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田下父母開的炸魚鋪突然斷貨了,當時惠子也在店裏,公公打發惠子到碼頭去看看。不一會兒惠子回來了,說碼頭的魚被管理部門統一收購了,明天開始要按戶購買。


    “是要發放購物券嗎?和汽油大米一樣按戶分配嗎?”公公問她,惠子搖搖頭說不知道。


    一連幾天都買不到魚,炸魚店沒有魚,隻好關門。惠子每天出門打聽消息,看什麽時候發放購魚券。這天家裏就剩一碗米了,公公拿著購米券回來唉聲歎氣說排了半天隊,到了跟前卻突然沒米了,賣米的官員說他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米。


    吃了飯,惠子想再到街上看看能不能買到米,出門不遠看見吉田一郎的媽媽籃子裏提著一顆蘿卜和一些小魚慢慢的走回來,惠子趕緊迎上去問:“大嬸,是開始賣魚了嗎?”


    吉田媽媽把籃子放在地上,喘了口氣沒有理她,拎起籃子佝僂著腰慢慢進了家門。


    惠子怔怔的看著那扇關上的鐵門,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對待自己。“真由美死了,也許傷心過度吧。以後多照顧她才行啊!”她這樣想著。


    她跑到街上,街上好多女人都在想辦法買日常用品,有幾個女人鬱悶的說孩子一個月沒吃到肉了,再買不到魚隻好自己到海邊撿那些貝殼吃了。


    惠子看到一個女人正向這邊走來,她迎上去說:“您好城一媽媽。”


    這女人手裏拉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站住了。


    “哦!這不是田下家的兒媳婦惠子嗎?”


    “是啊,這是您的小女兒嗎?好漂亮啊!”惠子說。


    “是啊!是我的小女兒,誠一的妹妹叫青禾。”這女人說。


    “哦!青禾長得可真漂亮啊!您這是幹什麽去?你家男人參軍後,老公公不是接著送魚嗎?這魚為什麽突然就不讓買了呢?”惠子問。


    “是啊!不光是魚,過幾天火柴和棉布都不讓隨便買了。昨天我收到誠一爸爸的信才知道,他們那裏物資也很緊張的,他給長官開車,加油要跑很遠的地方才能買回去汽油,好多物資需要國內運到滿洲去呢。”


    “哦!這樣啊!”惠子說。


    這女人說:“是啊!上次他們那裏失火了,燒了好多豆子,成一爸爸說那些給牲口吃的豆子比我們日本發的豆子還好,平時,他們也會撿一些炒著吃,吃不飽怎麽消滅敵人呀!”


    “不是給那些戰士配給牛肉罐頭和餅幹嗎?”惠子開始擔心起丈夫和兒子來,田下每次來信都說軍隊裏的夥食非常好,難道是安慰家裏的嗎?


    “哎呀您誤會啦!他們也是覺得那些豆子好才炒著當零食的,他們的夥食非常好的,每天吃的是香噴噴的白米飯,早晨每人一個雞蛋,有新鮮蔬菜,隔幾天會發一個水果罐頭,不過他最近來信說那些大和煮罐頭裏現在也不是牛肉原料了,有雞肉和豬肉再加上土豆粉做的,也不是給所有的戰士,好像最前線的才配給的,城一爸爸是屬於鐵路兵,估計以後隻有滿洲當地產的罐頭了。”城一媽媽靠近惠子壓低聲音說。


    “為什麽?”


    “聽說滿洲的糧食都運到支那關內了,那裏很缺糧呢!”看她神秘的樣子,惠子心裏一陣緊張。


    “原來這樣啊!怪不得最近糧食漲價了。”惠子說。


    “對呀!我們這些上不了前線的女人們生活在天皇的懷抱,我們多麽幸福啊!我們就應該主動節衣縮食,省下糧食支援這些勇士們!他們夥食充足,我們才能放心啊!”


    “是!”惠子說。


    她們分開後,惠子懵懵懂懂往回走,她不知道該到哪裏買魚去。路過一個小巷子,一個人匆匆忙忙走出來,寬大的衣服下麵似乎藏著什麽東西。這個人路過惠子身旁時,頭低得更厲害了。


    惠子若有所思,她慢慢的向巷子進去,遠遠地看到一個黑色的鐵門前一個人在不安的來回走動,看到惠子走過來,這個人馬上改變慌張的狀態,假裝向前走去,這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他走得很慢,似乎在等著惠子的步伐能超過他。


    惠子走到那個鐵門前看了看,這老頭離開鐵門也沒多遠,他警覺地問惠子:“你找人嗎?”


