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芸話語裏綿中帶刀,任誰都能聽出來她這隱喻的是誰。


    無視壽建柏難看到不行的臉色,康芸繼續道:“所以這孩子啊,我家不能要。”


    “還是讓他跟著你這個父親吧,正好你也能體諒體諒你媽當初養你的時候有多不容易不是?”


    “你也別說什麽你個大老爺們不會帶孩子,哪有什麽人是天生就會照顧孩子的?”


    “你媽養你之前也沒生過孩子不照樣把你養這麽好、這麽大嗎?”


    她在這兒偷換概念。


    “建柏啊,可能這就是天意,現在也該你來體會一下你媽這些年帶孩子的不易了。”


    “誒呀,不過你媽當初可比你現在難多了,沒你現在工作好,也沒你掙得多,你媽那時候就是廠裏的臨時工。”


    “不改嫁不求人的,一個人硬是咬著牙把你給拉扯大了,以前她難成那樣都沒想過不要你,沒想過丟下你過好日子去。”


    “現在你啥事沒有倒是不耐煩養孩子,想把自己孩子扔了,建柏你說你現在這樣對得起你媽嗎?”


    “以前你和小晴結婚之前,別人都說你隨了你媽,重情重義,現在再看……嘖……怕是不見得哦……”


    ……


    要不怎麽說薑還是老的辣呢。


    白雨晴說那麽多都沒把壽建柏給勸得回心轉意養孩子。


    康芸隻用了這短短幾句話,就讓壽建柏一手攥著錢一手拉著孩子的小手一聲不吭,沉默著走了。


    再沒有剛才鐵了心不想要孩子的難纏。


    家門被關嚴實,白建業朝自己媽豎了個大拇指。


    “媽,還得是你,牛。”


    康芸眯起眼睛很是得意:“我這叫打蛇打七寸。”


    這要是放在女兒和女婿沒準備散夥兒之前,康芸是高低不可能替胡丁蘭說一句好話的。


    誰讓康芸打從女兒嫁給壽建柏開始,就打著讓壽建柏‘入贅’的主意。


    當然,不是那種入贅。


    不是說讓女兒生的孩子隨她家姓白。


    她就是單純的希望女婿能舍了壽家和胡丁蘭那個沒用的老娘,轉而一門心思的對他們好。


    給錢給東西,隨叫隨到鞍前馬後,康芸一直想培養的都是壽建柏這樣的‘入贅’意識。


    希望壽建柏掏心掏肺的把嶽家當做自己家那樣犧牲和付出。


    所以在此之前,她是萬萬不可能引導壽建柏理解胡丁蘭寡母養子的不易的。


    她恨不得多挑唆幾句讓壽建柏和胡丁蘭越來越離心……


    可現在不同了。


    情況不同了。


    女兒和壽建柏馬上要一刀兩斷再不聯係了。


    她再繼續挑撥,繼續暗搓搓的貶低胡丁蘭……沒有意義。


    所以這個時候,對於康芸來說,隻要能達成目的,她一點兒不會吝嗇當著壽建柏的麵多說幾句胡丁蘭的好話。


    在壽建柏和他們翻臉,後知後覺想起胡丁蘭的好的時候。


    在壽建柏後反勁兒開始心疼胡丁蘭,覺得愧對胡丁蘭這個老娘的時候。


    她引著壽建柏去‘自虐’一般的重走胡丁蘭曾經的老路——


    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


    美其名曰讓壽建柏體驗一把胡丁蘭早年的艱辛,順便臊一臊壽建柏,早先胡丁蘭個寡婦養孩子再難都沒想過不要孩子了。


    他壽建柏怎麽就這麽不是人,自己的孩子說不想養就不養了?他這麽做對得起曾經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老娘嗎?


    隻要附帶上一層這樣的‘意義’,利用壽建柏現在對於寡母的愧疚。


    康芸就能篤定壽建柏不會再把孩子往他們這邊推。


    哪怕一個人照顧孩子再辛苦再累,隻要想想他老娘,他就絕對會自虐一樣的咬牙忍下去。


    康芸:“放心吧,他不會再把拖油瓶往咱家送了。”


    “小晴該改嫁就改嫁,那小拖油瓶絕對礙不了事兒。”


    白雨晴簡直對自己媽佩服得五體投地。


    就看剛才壽建柏堅持不要孩子那樣兒,她還以為關於孩子由誰撫養的事兒又會是一場惡戰呢。


    沒想到她媽一出馬,兵不血刃直接就給壽建柏擺平了。


    不用吵也不用鬧,壽建柏自己怎麽把孩子帶來的就怎麽悶頭把孩子給領回去了。


    “媽你太厲害了!”


