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則臨看周禹這副慈父的模樣,冷笑一聲,等紀書瑜走遠了,才麵無表情地開了口:“我說過,讓你不要出現在紀書瑜麵前。”


    “如果我說,是書瑜先找到我的呢?”


    紀則臨眸光一沉。


    “紀則臨,不管你怎麽看不慣我,都沒法否認,書瑜是我和筱芸的孩子,她和我有父女親情。”


    紀則臨冷哼:“紀筱芸現在連你人都不想見,她生的孩子,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不管她躲到哪兒,遲早有一天我都會找到她。”周禹發狠道。


    紀則臨冷然一笑,諷刺道:“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她現在心裏已經沒有你了。”


    “如果她心裏沒我,就不會生下書瑜,又滿世界地躲著我。”周禹看著紀則臨,回以一個嘲諷的笑,奚落道:“筱芸之前說你眼裏隻有工作,沒有男歡女愛,你大概不知道,刻骨銘心的愛情是種什麽感覺。”


    紀則臨聞言,神色更冷,不客氣地回敬道:“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會利用她。”


    周禹的眼神一下子沉寂了下來,表情裏隱隱透著一絲苦澀:“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是想利用她來牽製你,但是後來我對她的感情都是出自真心。”


    “你的真心未免來得太不值錢了。”


    周禹緘默片刻,忽然看著紀則臨說:“你如果不相信我對筱芸的心意,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筱芸之前和我提過,你懷疑你父母的事故不是意外,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為什麽一回國就和你二叔對著幹,後來我想明白了,你覺得是他造成了你父母的死亡。”


    紀則臨的神情倏地冷峭,看著周禹的眼神裏挾帶著凜凜的寒氣,似乎看上一眼就能將人凍住。


    任誰見了紀則臨這副羅刹模樣都要退避三舍,但周禹並不退縮,他直視著紀則臨,接下去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紀崇武謀害你父母出車禍的證據,我可以幫你,作為交換,你要告訴我筱芸的行蹤,以及,以後要讓我見書瑜。”


    紀則臨神色微動:“周禹,你又想耍什麽花招?”


    “我隻是想用你我最熟悉的方式,做一筆交易。”


    紀則臨輕嗤道:“紀崇武是你的養父,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我十六歲才進紀家,紀崇武收養我,不過是為了培養一個傀儡,他從沒有把我當成親人看待,在知道我和筱芸的事後,我對他來說就是一個不中用的棄子。”周禹自嘲一笑,道:“當初我會和筱芸在一起,還有個原因,就是不想再受他擺布,現在也一樣。”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在設圈套,和你合作,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紀則臨的眼神緊盯著周禹,不可否認,他身上即使沒有流著紀家的血,卻有著紀家人的手段和心腸。


    他們是一類人。


    第33章 chapter 34


    周五下午, 陳曉楠照例喊了學生來開會,詢問他們最近的學習、工作情況。


    聞月開完組會,和幾個師兄師姐還有師弟妹一起走出教室。一個師姐詢問聞月的論文進度,聞月說自己的初稿差不多完成了, 再修改一遍就能給導師看了。


    周兆龍這時候在一旁明嘲暗諷道:“你還需要給陳導看嗎?直接給王老師不就得了。”


    幾個人互相對視了眼, 都看向聞月。


    自從聞月跟著王瑾珍學習後, 學院裏的風言風語就一直沒有斷過。院裏很多同學私下裏都說陳曉楠是她的掛名導師,實際上隻是她的師姐, 倆人是同輩的。


    但陳曉楠從來沒有因為外界的議論就刻薄聞月, 聞月對她也是打心底裏尊敬, 她不管周兆龍怎麽挑撥, 一概平心靜氣地說:“陳導和王老師都是值得我學習的前輩,能同時得到她們兩個人的指導,是我的榮幸。”


    “你倒是說得好聽,都抱上王老師這棵大樹了,還能看得上我們導兒?”周兆龍的語氣裏透著濃濃的酸味兒, 陰陽怪氣道:“我前不久又看到紀總送你回校,你之後怕不是能成為王老師的外孫媳婦兒, 那可就真是‘前途無量’了, 提前恭喜啊。”