    惠子微笑著應了一聲:“是!”


    “你找誰?”他又問。


    惠子正要回答,鐵門開了,裏麵走出一個女人,手裏拿著一小袋東西,看起來像米。她看見惠子站在門口,低聲說了句:“又漲價了!聽說還要漲,你快進去吧。”


    惠子答應了一聲進了院子,門口那老頭警覺地又開始在門外轉悠起來。


    進了屋裏,一個胖乎乎的女人看了看惠子身後,小聲說:“朋友介紹的?”


    惠子點點頭應了一聲,這女人伸出一個巴掌晃了一下。惠子沒看明白,她“嗯?”了一下看著這個女人。


    這女人說:“因為你是熟人介紹來的,所以才給你五十塊一升的,陌生人來的話,我是不賣的,六十元一升也是不賣的,現在配給大米都要經過軍部了,這也是我們省下來換點錢買汽油用,要不哪來的大米賣啊!”


    大門口那個女人誤以為惠子也是來買米的,說出那些話時,惠子已經明白這屋子裏是倒賣高價米的地方,但是她一聽這個價格嚇了一跳。這女人看了看她說:“買不買了?不買了就趕緊走吧,出去不要亂說。”


    “買的,我隻有五百塊,先買十升。”惠子說。


    “不賣,一袋米二十升,不零賣的!”賣米女人說。


    “求您了,家裏快揭不開鍋了,求您賣給我十升吧!”惠子央求著。


    賣米女人說:“想買米的話就趕緊回家取錢,一整袋一千塊,如果你買一點他買一點,傳出去好像我這裏有多少米似的,被軍方知道了不是給自己惹禍嗎?”


    看見惠子沒有走的意思,這女人又說:“你知道現在這米多緊張啊!兩碗米可以換一件嶄新的呢子大衣呢。”


    “求您了,我家裏還有公公婆婆,他們年紀大了,不能挨餓呀!”惠子繼續央求著。


    惠子央求了半天,那女人就是不鬆口,她說:“你還是趕緊回家取錢吧,再晚來就沒有米了,我家也不是開米店的。”


    惠子急匆匆回到家裏,婆婆一個人在家,看見她空手回來就說:“沒買到米嗎?”


    惠子說:“大米已經漲到五十元一升了,而且隻賣一整袋,我手裏隻有五百塊買不了一整袋,我回家取點錢趕緊去買,去晚了說不定就沒有了。”


    一聽她要拿錢,婆婆著急地說:“早上鄉下來人說你叔叔病重,你公公拿著所有的錢到鄉下了,你當時不是看到了嗎?”


    惠子一聽也傻眼了:“家裏的錢都拿走了嗎?沒有五百塊了嗎?”


    婆婆說:“擔心你叔叔需要住醫院治病,錢少了不行的,所以全拿走了。”


    太郎爸爸和太郎的薪酬到月底才能拿到手,家裏的米根本挨不到月底。她急的快哭了,這時她突然想到田下從中國帶回去的那個發簪。於是急匆匆把發簪拿出來說:“媽媽,您說這個簪子到底是不是鍍金的?太郎爸爸說這是鍍金的,如果是鍍金的也許是值幾個錢的。”


    婆婆說:“你公公也說上麵這些估計是彩色玻璃,如果那些彩色玻璃是寶石的話,普通老百姓家是不可能有的,更不會隨便送人。中國的寶石雖然多,卻非常貴重,聽老人講,以前皇家經常用日本的紅珊瑚換回來中國的寶石,可是沒想到他們的玻璃也這麽漂亮呢。”


    惠子吞吞吐吐的說:“我想它...也許不是什麽貴重物品,把它壓在那裏看能不能先把米換回來。”


    婆婆說:“雖然它不是什麽值錢東西,可是對於我們田下家來說它很珍貴,因為是太郎爸爸的救命恩人送的。再說,米這麽貴,賣米的也不一定能同意換。”


    惠子說:“也許賣米的把它當成純金的同意壓在那裏呢,等我們月底有了錢再換回來。我們家的米隻夠吃兩天的了,再不買米我們......”


