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鶴用於格擋的胳膊肘,被一個人用刀捅破,溫熱的血濺到他臉上。


    是他自己的血,如注地流了下來。


    “嘭——”


    他撞到在街邊小祠堂的神龕上。


    瓜果和燈油散落了一地,被追過來的人踩得滿地狼藉。


    黑暗裏,江衍鶴看見她躲藏的地方。


    上麵的雨棚,劈裏啪啦滴水,他心道不妙。


    這樣下去,那個黏人精一定會撲過來找他,或者,直接會被發現的。


    他決定速戰速決。


    江衍鶴扶住雕花的紅木圍欄,撐起身來。


    把掉落在地上的鋼管握在手裏,但是血流得太多,手臂綿軟到幾乎握不住了。


    最後兩個黑衣人還在他身側,躍躍欲試。企圖給他致命一擊。


    他抹走額發上的汗,獰笑著吼道:“廢物,來啊,七八個人來打你爹都害怕嗎?”


    禮汀在塑料雨棚的膠布卷裏,露出了清透卻盈滿淚水的眼睛。


    她不安地看向他。


    那人扶著祠堂的紅色門檻柱子站立著。


    他身後兩尊神像,不知道是地藏王還是不動明王。


    黑臉黑身,金袈怒相,背後滿是烈火似的油彩背景,手持利劍,威嚴尊貴。


    神像前。


    才是禮汀的神。


    穿著黑衣的兩個人突然朝他撲過來。


    江衍鶴往後麵傾身躲開,然後抬手猛地回擊。


    “砰——”


    兩人被他擊打到神龕上。


    “轟隆——”


    巨大的金身神像倒塌下來,把兩人壓倒在地。


    黑色的巨型怒目頭顱跌落到夏元渡的腳畔,他嚇得失聲尖叫,差點失禁。


    十多隻蝙蝠從高高的祠堂頂部飛下來,張開漆黑的雙翼。


    搖晃著撲棱著飛向夜空中,扇著翅膀跌跌撞撞地轉身飛回來。


    一群褻神的人,都恐懼地屏住了呼吸。


    躲在一旁的禮汀,卻覺得不動明王的臉,格外慈眉善目。


    原來九天神佛,真的會做十分鍾好人,憐憫她這個罪人,庇佑她心尖的人。


    所有人都被解決了,江衍鶴安全了。


    破筒子樓裏的居民,聞聲紛紛點亮了燈。


    “誰啊?”


    “大半夜的,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


    “在搞什麽?”


    “京域還有地震嗎,怎麽地動山搖的。”


    夏元渡吐出血沫,罵了句狠話:“江衍鶴,我要你死!”


    他胳膊被那人敲打地脫了臼,甩在一旁,看樣子像是斷了,傷得比江衍鶴重多了。


    他沒放棄,還在努力刨出被壓得半死的跟班。


    江衍鶴作壁上觀,還笑了聲,手指抹走手臂的血,用衣袖卷了一條布紮起來,免得手臂脈搏失血過多。


    還不忘,懶怠地評價道:“夏狗,現代楊過。”


    破筒子樓上的樓梯因為聲控響起腳步聲,應該是附近住的人開門,預備下來巡查了。


    夏元渡七八個人打一個,居然慘敗。


    他猙獰地笑了,威脅道:“江少那天清清楚楚和我說,心裏有人。”


    他連滾帶爬地趴上開過來的汽車。


    夜色裏,夏元渡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如果我有朝一日,知道江少心裏的人是誰,今天這斷臂之仇,我會讓你來日加倍奉還。”


    江衍鶴靠在不動明王的位置上。


    修長雙腿搭在倒塌的神龕旁。


    他目光停留在雨棚下的膠布,和禮汀露出來的眼睛對視,又短暫地掠過。


    垂眼,漫不經心地說:“早就有人斷言,我愛的人,永遠不可能愛上我。我都喜歡了她十三年了,依然求而不得,隻求夏哥能早點把她推到我身邊。”


    夏元渡瘋狂地笑了:“江少好骨氣,希望你兌現承諾,拉著朱茵敏殉情的時候,別忘記我這個恩人。”


    車漸漸駛遠,轟鳴的刹車聲,發出尖嘯。


    夏元渡一行人狼狽地走了。


    功勞全無,損失慘重。


    趁著筒子樓的人還沒下來。


    江衍鶴撐起來,從雨棚抱起禮汀,往旁邊的廉價小旅館一拐。


    禮汀雖然軟軟靠著他,垂著眼咬著下唇,一副悶悶不樂又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安全了。


    又開始回味著江衍鶴剛才說過的話。


    十三年,是誰呀。


    原來他心裏果然有人,還求而不得呢,他真會自我壓抑呀。


    原來這件事,別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十三年前,她還不認識江衍鶴呢。


    被他救下來的所有時間加起來,就區區一年半。


    好難過,要死掉了,討厭死他了。


    再帥都不要了,不要他再抱著自己,不想看他那張臉,也不要和他講話了。


    比起被不愛自己的他拒絕,根本不算悲慘。


    原來被以為愛著自己的那人,拋棄掉,說心裏有別人更難過。


    江衍鶴今晚失的血太多了,他顯然沒什麽耐心。


    手臂刺痛地疼,幾乎要麻痹他整個神經。


    他體力已經透支,哪裏分得出精力,理會少女千回百轉的心思。


    見她不動,於是咳了一聲,示意她,伸出細細的手臂環住他。


    爬樓梯呢,別摔下來。


    兩人掀開小旅館暗到發黃的玻璃卷簾。


    禮汀好奇地在那人身上,探出眼睛,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緊張又大膽的樣子。


    見到打扮出格的五十多歲肥胖的女老板,用看怪物的眼神盯著他們。


    她又害羞地縮回江衍鶴懷裏了。


    那人站在小旅館的昏黃燈光下,像受傷的狼一樣微微喘著氣,沉聲問她。


    “兜裏有身份證嗎,開個房,和我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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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衍鶴,我祝你喜歡的人,永遠都不會愛上你。”


    是第三章 禮桃說的。


    哥這個記仇程度。


    這句話,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第34章 似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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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衍鶴傷得特別嚴重。


    他一直在她麵前勉強維持冷靜。


    打開昏暗的房間,就嗅到一股汗液和發黴的味道,他沒來由一陣惡心。


    腦袋裏眩暈得厲害,人幾乎要開始晃了。


    哐當一聲,他膝蓋撞到了進門的矮腳電視櫃。


    禮汀的心,也跟著響聲疼了一下。


    黑暗中,禮汀攥緊貼了小膠布的小旅館卡片,想找到插卡片的位置,點亮燈給他引路。


    但是那人,一進門,就栽倒在床單上,手指支棱在額前,喉結滾動,長舒了一口氣。


    他攬緊她,嘴唇碰了碰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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