    康芸擺擺手:“行了,別誇了,這才哪到哪,你趕緊抓緊時間做菜去吧,好好的菜被壽建柏那混賬玩意兒禍禍了一大堆,都得重做。”


    攆著女兒進了廚房,康芸找到機會把自己老頭子拽到了陽台。


    關上門。


    她麵上再沒剛才的淡定和運籌帷幄,轉而焦急道:“老頭子,你快跟我講講你給咱閨女找的改嫁人家到底是什麽樣的?”


    看著樓下壽建柏的背影,康芸怎麽看怎麽心疼。


    不是心疼壽建柏,是心疼剛才被壽建柏要回去的那些錢。


    “條件不好的人家可不行,為了讓小晴和壽建柏離婚咱家可割了好大一塊兒肉,總不能下一個女婿能拿出來孝敬咱們的錢還趕不上壽建柏吧?”


    第293章 條件這麽好?撿著了!


    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要知道壽家的家底可真是不少,現在一口氣全被壽建柏給要回去了。


    康芸實在是沒法淡定。


    她絮絮叨叨的算賬:“你說準女婿要娶小晴能給三百塊錢彩禮,可咱為了讓小晴離婚損失的都不止三百了。”


    雖說賬不能這麽算,凡事得看以後,可康芸就是心裏堵著一口氣。


    白鐵相比起老妻可冷靜得多。


    聞言不緊不慢地拿起花灑壺澆起了花。


    “你還有心思澆花?我和你說正事呢!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不緊不慢的。”


    她康芸這輩子可沒幹過虧本的事兒。


    以前誰不羨慕她女兒嫁得好,這要是走錯了棋吃了虧讓人看了笑話,她以後還怎麽出去見人?


    她可不想被人在背地裏笑話丟了西瓜撿芝麻。


    白鐵:“別急。”


    “我能不急嘛,你什麽都不跟我說,我心裏一t?點兒底都沒有。”


    白鐵透過門玻璃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沒見女兒從廚房出來,這才壓低聲音:“你小點聲,別讓小晴聽著了。”


    還得瞞著女兒?


    康芸一聽這話,心裏更沒底了。


    她神情忐忑小聲問:“怎麽?你找的人有問題?”


    一瞬間,腦子裏浮現了太多種可能。


    比如下一任女婿是個殘疾,或是下一任女婿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毛病。


    她咬著後槽牙,話從牙縫裏擠出來:“老白,你可別糊塗!”


    “咱可就這麽一個閨女。”


    她說這話倒不是有多心疼閨女,而是……


    “這個閨女要是砸手裏了,或者被你做了一錘子買賣,咱可沒有第二個閨女再賣好價錢了。”


    康芸口中所謂的‘賣好價錢’自然就是像當初把女兒嫁給壽建柏似的。


    讓女兒源源不斷的從壽家給娘家他們這邊撈錢。


    隻要壽建柏一天能掙錢,壽家一天有油水,她家借著女兒的光就一天不愁錢包空空。


    所以她現在最怕的就是女兒二婚被自家老頭子稀裏糊塗的做了一錘子買賣。


    為了當下拿到仨瓜倆棗,絕了後半輩子本來很有可能撈到的好處。


    白鐵用花灑灑了老妻一臉水珠,無奈道:“你合計什麽呢?”


    “我是那麽沒計較的人嗎?”


    他這老妻一看就是被壽建柏討債的事兒給刺激著腦子了。


    最起碼的理智和對他的信任都沒了。


    白鐵:“放心吧,我找的未來女婿是有點問題,但不是你以為的那些毛病。”


    “人家身強體壯年紀也不大,不殘疾腦子沒病也沒什麽不良嗜好。”


    “最關鍵的是……他啊,條件可比壽建柏好太多!”


    他要是不說這些,康芸會擔心未來女婿是不是有什麽不足。


    可他一這麽說完……康芸的擔心直接就拐了個彎。


    她憂心忡忡:“那麽好?嘖……不對呀,那麽好的條件他可能看上咱家小晴嗎?”


    她女兒她心裏有數,不是多好的人才,頂多是長得模樣不差。


    但這模樣不差的優點也因為二婚有孩子這樣的硬傷打了個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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