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雖然程氏才是主辦方,但一直都有裴太太的助力,而且她本人還是慈善基金會的主席之一, 裴執會來參加也不奇怪。


    裴執就座後那個一直跟拍的攝像機終於停止跟拍, 大屏幕重新恢複正常,他稍稍坐正,輕輕撫平不小心蹭出來的褶皺。


    薑幼檸悄悄用餘光打量裴執, 他穿著深灰色魚骨紋西裝, 雖然乍一看上去和以前的精英形象沒有什麽不同, 但是稍仔細點就能看出他眉心處的疲憊, 額角的發絲也散亂了些許, 看上去反倒比平時他更有鬆弛感。


    隻不過以裴執的性格, 但凡時間充裕,他肯定不會允許自己的發型有疏漏,而且前半場也沒看見他,裴執是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估計趕了很遠的路。


    “裴總是從很遠的地方回來的嗎?”


    怎麽說兩個人也是共事過一段時間,而且還算短暫同盟過, 雖然對方可能以為她不知道, 但人家一見麵就跟自己打招呼, 薑幼檸想著還是多少問候一句。


    裴執似乎有些訝異她的開口, 思索兩秒後點頭又搖頭:“是趕路,但不算遠,你怎麽知道我是……”


    薑幼檸指了指他的領口,裏麵的襯衣最頂端開了一顆扣,她挑了下眉:“裴總都忘記打領帶了。”


    裴執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耳畔驀地一紅。


    “頭發也有點淩亂。”薑幼檸壞心眼地補充,難得有機會看見裴執這個人間冰塊窘迫,她得多調侃兩句才行。


    裴執隻窘迫了兩秒,很快就又恢複了平時氣定神閑的姿態,他出發前其實是檢查過頭發的,但是就是再持久的發膠也堅持不了幾乎一整天,所以額前的碎發還是散了下來。


    他抬起眸,用那雙漂亮的墨玉瞳孔盯著薑幼檸:“我身邊沒有鏡子,如果很亂的話,可以麻煩薑小姐幫我整理一下嗎?”


    “……啊?這、這不太……”本想打趣別人,結果現在反倒是薑幼檸莫名有些堂皇,裴執眼裏寫著明晃晃的戲謔,這還是她在對方臉上第一次見到這麽生動的表情。


    她突然勝負欲就上來了,唇角勾起,上半身微微靠近:“好啊。”


    他們倆座位本就緊挨著,這麽一湊近中間的距離幾乎隻有十厘米,薑幼檸連裴執的眼睫毛又幾根都能數出來。


    好長。


    裴執也沒想到他隻是難得打趣一下,對方竟然真的配合,身體不由得僵了一瞬。


    薑幼檸驀地拉近距離,跟隨她的動作帶過來一陣輕風,有葡萄的氣息。


    兩個人靠近後氣氛明顯停滯了幾秒,好在這兩人都在分心,也來不及注意對方的出神。


    距離好像有點太近了,薑幼檸又偷偷後撤些許,隻是理個頭發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在心裏給自己壯膽。


    奇怪,為什麽要用到壯膽這個詞,她又不怕裴執。


    她大大方方抬起眼睛,直直地打量裴執的臉,不由得心裏感慨一聲,對方的長相真是老天爺賞飯吃,感覺靠著這張臉,無論幹哪一行都能輕鬆取得成功。


    但偏偏長相隻是裴執諸多優勢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啊,什麽好的都給他了。


    薑幼檸收起飄飛的心思,看久了也不太禮貌,她輕輕抬起右手,思索著要怎麽整理才合適。


    其實裴執雖然頭發有些淩亂,但莫名地亂得還挺好看?尤其是配合上他開了個扣子的襯衣,慵懶而鬆弛,整體造型看下來反倒比他穿得整整齊齊更打眼了,有一種莫名的性張力。


    薑幼檸糾結幾秒,最後隻把對方額前那縷快要擋到眼睛的發絲撇到旁邊,又幫他稍稍理了理發頂,使其看起來沒有那麽過於淩亂。


    整理完後她收回手,重新靠坐了回去,將兩人之間的距離還原到最開始時的樣子。


    “好了,裴總的頭發雖然有點散,但還散得挺好看的,不需要調整太多。”薑幼檸老實評價。


    裴執唇角的弧度就沒有放下來過,在薑幼檸伸手過來的時候他幾乎屏住了呼吸,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輕輕攥了下手指:“多謝,我相信薑小姐的眼光。”


