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噓!”隨著一陣刺耳的口哨聲在院子裏響起,院子裏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是列隊的聲音和佐佐木暴怒的出發命令。


    “出發!”


    這倆字塔斯哈在六歲時就熟悉了,以前當田下伯伯穿戴整齊看到已經背著弓箭站在門外等他的塔斯哈時,他經常用日語說“出發!”,然後牽起他的小手一起出門打山雞。每次聽到熟悉的日語詞匯,他總會不自覺地想起田下村夫。


    塔斯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被關在放飼料的破房子裏又整整三天了,日本人沒有再拷打自己,他覺得是慕容良在起作用,他並不知道日本人內部的人員調動,他一直在回憶那天那個聲音。盡管那個日本人說的滿口日本話,但塔斯哈總覺得很熟悉。難道是田下伯伯?不可能,如果是田下伯伯他怎麽會不認識我呢?難道是自己長大了田下伯伯認不出自己啦?


    他哪裏知道他當時滿臉血汙,如果他不說話,就連每日在一起的杜小瑞和石榴也認不出來,更別說分別十幾年的他一下子竄長成了一個一米七的大小夥子了。


    他正胡思亂想著,門開了,稻田端著一個搪瓷缸子進來了。他把長槍放在牆邊,回頭看了看大門口方向,那裏現在又恢複成一個站崗的了,那個崗哨是半句中國話也聽不懂的新兵蛋子,此刻正無聊的背著搶在大門口來回溜達。


    稻田蹲下身子從懷裏掏出巴掌大一個大米飯團遞給塔斯哈:“吃!”


    在這個鐵路基建隊裏如果說塔斯哈經曆了九死一生的命運,那麽這一生裏麵絕對有稻田的功勞。


    塔斯哈想坐起來,稻田趕緊過去扶著他,在懲戒屋稻田就看見塔斯哈渾身是血,但都是皮外傷,除了後背有木頭擋著沒有裂口,他整個身體被打得血肉模糊,經過三天時間,他的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是三天時間後皮下淤血卻散發出來了,渾身上下黑紫皮膚上又疊加條條傷痕,就像幾十隻貓在身上抓了一遍一樣。所以,現在看起來他傷的比三天前還嚴重,他黑青的臉不光有幾條傷痕,而且開始腫脹,兩隻眼睛腫的也隻剩一條細細的縫了。


    稻田想扶著他,卻無法下手,不知道扶哪裏?在稻田眼裏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健康的皮膚了,他不理解邪惡的佐佐木和鬆本是出於什麽心理把人打成這樣?


    塔斯哈接過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嗽一下口,轉身吐在一邊,他笑了笑說了聲:“謝謝”便大口吃起來。看到塔斯哈吃得很香,稻田笑了,塔斯哈發現稻田笑起來很好看,兩隻小眼睛笑起來很和善。


    “稻田,這幾天你偷偷照顧我,謝謝你。”塔斯哈說。


    即便被打成這樣,塔斯哈也沒有把所有日本人當敵人。起因是因為和田下村夫生活了將近一年 ,從小對日本人沒有惡感,長大進城後在學校更經曆了日本老師對日本的美化教育,雖然聽了許多日本人的傳言,他心裏也慢慢覺得,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好人,恰恰相反,有很多日本人很壞。這次日本人在鐵路工地殺人事件是自己親眼看見的,日本兵還差點殺了管家老張也是自己親眼所見。在他看來眼前這個瘦弱的小兵是日本人裏麵的好人,他不像折磨自己的那個劊子手鬆本,和那個經常陰笑會說一兩句中國話的瘦長臉穀川。


    隻要能活著回去,遲早弄死他們,他的心裏開始萌生了複仇的種子。


    院子裏的馬燈今晚發出的光不是那麽明亮,稻田為了方便盯著院子裏的動靜,他的一半臉衝著門口。即便是這微弱的光亮,塔斯哈也能看清稻田的迷茫與緊張。


    “你被打成這樣,我很慚愧。”稻田一邊看著外麵,一邊誠懇的對塔斯哈說。


    塔斯哈笑了,黑暗中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他說:“這點傷不算什麽。”


    “你的日語說得很好,學校學的是嗎?”稻田問。


    塔斯哈說:“是的。”


    就這樣,在昏暗的房間裏,稻田一會會觀察外麵的動靜,心神不安的看著塔斯哈狼吞虎咽的吃下那個飯團。塔斯哈喝了一口水順了一口氣說:“我明白你看見他們都走了才偷偷溜進來的,是吧?”


    稻田說:“廚房有米飯,做一個飯團他們看不出來的。”


    他看著稻田說:“我知道你是日本人裏麵的好人,我的田下伯伯也是好人,他和我一起打山雞,抓兔子,他給了我一把很漂亮的小刀,我給了他一把弓箭,是送給太郎的……”


    “太郎?是日本人對嗎?” 稻田問。


    塔斯哈看著他點點頭說:“對,他是田下伯伯的兒子,我在六歲的時候學會的單詞就是塔斯哈是勇敢的雄鷹,田下伯伯,太郎是哥哥,惠子是阿姨,我叫浩二,我們是一家人,請喝水,開路,狼,埋伏,開槍......”


    稻田笑了,看見塔斯哈被打成這樣還這麽樂觀,稻田被他的堅強感動,他眼裏含著淚花,他問:“誰教你的?”


    塔斯哈說:“田下伯伯。”


    “你見過太郎嗎?”稻田問。


    塔斯哈惆悵的說:“雖然是朋友,卻沒有見過麵,他比我大兩歲,今年17歲,不知道他和田下伯伯現在怎麽樣了。


    “你今年15歲嗎?我和你同歲。”稻田激動地說。


    塔斯哈說:“是嗎?太巧了。”


    稻田笑嘻嘻的說:“對呀,可是你怎麽長這麽高?”


