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她現在可以拚了命的否認蘇歲說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可以反駁蘇歲說蘇歲是在造謠,是在潑她髒水,說蘇歲說的這些她全都沒幹過。


    可隻要事後查出來換親的事兒就是她家動的手腳,那她現在反駁的一切就都會變成笑話,變成她嘴硬的證明。


    郭婉從未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被她一直有些看不上的沒什麽腦子的蘇歲架到了台子上。


    上,上不去,下,又沒法下。


    進退維穀。


    一旦她不反駁蘇歲說的這些,那就相當於是默認了她曾厚著臉皮仗著情分逼蘇歲換親。


    蘇歲會成為善良、好心的代名詞,而她郭婉……她已經不敢看裴岩此時看她的眼神了。


    而一旦她反駁……無論反駁得多有理有據,隻要最後事實被查出來,那就相當於她說的所有反駁全都會變成無用功。


    沒人會信她,反倒大家會翻出今天她說的所有話,所有反駁,來證明她這個人有多嘴硬無恥。


    想到那種可能,郭婉整個人控製不住地渾身發抖,整張臉都失了血色。


    看著這一幕,蘇歲想到在原書裏原身在新婚之夜被換親又被郭家人倒打一耙之後書裏描寫原身的反應也是郭婉現在這樣。


    無助、驚慌、整個人百口莫辯、如墜冰窖渾身發抖。


    ……當時有人心疼原身嗎?


    沒有。


    所有人都惱怒原身在新婚夜辦出這樣丟人的事,就連原身最信任的娘家人都把怒氣和難堪一股腦撒到了原身身上。


    原身成了眾矢之的,頂著一身的髒水無助的接收所有人的情緒,所有人的指責……


    那個時候的原身有多難堪,此時的郭婉一定體會得到。


    所以蘇歲會同情郭婉愧對郭婉嗎?


    不會的。


    現下這一切難道不是郭婉該得的?害人者,哪怕再冠冕堂皇,再虛偽撇清,報應也總會雖遲但到。


    打了個哈欠,不知道為什麽蘇歲突然覺得有點困。


    徐麗芬也看夠了這場鬧劇,拉起蘇歲,對著黃秀霞意味深長道:“既然真相大白了我也不繼續在這兒耽誤你們處理自家事兒了。”


    “我就一句話,這個兒媳換的我還挺滿意的,至於你們裴家滿不滿意……嗬,就是不滿意也沒法子了不是?都被人給使手段賴上了。”


    說完,還幸災樂禍的笑了兩聲。


    感受到屋裏的裴家人有一個算一個,眼神都變了,蘇歲默默抬手掩耳盜鈴般捂住了臉。


    別說,她便宜老婆婆的戰鬥力她還是很認可的。


    笑話完自己的老對頭,徐麗芬轉而看向郭婉。


    “郭婉,別的我可以先不追究,但是你們家既然看不上我們家,那等你回門的時候記得和你爸媽說,但凡要點臉就趁早把我家給的彩禮送回來。”


    “看不上我兒子還拿著我兒子給的彩禮,你家什麽成分不用我多說了吧?”


    不像後世,說到‘成分’兩個字大家都無所謂。


    這個時候,85年,‘成分’這兩個字提起來還是很嚴重的。


    郭婉聲音沙啞,認命般閉上眼睛點點頭:“好,我會和我爸媽說。”


    得到郭婉的保證,徐麗芬冷哼一聲抬起下巴,領著蘇歲大搖大擺出了裴家。


    哪怕整個兒裴家隻有她和她兒媳婦兩個魏家人,徐麗芬氣勢也不弱。


    隻不過氣勢不弱歸不弱,剛走到院子裏,蘇歲就聽到一聲饑腸轆轆的轟鳴自她婆婆肚子裏響起。


    側頭看見自己婆婆耳根子通紅,蘇歲心下好笑,溫聲道:“婆婆,早飯我都做完了,等回去熱一熱就能吃。”


    “正好您也能嚐嚐我這個新媳婦的手藝。”


    還有這好事?


    徐麗芬顧不上因著肚子叫帶來的尷尬,在心裏暗戳戳的做‘建設’。


    想著一會兒隻要兒媳做的東西能吃……不對,應該說即使不能吃,她這個當婆婆的也不能下了兒媳的麵子。


    該吃還是得吃的,就憑著二兒媳這麽懂事,剛還在裴家那群慫貨麵前誇了她兒子,她今個兒就是硬著頭皮也得把這個場給捧了……等等!


    想到自己兒子,徐麗芬忽然想起來打從大清早開始眼前就少了個人。


    她納悶:“不對呀,魏肆呢?”


    見婆婆終於想起來她還有個兒子,蘇歲在心裏同情了一波魏肆之後,狡黠一笑:“他啊……您一會兒就知道他幹啥去了……”


    第7章 是離婚不是喪偶


    “你幹啥去了?”