    薑幼檸突然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她的審美以前老遭到馮美儀的吐槽,但自從不再為了維持人設刻意說反話後,她的眼光反倒受到不少認可。


    整理完頭發後兩人沒有再繼續交談,十分默契地開始認真觀看台上還在進行著的拍賣會,麵上皆是一派風平浪靜,心裏卻沒有表現出那麽平靜。


    兩人各懷心事,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身旁早已驚呆的眾人。


    裴執從入場起就自帶關注度,尤其還有個導播把鏡頭切到了他身上,場內尤其是a區的賓客基本都認識他,目光一直跟著他走。


    等他入座後,坐他周圍的人也都若有若無打量著他,要不是拍賣還沒結束,估計不少人會直接上來打招呼。


    周圍的人驚訝發現,裴執似乎和薑幼檸挺熟,緊接著兩人的舉動就將這個“挺熟”變成了“非常熟”,裴執居然在和薑幼檸說笑,薑幼檸還直接上手幫他整理頭發!


    雖然前後加起來還不到一分鍾,但是看到這一幕的人心裏都掀起了滔天巨浪,看向兩人的目光變得深思,好奇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


    徐青晚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她雖然在第五排,但是是第五排靠中間舞台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左半區前麵幾排人的背影。


    薑幼檸進場後她發現對方的座位如此靠前,心中除了不爽但更多是震驚,因為薑幼檸那個座位相當於是除了宴會主辦方的座位外最好的位置了,這說明她提供的拍賣品價值全場最高。


    她哪來的錢?


    該不會是為了拿下這個入圈門檻下了血本吧,徐青晚心中驚疑不定。


    她當然有注意到義賣會薑幼檸的座位也是和程盼盼以及溫圖爾家的兩位挨著的,幾個人一起遲到一起入場,簡直把“我們剛剛去談事了”這幾個字寫在臉上,她不由得有些焦躁。


    程盼盼今晚的表現很明顯就是她想和薑幼檸簽約,那溫圖爾家的又是為什麽,甚至還給她提供了禮服,難道也是想簽約嗎?


    一想到她剛剛還在薑幼檸麵前秀時尚圈知識她就隱隱覺得臉疼,這幾天刷到了好幾個薑幼檸的新代言,還全都是高質量的,她意識到薑幼檸的起飛已經是無法阻擋的事,但是wintur……這怎麽可能呢?


    她咬了咬下唇,心中堅定了一個想法,那個計劃必須得加快了。


    義賣會進行了一半,徐青晚全程都魂不守舍的,隻跟了兩次價,一件拍品都沒拿下,連身邊人都在打趣她這屆眼光高,不是壓軸不肯下手,徐青晚隻能心不在焉地笑笑,眼神又不自覺看向左半區第一排那個背影。


    薑幼檸也一個都沒拍,恐怕是財力有限不敢輕易跟價吧,估計是想最後一口氣拿下一個大件得到其他人的關注,為了這個活動她還真是蠻豁得出去的。


    徐青晚沒有注意到,她幾乎整個晚上心思都放在薑幼檸身上,直到裴執進場。


    裴執居然來了,她有些激動地坐直身子,之前她得到消息,裴執這一屆不會參加,因為要在南非出差,往返很不方便,隻能等全部結束了再回來,今年的頒獎和致辭很可能是他母親廖書玉代替。


    開場後沒有看到對方,她心裏也差不多確定了今晚多半是不會出現,裴執是嚴格遵守時間的人,結果居然在最後一個環節結束前趕到了,看來致辭這個環節他還挺重視。


    也或者是為了給程盼盼麵子,畢竟是唯一的表妹。


    她看著大屏幕左下角裴執的臉,發現他雖然乍一看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但仔細觀察就能看出來是臨時趕過來的,甚至連領帶都沒係,不由得有些為他擔心。


    從南非過來要飛十幾個小時,還不算車程,這一路上肯定沒有休息好,這程盼盼也真是的,頒個獎而已,讓她師父也就是她舅媽廖書玉代替不一樣能行,非得讓裴執大老遠趕回來。


    裴執身後的林白明顯比他狀態更差一些,臉上的疲色擋都擋不住,到內場後就和裴執分開,估計找地方休息去了。


    徐青晚目光一直追隨著裴執,她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因為身邊所有人都在看裴執,畢竟他可以算得上是這場晚宴的核心招牌之一了,平時能見到他的機會不多,慈善晚宴上的裴執又一般比較溫和好說話,要是能趁此機會認識他,也算是一個巨大收獲。


