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鶴傲然地站在她身後,單手止住她的脖頸。


    昏暗的光影下,她依偎著他,似是後盾,將他倆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如黛色青山。


    他手腕間的名貴表帶,抵在幼弱的脖頸皮膚上麵,被夾攜得刺疼。


    表是金屬質地,很冷硬一塊冰涼,會讓人覺得有一種距離般的失落感。


    “別人發現的話,被詬病的不是我。”江衍鶴說。


    他已經習慣浸入流言裏,變得聲名狼藉。


    反正任何人對他投懷送抱,都是一種慢性殉情。


    其實並不需要被歌頌,反正穿梭在蜚蜚裏,也無關痛癢。但敗壞其他人的名聲,他自問不情願。


    況且現在太多事沒有解決,如山脈駐立在前。


    強行和誰在一起,都是對她的極端不負責任。


    禮汀不解他的深意,眼睛盈滿水光。


    她自覺在做一件很刺激的事,悄聲說:“好呀,這是我們的秘密,你是要把我拉進來和你當同謀嗎?”


    江衍鶴隔著衣料,觸碰到她凸起的肩胛骨,伶仃纖細,容易被摧折的樣子。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聲,沒說話。


    禮汀覺得自己陷入一種叫江衍鶴的無可救藥裏。


    她被他蠱惑。


    如果今晚她是長尾愛神鳳蝶,他就是自己的捕夢網,明知道絲線纏繞千絲萬縷,她毫無辦法,願意一次次撲進囹圄裏。


    哪怕所有人都告誡她,這麽美的網,是不可能隻為她一個人存在的。


    “對不起。”


    江衍鶴斂住笑意,沒帶什麽情緒,淡淡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從禮汀仰望的角度看,他的嘴唇翕動,冷白地喉結也上下滑動一下,聲線沙啞。


    “欸?你幹嘛和我道歉。”禮汀不解地問。


    禮汀被他鬆開,他手指很涼,劃過她後頸的時候,揉似地輕微捏了下。


    “沒事,看到你脖子上的痕跡了。”


    江衍鶴不想深究這個問題,放開她,漫不經心地想往門鎖處走。


    剛才被他觸碰的,後頸酥麻的癢,燒得皮膚露在外麵的地方都泛紅了。


    禮汀垂著眼,追著他的腳步,亦步亦趨。


    “你後悔了?你是不是不準備把我推給謝策清了。”


    江衍鶴沒有停下腳步,徑直邁開長腿:“不是。”


    轉頭隔斷了她往前追隨的去路。


    微低頭,他湊近看她,促狹地觀測她的眼睛,倏地笑了:“臉紅什麽,你不是喜歡謝策清嗎,怎麽還會為我,表現得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


    “我才沒有為你春心蕩漾。”


    禮汀被他看著慌得不得了害羞地往後躲,縮起脖頸,怯弱牽他衣角:“你不準再看我!”


    在話音剛落的那一刹那,禮汀還沒反應過來。


    就感覺門突然被別人強行打開。


    “砰——”光線徑直射進來,


    好奇怪,好像一股殘忍的外力。


    插入她和江衍鶴之間,狠狠破開之前親密無間的黑暗氛圍,再也不是兩個人。


    原來,這個世界是有光的。


    可是,怎麽已經開始享受鋪天蓋地的黑暗,所帶來的安全感了呢?


    到外麵來了,禮汀這才想起來。


    錯了,江衍鶴根本不是要和自己當同謀。


    而是擔心人言可畏,遲早別人也會用“和江衍鶴在一起過”給她貼上標簽。


    他怎麽能如此周到禮遇,處處相宜。


    或許他不知道,禮汀自願貼上和他有關的標簽。


    祈求他的所有惡與柔,都和自己有關,哪怕患得患失。


    “禮汀,剛才你突然不見了我好擔心,脖子還疼嗎?實在對不起,我應該上前攔住他的!”


    謝策清慌忙上前詢問,不敢把她攬進懷裏,怕禮汀又因為蔣蝶推開他。


    但他還是心急如焚,安撫她的單薄脊背,心疼道:“江衍鶴這個瘋子,你沒事吧!”


    他好像擔心到了極致,還問她要不要用什麽東西捂一捂。


    沈鴻也說:“痕跡真的很明顯,要不買點藥吧,那種雲南白藥的霧化劑效果特別好。”


    禮汀拒絕了所有問詢。


    她垂下眼睫:“不用擔心啦,沒什麽事。我要走了,學校圖書館快關門了,我還有書沒有還回去。”


    她脖子並不是很疼,其實她寧願為江衍鶴疼。


    那樣才會成為最獨一無二的那個,絕無可能容得下別人。


    被他操控,讓他興奮。


    那人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並沒有給她消除掉他弄上去的淤痕,反而隻給她腳跟塗抹了冰樟。


    還是,他根本什麽都沒有想,隻是習慣使壞以後,再給予安撫呢。


    “我和你一起去圖書館行嗎?”謝策清問。


    禮汀搖搖頭,垂著眼睛,伶仃的背影獨自走出loofly。


    在一旁失落地看著禮汀離開,謝策清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心裏越加發酵。


    他覺得禮汀在吃醋。


    在吃他和蔣蝶的醋。


    並因為這個原因,她一直抗拒自己。


    就因為這個原因,江衍鶴欺負她,她才哀傷地看著自己,卻又完全不祈求幫助。


    禮汀剛走出門,微信響了。


    是她渴望的那個人。


    他語氣如常,再也沒有黑暗裏那麽曖昧和親昵。


    一瞬間,就讓人在夜風裏,之前降下身體灼熱到心髒的溫度。


    “不打算感激我嗎?我讓你在謝策清懷裏躲了十分鍾。”


    禮汀滅掉屏幕。深深懊惱那人為什麽如此不解風情。


    但他真的不解風情嗎?


    他到底在想什麽,完全沒辦法揣摩透徹。


    禮汀想了一瞬,又回複:“嗯,謝謝。”


    江衍鶴怎麽能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往別人那裏推。


    怎麽能如此,擅長操控人心。


    他三言兩語,語氣散漫。


    讓禮汀內心充盈著病態的期待,又感到驚心動魄。


    “謝,倒是不必,周六早點回來報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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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似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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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晚上十點半,已經到了下最後一節晚自習的時間。


    學校藥店的藥劑師楊洵,是兼職的研究生,正準備脫下白大褂。


    不經意間,他看見一個雪白的虛影,淡淡地飄到櫥櫃前。


    在他麵前站定。


    女生撩起長發,輕聲問:“有治療淤傷的藥膏嗎,我想買一些。”


    “當然有,你等等。”


    楊洵沒有回頭看她,徑直從玻璃櫃裏拿著幾管藥膏給顧客選購。


    放下藥膏。


    他這才抬頭,看向眼前的人。


    來人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常年包裹在長款衣服下,不見天光的病態透明。


    她從耳垂拉下口罩一側的細線,臉頰泛著讓人疼惜的粉,嘴唇小巧玫紅。


    這是一個清冷得近仙的人,楊洵想。


    唯一刺眼的是,她的脖頸處有一圈青紫色的掐痕,在白皙脖頸上,惹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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