    塔斯哈也笑了:“你怎麽長這麽瘦小?”


    兩個人就像一對朋友一樣一直聊著......


    在東北某個地方,關東軍的訓練場上,十幾個木樁子上分別綁著一個中國男人,一排排的日本士兵端著刺刀向這些無法動彈的中國人刺去,這些士兵端著槍,嘴裏發出野獸般的怪叫,向前衝去。“噗呲”一下白森森的刺刀捅進去,大喊一聲再拔出來時,鮮血隨著血紅的刺刀噴湧而出。


    剛開始幾個日本兵被噴出的鮮血嚇得呆在原地,有的士兵朝著高聲怒罵的中國人繼續不停地刺進去拔出來。直到肚子被刺成血窟窿,任憑這些將死之人再怎麽努力叫罵也發不出聲,他們才換那些膽量小的繼續練習刺殺。


    站在隊伍裏的太郎嚇得哇的一下吐了出來,隊長黑田俊雄過去一把把太郎揪出來,揚手打了他兩個耳光,然後把他拉到另一個還沒有經過刺殺的木樁前。


    木樁上綁著一個看起來比太郎年齡還小的男孩,他穿著破爛的衣服,骨瘦如柴,黑黑的臉上瞪著驚恐的大眼睛看著太郎。


    “這是什麽?”黑田問太郎。


    “這是中國人!”


    “啪!太郎的臉上又挨了火辣辣一耳光。”


    “這是滿洲人!”


    “啪啪!”又是兩耳光。


    “他們是豬!你們麵前的木樁上綁著的是豬!是支那豬!明白嗎?”


    “是!”所有的士兵齊聲回答。


    “那麽這些沒死的豬怎麽突然發不出聲音了?”


    “你們回答!”黑田對所有的士兵說。


    沒人回答後,他指著剛才殺人最凶殘的一個士兵說:“日下部,你來回答。”


    “是!這些該死的支那豬被英勇的帝國軍人震懾住了,不敢叫罵了!”他說。


    “好!說的非常好!但是這些支那豬是非常不容易死的,他們臨死之前會大聲咒罵我們大日本帝國勇士,怎麽辦呢?怎麽樣讓他們看著自己的腸子掉在地上卻發不出聲音?”說完他隨手拿過太郎的長槍走向另一個木樁,那根木樁上也綁著一個血跡斑斑破破爛爛的中年人。


    “小日本!我操你八輩祖宗!


    這中年人看見這個殺人惡魔向自己走來,立馬明白該輪到自己了,他高聲叫罵起來,並且努力掙紮著把一口血水吐向黑田。


    “噗呲!”黑田眼睛眨都不眨衝著他的肚子捅進去。


    這個人低頭看了一眼捅在肚子裏的刺刀,忍痛繼續叫罵:“小鬼子!來吧!爺爺不怕!18年後…爺爺還是...一條好漢,殺你們...狗日的……”


    黑田沒有把刺刀抽出來,他耐心的聽這個壯士叫罵,轉身向士兵們講解:“聽到了嗎?這個豬還在叫喚,這是因為刀雖然捅進去了,但是沒有抽出來,他肚子是空腔,所以能發出聲音,如果抽出刀,他還能有一點聲音的話,那是開的口不大,就需要繼續一刀,這樣他雖然還沒死,但是再也發不出聲音了,看懂了嗎?”


    就像教授在給學生上解剖課,他一邊講解,一邊把刀抽出來,然後第二次端著刺刀刺進這個男人的肚子。


    他說:“勇士們!對待這些支那豬,就要這樣才是合格的大和民族戰士。”說完,他抽出刺刀,第三次刺進去,大叫一聲使勁把這個人的肚子劃開了。霎時,這個人的腸子隨著洶湧的血水稀裏嘩啦順著自己的雙腿流下去,蓋在自己的腳麵上。


    這個男人痛苦的瞪著眼睛,極度疼痛使他的臉可怕的抽搐起來,白慘慘變形的臉變得非常恐怖。


    旁邊的那個男孩子嚇得尿液隨著褲腿向下流,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已經嚇傻了。


    太郎嚇得幾乎要暈厥,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隻有滿地的血,一灘灘人的腸子和排泄物,以及一群士兵端著血紅的刺刀不停地刺向那些綁在柱子上的屍體……


    “你!殺了他!”


    黑田把尚且滴血的刺刀槍遞給太郎,指著樁子上那個男孩子。


    太郎渾身哆嗦,槍似乎都拿不動了,他戰戰兢兢走到那個男孩麵前,那男孩子瞪著沒有了思想的大眼睛無意識地看著他。


    太郎不敢殺他,黑田過去又打了他幾耳光,他向一個叫江口的擺了一下頭,江口答應一聲:“是!”過來直接把刺刀捅進這男孩子胸口上。


    這男孩子本能的慘叫起來,他痛苦的扭動著脖子,呲牙瞪眼看著太郎。


    太郎嚇得連連後退,黑田一聲令下,一個軍曹拎著一根皮鞭走過來照著太郎的後背狠狠打了下去。他一下下抽打著太郎,打倒在地的他痛苦的慘叫起來,但是軍曹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太郎被打的在地上翻滾,快爬不起來了才停止毒打。


    這殺雞儆猴的做法把在場的幾十個新兵嚇得瑟瑟發抖,生怕這頓打也落到自己頭上。


    黑田一擺頭,所有的士兵怪叫著一起刺向木樁上這些尚有一口氣和已經斷氣的中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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