在是有些親密,她還難以踏出這一步。


    紀則臨一眼就看穿了聞月的心虛,他本來想一步步來的,但聞月是個慢性子,如果不逼她一把,她就會永遠待在安全區。


    “聞月,如果隻有我的時間在走,那沒有意義。”


    聞月抿唇:“我想慢慢來。”


    “慢慢來,你就能做好心理準備了?”紀則臨追問。


    “我……”聞月無法保證。


    紀則臨點破道:“你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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