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會埋怨你的傻女兒,沒有把他帶來,沒有讓他在此刻,站在我的身側。


    但我知道,他永遠會站在我的身前。


    讓我再也不會被雨水浸透,教我學會呼吸和遊泳,認識他,是我這麽多年以來,最快樂的事。


    媽媽,來日方長。


    我和他還有很多很多以後,跨越山水和生死,在遍體鱗傷以後,彼此抱緊舔舐傷口。


    我很愛他,深入骨髓的愛。


    雖然隻是一年半載,可我深夜想起他來,都覺得認識了他一輩子。


    愛他這回事,死生不渝,成了我的本能。


    原來愛一個人,是不能用時間,來丈量深淺的。


    媽媽,自從你走後,再也沒有人會為了我展現出喜怒,憐惜我,尊重我。


    我覺得我就像浮萍,消失了也無人知曉,可是他一定知道。


    隻要我需要他,他就會來。


    雖然我在擁有他的過程中,想盡了各種方法,甚至付出性命也甘願。


    人總是要為了愛而爭取,對不對。


    絮絮叨叨說了這麽多,全是和他有關的。


    那我說說別的好不好,你留下來的那株蘭草,被打理得特別好。


    你名下的基金會,我也交給了你曾經最放心的助理阿姨陳兮月,你去世後,她選擇創業。


    她現在有錢有勢,是很著名的女企業家。


    每月都源源不斷得注入資金,幫助別人,她把你的基金會打理得超級好,沒有讓禮至宸搶走。


    兮月阿姨經常來看你,所以你一定知道這件事,並且庇護著她吧。


    然後就沒有啦。


    我作為你留下來最寶貴的紀念品,我活得超級開心哦!


    “我身邊的這個人,也很惦念你,他是你的影迷,也是我的朋友。你也要保佑他,成為世界上最好的醫生,治愈很多人。”


    女生在冰涼濕潤的石階上跪下來,眼睛通紅,睫毛濕潤地,對著墓碑磕了三個頭。


    “媽媽,我現在真的特別幸福,我知道女孩子不能當菟絲花,我不會依附喜歡的人一事無成,我最近有在積極上進,每天都努力地去學發音和翻譯,也讀了好多有用的書,我想成為一個對別人有貢獻的人,希望你會為我逐漸成長起來,感到開心。”


    楊洵替她撐著傘,看著方蘭洲的遺像,篤定的說:“你一定會特別好的,我相信你!”


    禮汀仰起頭,對他笑:“謝謝呀,你是我這麽多年第一個帶到她墓前的人,我想你一定非常理解她,才會持之以恒地懷念她,我希望以後我變得特別好的時候,你也能替她見證著我的成長。”


    楊洵眼眶通紅地扶她起來:“我會的!感激你,讓我再見她一麵,偶像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現在就像找到了新的目標一樣堅定。禮汀,我覺得麵對你,不是在虛妄的男女之情上糾結了。既然你有喜歡的人,我更多的是想當你的哥哥。就像你說的一樣,為了更多有意義的事,不斷奮鬥發光發熱。”


    禮汀起身,望著滿山簌簌落落的鵝毛大雪。


    她心裏暖烘烘的,舒暢了好多好多。


    瑞雪兆豐年,雪水融入泥土,明年草長鶯飛的春天更加生機勃勃。


    媽媽,我真的有一直在做有意義的事,你看見了嗎。


    禮汀和楊洵,都沒有發現。


    遠處墓園門口台階的花台旁。


    有一輛銀灰色拋光的商務車,停在遠處。


    車裏坐著一個人。


    高級定製的黑色西裝,昂貴的袖扣發出炫目的光輝,腕間帶著名牌手表,鑽石領帶夾旁邊的西服口袋裏,有一朵肅穆的白花。


    他眼角有滄桑的歲月痕跡,刀刻般的下頜鋒利冷硬,。


    手投足風度翩翩,顯得成熟穩重的模樣。


    最近年紀大了,風雪一浸,渾身疼得厲害。


    他本來隻是想等著雪小了,再上去探望故人。


    畢竟是南園遺愛,過往也早消蝕在泥裏。


    他也不願意告知別人當年的故劍情深,隻想私藏住她。


    進入陵園,他短暫地慰問完,冒風雪陪自己出來的司機。


    忽然,聽到有年輕人聊著天,從台階上下來。


    這麽大的雪,還來探望死者嗎?