    幾個同門聽周兆龍說得過分,出聲勸止了他, 但聞月從他們的眼神中同樣讀出了探究的意味。雖然表麵上他們不讚同周兆龍的話, 可內心裏似乎都認為他說的是事實。


    從教學樓離開, 聞月直接離開了學校, 半個多小時前她收到了紀則臨發來的消息, 說接了紀書瑜後就會來學校接她。收到信息的那刻,她不自覺地露出了笑, 在察覺到自己的喜悅和期待後,她又有些慌張。


    不知道為什麽,麵對紀則臨,聞月總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理。


    在上一段戀情中,她雖然沒有刻意去掌控,但主動權一直在她的手上,從始至終,她都很從容。但是和紀則臨在一起,她時常有種無法把控自我的感覺,那晚的紅酒總不至於後勁這麽大。


    這種失控感讓她覺得陌生且危險,她隻能不斷地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耽溺。


    到了校門口,聞月一眼就看到了紀則臨的車,想到周兆龍剛才說的話,她下意識往左右兩邊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自己,才走到了對麵,快速坐上了車。


    紀則臨在車上看到聞月再三確認的動作,等人上了車後,隨口問了句:“找不到我的車?”


    “不是。”聞月係上安全帶,遲疑了下,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我不想讓同學看見。”


    紀則臨聞言,回過頭看向聞月,聲音微微下沉:“什麽意思?”


    “太高調了。”聞月說。


    “你如果覺得我高調,我下次換一輛車過來。”


    聞月搖頭,想了想,還是說道:“我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你以後還是別來學校接我了。”


    聞月有自己的顧慮,周兆龍不過是看到紀則臨送她回來,就含沙射影地說她攀高枝,她可以想像,如果和紀則臨交往的事被別人知道了,又會有怎樣的流言蜚語向她襲來。


    紀則臨不久前才被周禹壞了心情,此刻又聽聞月想和自己摘清關係,心裏頭就更加煩躁。他穩住情緒,隱忍道:“聞月,我是見不得人?”


    聞月解釋:“你的身份特殊。”


    “所以我不配得到公正的愛嗎?”


    聞月怔忪:“我隻是沒有做好公開的心理準備。”


    “是沒有做好準備,還是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紀則臨追問。


    聞月眉間微蹙:“你是什麽意思?”


    “聞月,你一直在遊離。”紀則臨盯著聞月的眼睛,直接指出她在這段關係中的不投入。他本來以為她隻是慢性子,所以願意遷就她,但現在看來,她並不想愛他。


    聞月的心髒驟然一縮,咬了下唇,說:“我隻答應和你試試,如果你覺得我在遊離,那我們——”


    “聞月。”紀則臨猜到聞月想說什麽,果斷打斷了她。


    聞月抿唇沉默。


    紀則臨見她不說話,心口更加堵得慌。


    他想到了周禹剛才奚落自己的話。當初紀筱芸為了和周禹在一起,不惜和他這個哥哥作對,她說生下紀書瑜是為了報複周禹,讓紀崇武和他永遠都有隔閡,但要說她單純隻是為了報複,紀則臨並不相信。


    真心愛一個人是會不顧一切的,但聞月顯然並不打算將自己交付給他。紀則臨在她身上嚐到了此前從未領受過的挫敗感,在這一刻他居然嫉妒起了周禹,刻骨銘心的愛情,他的確沒有體會過。


    聞月心裏亂成一團,她不願意和紀則臨爭吵,抬起手就要打開車門下車,紀則臨先一步按下了車門鎖。


    聞月皺起眉,回頭看著他。


    僵持之際,後座的紀書瑜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舅舅,今天都是我不好,你生我的氣就好,不要和聞老師吵架,不然她就不願意當我的舅媽了。”


    紀則臨心念一動,緘默片刻,最後還是收起了淩人的氣勢,緩了口氣,說:“老太太還在等我們。”