    被兒媳安置在新房裏坐等開飯。


    在暗戳戳的提出要幫忙且被拒絕了三次後,徐麗芬正謀劃著第四次要怎麽跟兒媳開口說實在不行早飯她做呢……


    抬眼就看見自己二兒子鬼鬼祟祟地拎著一堆東西從外頭進來了。


    老太太冷著臉又問了一遍:“你幹啥去了?”


    魏肆挑眉:“給我媳婦買早飯去了。”


    他拎拎手裏的東西:“歲歲早上說要吃八家胡同的吊爐餅,還要吃百貨商店前頭沈老頭賣的肉餡包子,喝現磨的豆漿,還有國營飯店的豆腐腦。”


    徐麗芬:“……”


    她原本是想質問一下這小子沒心沒肺的新婚第一天就扔下媳婦幹啥去了。


    原本以為這是個不長心的,卻不想她老魏家倒是出了個情種,這給他有心的!


    怪不得二兒媳提到他幹啥去了的時候笑那麽開心,合著是買好吃的去了,這一對兒有出息的!


    剛想嫌棄幾句,院子裏卻是忽然響起了她小女兒魏然的喊聲。


    徐麗芬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魏肆你聽聽,我咋好像聽見你妹妹的聲了?”


    耳朵聽見了,心卻不大信。


    徐麗芬這輩子總共仨孩子。


    兩子一女。


    大兒子早早成了家,因著娶的媳婦門第比她家高,就被嶽家要求著遷就女方那邊搬到嶽家去住。


    美其名曰是離單位近,來回上下班方便。


    形勢沒人強,親t?家又是大兒子單位領導,徐麗芬不是那種自私自利隻要兒子孝順不顧兒子前程的媽。


    見親家那頭鐵了心的不願意讓閨女住婆家,防著她這個婆婆。


    連帶著也在單位施壓讓她大兒子鬆口陪他們閨女回嶽家住,越來越不像話,徐麗芬幹脆主動給對方遞了個台階。


    也是不願意為難大兒子,索性裝作偏心趕大兒子出去,說家裏地方不夠住以後二兒子不好結婚。


    她以為大兒子明白她的苦心,卻不想大兒子搬走之後也就逢年過節才會回來看看她這個媽。


    平日裏就跟和家裏斷了親一樣。


    沒的讓徐麗芬寒心。


    大兒子是這樣,不用她管,和她也不怎麽親。


    二兒子就是魏肆,魏肆不必說,雖說不著調當二流子,可到底孝順,這麽多年除了沒個正經工作之外一直沒讓她操過心。


    倆兒子放一塊兒就像兩個極端,一個是她想操心卻操心不著,另一個是操心得著卻沒地方讓她操心,啥事心裏都有數。


    簡而言之就是這倆小子都不用她管。


    唯獨最小的小女兒,和上頭兩個哥哥不一樣,是她想管卻沒辦法管。


    沒法子,她和魏肆爸早在十多年前就離婚了,當時離婚還是個稀奇事兒,因著這事兒她沒少挨羅秀霞笑話。


    不止是羅秀霞,大雜院裏住著的老鄰居背地裏也沒少拿她離婚的事兒說嘴。


    她一開始還會和人解釋幾句,說離婚是因為魏肆爸有了外心,和她沒關係,她本本分分做人少往她身上潑髒水。


    可不管她怎麽說,背地裏那群愛扯老婆舌的該咋笑話她還咋笑話她。


    時間長了她也就不說前夫的事了。


    隻是可憐了三個孩子,老大和老二歸了她,是因為魏肆爸再婚媳婦不樂意養活小子。


    覺得搶家產。


    可又不想擔無情無義的壞名聲所以死活把當時剛滿五歲的小閨女給搶走了。


    徐麗芬當時不是不想爭,可靠她自己養活兩個孩子已是吃力,要是身邊再跟個五歲的需要人不錯眼照顧的小姑娘……


    說實話,她根本照顧不了。


    小姑娘本就不像臭小子,往外邊一推滿胡同的瘋玩都能混上一天。


    五歲的小姑娘,她連讓上頭兩個兒子幫忙帶都不敢,生怕一個不小心磕了碰了或是領出去被人給抱走了。


    沒辦法,對於當時光是維持生活就已經是分身乏術了的徐麗芬來說,把女兒交給前夫和前婆家的確是相對來說更好的選擇。


    卻不想這一交,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就好像不是她的了一樣。


    魏肆爸再婚的媳婦是個內裏藏奸的,要不是內裏藏奸的也不會攪和得好好一個家散了把男人給撬走了。


    所以在對方的‘精心’教養下,她小女兒十三四歲之前是不認她這個親媽的。


    後來也是在那後媽手裏吃了幾次虧,這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還是親媽好,母女倆這才漸漸解開誤會拉近關係。


    可哪怕關係拉近,隻要小女兒在她前夫家一天,她就沒法去看小女兒。


    也打聽不出來小女兒過得好不好,前夫家裏跟防賊一樣防著她。


    所以她才會說她小女兒那邊是想管卻沒辦法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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