    他冷肅地轉頭,毫無防備地,抬起冷淡的眼睛。


    看清禮汀的容貌,他的瞳孔微微縮緊。


    有一種似是故人來的惶然。


    但很快他又自嘲地歎息一聲。


    她的女兒已經這麽大了。


    剛才還以為是她呢,怎麽可能呢,因為倘若真的是她。


    他倒是有一種歲月催人老的自卑。


    不顧司機的阻攔,他執意冒著暴風雪下車去,和那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小姑娘擦肩而過。


    真像她呀,她的孩子就是懂事乖巧。


    下車後,男人感覺到骨頭縫,都冒著絲絲縷縷地涼氣,差點閃了腳。


    如果埋在泉下的她知道,他都這麽大年紀了,還這麽魯莽衝動,和很多年前那個肆意的年輕人一樣。


    一定會嘲笑自己吧。


    禮汀不知道哪些過往。


    她倒是完全把他當成祭拜的陌生人,隻在鼻尖,嗅到了一點醇厚儒雅的男士香水味道。


    身邊那個穿黑西裝,戴著帽子的男人,目光陌生又銳利,定定地凝視了她一眼,像是審視,讓她啞然失笑。


    對方孤身一人,抱著一些細碎的花,來探望長逝的愛人。


    禮汀的心裏澀苦又悲憫。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好想江衍鶴呀,想快點回去和他和好,想他想得快支撐不住了。


    扭過頭。


    禮汀對楊洵露出一點笑意來。


    她說,走吧,看完媽媽了,回去吧。


    -


    冬至,是夜。


    傭人告知禮汀,今天對江衍鶴來說,是回京都鐸外灘祖宅的正日。


    他應該不會回來了。


    讓禮汀無需掛懷,和他們一圈傭人一起吃餃子,好好過一個冬至。


    禮汀今天探望完媽媽,有很多話想和他說。


    兩人已經很久都沒有摟在一起,耳鬢廝磨了。


    盡管一個屋簷下,也像陌生人一樣互相避忌。


    明知道他不會回來以後。


    禮汀趁著傭人都睡下以後,變得膽子大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光著腳,踏上木質樓梯。


    像小貓一樣,無聲無息地穿過長長的走廊。


    直到走到那個人的門前,她一直懸著的心猛的跳起來。


    外麵大雪紛紛,就算開著室內空調,沒有他在的地方,依然幽深又冰涼。


    就算是飲鴆止渴,也好想去他的房間裏蜷起來,得到片刻的安穩。


    誰叫她是他有八百個心眼的小貓呢。


    江衍鶴不陪小貓玩逗貓棒,


    她就自己去他床上,蹭蹭她渴慕已久的貓薄荷。


    應該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吧。


    趁著那個人不在家的時候,是做壞事的好時機。


    剛推開門,禮汀深深吸了一口氣。


    但很快的,某隻行跡鬼鬼祟祟的顫抖小貓,就被隱匿在暗處的狼捉住了。


    江衍鶴提前回來,他守株待兔地等了她很久了。


    此刻,他把她緊緊環在懷裏,嗅她身上旖旎甜蜜的香味。


    禮汀安靜地待在房間中,任由野獸嗅著。


    那人的懷抱實在是讓她戀慕太久,久到很長一段時間,沒感受到他的體溫。


    她心跳悸動,像是琴弦一樣被他撩動起來。


    臉也變得燒灼一樣燙,在那人胸口輕柔地蹭動著。


    他把禮汀抱起來,聽見她輕柔地發出細微的鼻音,埋頭吻她。


    久違的疼痛和酥麻感一層層攀升上來,


    很快,禮汀魂都丟了一半,骨頭也酥軟地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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