    聞月抿緊了唇,想到王瑾珍,便鬆開了手,沉默地係上了安全帶。


    從市裏去莊園的路上,車內始終是安靜的,紀則臨不發一言,聞月一直看著窗外,就連以往好動的紀書瑜今天都不吭聲,老老實實地坐在後座上。


    到了莊園,紀則臨才解了車門鎖,聞月就直接下了車,紀書瑜不敢和情緒不佳的紀則臨多待,立刻下車追上聞月,牽著她的手往宅子裏走。


    紀則臨坐在車上,臉色越發深沉,半晌才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歎了口氣。


    王瑾珍下廚做了一桌子的家常菜,紀則臨和聞月還有紀書瑜都很捧場,盡管如此,老太太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的外孫和聞月顯然是鬧別扭了,兩人在飯桌上一對上眼神就立馬錯開,連話都不說一句。還有她的曾外孫女,以前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使不完的勁兒,但今天卻異常地聽話,都不用人盯著她,她自己就乖乖地把蔬菜吃了。


    王瑾珍人雖老了,但眼明心亮,在飯桌上並沒有發問,而是等吃完飯了,才把紀則臨喊到了一旁,先是問他:“書瑜怎麽了?是不是在學校犯事兒了?”


    紀則臨輕哼一聲:“她背著我,偷偷見了周禹。”


    “啊?”王瑾珍訝然道:“書瑜也就一兩歲的時候見過周禹,照理說記不得人了才對。”


    “估計周禹平時沒少去學校看她。”


    王瑾珍搖搖頭,歎聲道:“他是書瑜的父親,想見孩子也是情理之中,書瑜還小,正是渴望父母關愛的年紀,你別責怪她。”


    紀則臨頷首:“嗯。”


    王瑾珍見他心不在焉,滿腹心事似的,忖了下,問:“你和小月怎麽了?吵架了?”


    紀則臨想到聞月,心裏頭就莫名一陣煩躁,他自嘲一笑,說:“要是能吵一架倒好了,您看她是會和人吵架的人嗎?”


    “小月不是會和人吵個急赤白臉的性子。”


    “但是也不會讓人好過。”


    王瑾珍還是第一回看到自己外孫這副焦躁難安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不由失笑:“你橫行霸道了那麽久,這回算是遇到對手了。”


    紀則臨苦笑:“我的確拿她沒辦法。”


    王瑾珍看到紀則臨自願示弱,心裏頭一陣寬慰。一直以來,她都擔心他過於偏執強勢,會傷害到親近的人,但現在,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強的。


    “我早和你說過,小月不一樣,她的心可不像她的外表那麽柔弱,你如果想強行闖入,那是行不通的,非得要拿出真心才可以。”


    “我的真心,她未必看得上。”


    “那麽你就得承認,你賭輸了。”


    紀則臨神色一凜,隨後眼神漸深。


    ……


    飯後,聞月帶著紀書瑜去了書房,但這次兩個人都沒什麽心思看書。


    紀書瑜見聞月看著書出神,就湊過去說:“聞老師,你別生舅舅的氣哦,今天是我惹他不高興了,他才會對你凶凶的。”


    聞月回神,這才想起紀書瑜一直悶悶不樂的,便關切了句:“你怎麽了?”


    “我偷偷去見我爸爸,被舅舅發現了。”


    聞月驚訝:“你爸爸?”


    紀書瑜點了點頭,癟了下嘴說:“舅舅和曾祖母一直不告訴我,我的爸爸是誰,但是我知道他。”


    “他經常在我放學的時候來看我,雖然每次都站得遠遠的,也不來和我說話,但是我就是認得出他是我爸爸。”


    “我是主動過去找他的。”


    聞月訝然,她想到了之前聽說的傳聞,如果是真的,那麽紀書瑜的父親就是紀則臨二叔的養子,他人在青城,會私下去看紀書瑜並不奇怪。


    “你去見你爸爸,你舅舅說你了?”聞月問。


    紀書瑜搖了搖頭:“他沒有說我,但是我知道他生氣了,他一定覺得我更喜歡爸爸,但是他們兩個對我來說是一樣重要的。”


    聞月輕輕歎了一口氣,看著紀書瑜的眼神不自覺地憐愛了起來。雖然紀則臨總說紀書瑜被寵壞了,但她其實是很善解人意的。


    “聞老師,舅舅很喜歡你,他知道你喜歡yummy,最近都會陪它一起玩了,還和我說這叫‘愛屋及烏’,所以你別生舅舅的氣了,原諒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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