    婆婆歎了口氣低下頭不再阻攔。


    到了那裏,老頭看了惠子一眼沒有吭氣轉身溜達到旁邊去了,惠子把包著發簪的手絹交給賣米女人說:“這是我家的祖傳寶貝,我丈夫和兒子都參軍了,到了月底就有錢了,我先把這個發簪押在這裏,月底把錢給您送來。”


    這女人接過手絹一打開,霎時在屋裏燈光照耀下手絹裏的發簪發出五顏六色的絢麗光彩。


    “哇!好漂亮啊!還挺沉的,是金的嗎?”她在手裏掂了掂,眼睛裏滿是驚奇。


    “是...是的。”惠子心虛的回答,她擔心這女人不同意換米隻好違心的說金的,其實她真不知道這發簪的確是金的。


    “這發簪倒是真漂亮,上麵這些五顏六色的是玻璃還是寶石?怎麽這麽漂亮?真是祖傳的?”這女人的眼睛裏同樣散發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光。


    “對!您看能換多少米?我月底就可以把它換回來。”惠子說。


    這女人說:“你可以先拿一袋米回家,不要再告訴熟人啦,米不多啦,不過,白糖還有點兒,要的話趕緊來買,出門後用衣服蓋上,不要讓人看見,走得快點。”


    惠子答應著出了門,門外那個老頭向她點點頭,轉身繼續溜達著。


    她抱著大米回到家裏,公公田下敏川正在唉聲歎氣。看見惠子大汗淋漓抱著一袋大米回來。 公公說:“惠子,哪來的這麽多大米?”


    婆婆說:“你剛進門,我還沒來得及和你細說。”


    惠子喘著氣說:“炸魚店關門吧!以後什麽都買不到了。這個米是偷偷買來的,五十元一升,我把發簪壓在那裏才買回來的,您手裏還有錢嗎?我現在馬上回去贖回來。”


    “五十元一升?”公公驚呆了。


    “是啊!賣米的誤以為我是熟人介紹的,這才給我優惠價呢,說是陌生人去了六十元一升也不賣的,不賣陌生人,我也是無意中看到有人從裏麵出來,偷偷跟進去才買到的。”


    婆婆說:“沒配給之前,多買點存起來就好了,那時候才十一元一升的,現在漲了五倍呢。”


    公公一邊掏錢一邊歎著氣說:“你叔叔沒什麽事了,他是餓的,家裏隻有一點糙米,每天隻喝一碗很稀的糙米湯,餓的皮包骨了,給他留了點錢就回來了。”


    惠子說:“媽媽,我去還錢,咱們再買點兒吧。那個人說她家裏也不多了呢,家裏有糧心不慌。”


    “公公說:“惠子說的對,配給那點大米,裏麵有好多稻殼和沙子,分量也給不夠,多存點吧,不知道這仗要打到什麽時候呢。”


    婆婆小聲翼翼地說:“如果軍部沒有要求購買,國債這次就不買了吧?”


    “不買啦!再買連這袋大米的錢都沒有了...惠子,把大米分出來一些我給你叔叔送去,總不能看著他們餓死呀!”


    惠子趕緊從廚房拿出來一個空袋子,把大米倒出來一些。


    田下敏川走了,婆婆說:“惠子,去吧,再買一些大米回來吧,叔叔一家在鄉下快餓死了。”


    惠子答應了一聲,從婆婆手裏拿過錢走了出去。


    剛出了大門,看見吉田一郎迎麵走來,惠子彎腰打招呼:“您好!”


    “您好,您這是買菜去嗎?”吉田問她。


    “哦……”惠子遲疑的應了一聲。


    看著匆匆遠去的惠子,吉田的眉頭皺了起來。


    惠子興匆匆來到剛才那家門口,門口那老頭卻攔著讓她快走。惠子說她剛來過怎麽不認識了?老頭說從來沒見過她。


    惠子著急的說她的發簪還在屋裏呢,那老頭急急地說:“你快離開,明天再來!”


    惠子返出小巷子後躲在一個房子後麵偷偷觀察那個門口。不一會兒兩個男人推著架子車鬼頭鬼腦停在那個鐵門前,老頭環顧四周確信沒人後,他們迅速掀起蓋在架子車上的一堆木柴,拽出一袋東西匆匆忙忙進了院子。


    這幾個人因為慌張,再加上那些木材有很多尖刺,所以,那老頭低頭看了一下地上。惠子估計是大米,也許木材把裝米的口袋刺破了,有米掉出來,她決定仔細去看看。


    她要趁老頭沒出來之前趕緊走到門口,她心髒嗵嗵通跳得很快,眼看就到門口了,聽見鐵門響了一下,她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隻好繼續向前走去。


    門開了,那兩個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看了一下惠子,惠子沒有停步繼續向前走去。


    看著他們拐過巷口,惠子轉身返回來跑到鐵門口,果然,地上掉落了一些大米,惠子彎腰一粒一粒把那些米撿起來,正在這時門開了,老頭陰笑著正死死地盯著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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