    裴執越走近內場她的眉心就擰得越深,直到對方坐在了程盼盼之前坐的位置上,也就是薑幼檸旁邊,她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程盼盼怎麽排的座位啊,裴執怎麽能不坐一號位呢,反正廖阿姨又不會長時間入座,把廖阿姨的座位給他不是正合適嗎,為什麽要和薑幼檸那個人安排在一起。


    座位離得近還不是最讓她心煩的,更煩的是裴執一坐下就開始和薑幼檸講話,徐青晚表情不佳,裴執就不是那種會主動寒暄的人,應該說他對社交聊天毫不感興趣,能用一個字回答絕不用兩個字,但為什麽麵對薑幼檸就總能有話說。


    她的位置看不見裴執的表情,隻能看見兩人的背影和後腦勺,不然她看見裴執在笑估計能更心煩。


    但下一秒薑幼檸湊近了裴執,兩個人從她這個角度看就像是在貼耳私語一般,她騰地就坐直了,把身邊人嚇了一跳。


    這還沒結束,薑幼檸湊近後又伸出了右手,給裴執整理頭發??


    她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兩人,甚至不止她,周圍在悄悄偷看裴執的人在看到這一幕後都坐直了起來一臉詫異。


    偏這兩人像毫無知覺一般,就那麽一臉坦然地整理頭發和被整理頭發,整理完後撤回去,甚至還有心情聊兩句,然後一起開始看拍賣會。


    這兩個人絲毫不知道身後看到這一幕的人有多震驚,心情有多複雜,背影看起來十分平靜,好像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徐青晚迷茫了,他們的關係已經如此親密了嗎?裴執那種潔癖嚴重的人居然允許有人碰他的頭發??


    她突然想起來剛開始把裴執定位目標的時候,她不從裴執入手,而是從廖書玉那邊入手,通過和廖書玉見麵來達成和裴執見麵,既能熟悉起來又能不讓對方排斥。


    她知道裴執是個不好接近的人,所以一直掌握著分寸,一點一點試著度來,隻在和廖書玉見麵時剛好“偶遇”裴執,從不私下練習,直到這樣見了五次麵後,她才提出加聯係方式,加上後也一直沒有閑聊,而是又鋪墊了幾次才開始進行隻有兩個人的私下會麵。


    雖然一次都沒約成功過,全都是她去對方的辦公室,但至少,她有進去的資格不是嗎?


    每次過去其實隻能待上十幾分鍾,而且和裴執聊不到幾句,他似乎永遠有工作要忙,隻會回答幾句願意回答的問題,剩下時間就扔徐青晚在那裏發呆,直到她自己待不下去提出離開。


    但這依然被徐青晚視作是在一點一點突破進展,畢竟其他人可是連麵都見不著,除非和他有生意要談,否則不會同意邀約,但他卻默許了她去寰亞看他。


    應該隻是不善於和女性相處吧,所以比較慢熱,徐青晚這麽安慰自己。


    她自認為和裴執的關係已經達到了別人根本無法到達的地步,畢竟裴執身邊的異性除了他的親人以外,就隻有她能不以工作為目的時不時和他見麵,於是她對裴執的態度也越來越放鬆,她想徹底將關係轉為親密。


    直到某次她在裴執辦公室裏,和他說話的時候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本來是想通過肢體接觸拉近距離的,結果卻被他冰冷地掃了一眼。


    從那之後她有好長一陣都沒能見到裴執,林白直接不放她進裴執辦公室了,她反應了很久才意識到是那次觸碰引發的後果。


    她有點難以接受,前前後後認識也有半年多了,見了這麽多次麵,雖然聊天內容並不算多,但也不至於碰一下都不行吧。


    徐青晚從小到大也是有很多人追求的,哪裏受得了這種委屈,但她也不甘心就這麽莫名其妙中途而廢,總得給她一個彌補的機會,她又去想辦法和廖書玉偶遇,幾次迂回委婉打聽下來之後,她知道了裴執有非常嚴重的潔癖,嚴重到甚至有些病態,即使是住在家裏,他的個人用具也是和其他人完全分開的。


    於是徐青晚釋然了,她安慰自己應該真的是她太冒昧,不小心觸到了裴執的禁區,但現在對方怎麽都不肯見她,她連彌補都找不到機會,心急之下隻能再次將主意打在廖書玉身上。


    其實她也不想總是揪著廖書玉一個人薅,最開始和裴執認識就是因為剛好約到廖書玉和裴執見麵的時間,她總是約在兩人見麵後,然後每次都“剛好”去早一點,就能碰巧見一麵,這一招之前用還行,現在再接著用就顯得有點刻意。


    但她又沒有更多的渠道去和裴執見麵,她有想過程盼盼,但是程盼盼和裴執也不經常見麵,大部分見麵時間都是在老宅,她總不可能跑到老宅去。


    裴執感情淡漠,生活中除了工作以外,唯一見麵比較多的就是母親廖書玉,廖書玉有心理谘詢師資格證,在裴執小的時候就總擔心他會自閉,總是想辦法帶他出去,小裴執無法反抗,最後選擇各退一步,出去可以,但隻能去人少的地方,於是母子倆去最多的地方是各種展覽。


    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了長大成年,裴執的私人娛樂生活堪稱荒蕪,尤其是入職寰亞之後更是全身心投入工作裏,上任三年就把本就龐大的寰亞版圖再次擴大,廖書玉又開始擔心他會因為工作太多了而心理不健康,於是依舊保持每月至少和裴執出去兩到三次,在逛展覽的時候順便做做心理測試。


    徐青晚就是掌握到這個信息才選擇從廖書玉入手,廖書玉除了會越裴執看展,她也愛自己一個人看,徐青晚在某場展覽上和她偶遇,幫她做了向導,那場展覽她提前做了半個月的功課,解說得很到位,廖書玉覺得徐青晚和她品味相投,從此開始時不時一起約展,然後徐青晚剛好就會選在裴執和廖書玉見麵的那一天,直到第五次時廖書玉主動提出讓兩人加微信。


    開始嚐試和裴執私下見麵拉近關係後,徐青晚就不怎麽和廖書玉見麵了,雖然不至於徹底不見,但頻率比之前肯定大大降低,廖書玉似乎也意識到徐青晚和自己兒子在發展感情,她非常樂見其成,也沒有主動打擾。


    這麽久沒有主動聯係,突然又去找廖書玉見麵,對方肯定會意識到有問題,但徐青晚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方法,隻能硬著頭皮又開始和廖書玉見麵。


    廖書玉是個聰明人,徐青晚一提出請求她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原本徐青晚準備和廖書玉多見幾次後再開始找機會和裴執“偶遇”,結果善解人意的廖書玉在第一次見麵就把裴執給約上了,雙人約會變三人約會。


    徐青晚一方麵心情複雜一方麵又很欣喜,但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見麵就是她和裴執走向冰點的開始。


    和初次相遇一樣,這次她認為的破冰約會同樣是在畫展上,全程氣氛很正常,無論是廖書玉提問還是她提問裴執都會回答,直到半小時後裴執提出要回公司,這一般也是他每次約會的最長時間。


    徐青晚以為問題已經解決了,裴執肯見麵就代表了他態度的鬆動,結果結束後發現對方把她微信刪了,電話號也拉黑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好因為這些再去麻煩廖書玉,畢竟她在廖書玉那裏是個不爭不搶的溫和性格,於是就去問林白。


    結果林白也聯係不上,她就這麽被迫和裴執斷了聯。


    之後她思考過很久,怎麽都沒想通裴執突然斷聯的緣由,甚至最開始她因為潔癖冒犯到他的時候也沒有被刪除拉黑過,最多隻是約不到而已,怎麽會在見麵破冰後被拉黑呢。


    直到很久之後她突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難道是因為最後一次見麵,讓裴執意識到以前的偶遇其實都是她刻意安排的?還是他知道了那些聯姻傳聞是她放出去的?


    徐青晚最終沒能得到答案,她也不敢去問,隻是這不到一年的相處下來,對方給她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怎麽也無法突破的距離感。


    裴執就是一個冰塊,他根本沒有心。


    但她依然在嚐試修補,包括之前約見麵談合作也是,隻不過目的比以前更直白了,也更複雜了。


    她的最終目的其實是徐氏的繼承權,裴執是助她達到這個目的的途徑之一,她的目的不會變也不可能變,隻不過方式從迂回變成了直接出擊。


    徐青晚原本以為她應該是除了裴執家人以外最了解他的人,雖然他們交流甚少,但是她從過往的相處細節中了解地十分透徹。


    但是此刻,她又不太確定了,其實在上次橙島見麵時她就有這種感覺,裴執麵對薑幼檸時好像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她覺得很陌生的人。


    她調查過,而且調查過很多次,確定他們倆以前沒有任何交集,認識就是從裴執進《定塵訣》劇組監工開始,不過短短幾個月,就能這麽親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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