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下使勁搖著腦袋,心裏默念著;“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塔斯哈,不是塔斯哈,不是我的塔斯哈......”


    他轉過身向旁邊走去,他想逃離這裏,他害怕聽稻田說話,又希望他說些什麽。


    “塔斯哈是勇敢的雄鷹,田下是伯伯,太郎是哥哥,惠子是阿姨,我是浩二,吃飯了,請喝水,這是兔子 ......”稻田在身後背著這些毫無關聯的日語單詞。


    “啪!”


    田下身體僵硬直直的向後倒去......


    “少佐,田下少佐!少佐!來人呀!田下少佐暈倒了!”


    沒等稻田把話說完,田下村夫猶如五雷轟頂,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叫一聲,兩眼一翻直挺挺向後倒去......


    宮本正盯著煤油燈搖搖晃晃的燈花發愣,他想不通在這山溝裏吉田一郎怎麽會中彈?突然院子裏傳來稻田的驚叫,他開門一看田下直挺挺倒在院子裏。因為吉田一郎剛剛中槍送醫院,他還沒有回過神來,現在田下突然也躺在院子裏。宮本驚慌失措的跑出來大喊:“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稻田嚇得趕緊站起來說:“報告部長,我們正在談話,少佐就突然倒地了。”


    宮本大跨步走進辦公室,抓起電話,撥通了紅嶺灣工地,而彼時紅嶺灣工地因為狼災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醫院的汽車遲遲不來,宮本在院子裏著急的來回轉圈。他問稻田:“你們剛才聊什麽了?”


    “我們隻聊了一些這裏的治安,少佐盯著對麵的山突然就倒下了。”稻田說。


    稻田畢竟是有頭腦有文化的人,他懷疑是剛才的談話內容刺激了少佐,申雲昊說的田下伯伯也許是倒在地上的田下少佐。但是他不會如實匯報給宮本,以前田下在這裏時,他就覺得田下少佐和其他長官不一樣,他討厭這裏的長官,但不討厭田下少佐。


    對麵的山?宮本疑惑地看著對麵的山,對麵山上枝繁葉茂的大樹現在黑壓壓的,月光灑在山頂上,就像給山頂掛了一個銀邊,朦朦朧朧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山峰離大院的距離這麽遠,難道田下看到什麽東西了嗎?他不能讓田下出事,除了他們是同學、同事、現在又是戰友的關係,田下還是唯一知道金礦位置的人,軍部對他寄予了很大希望,他也保證一定找到這個金礦。


    對天皇效忠是大義,是職責,但是保命才是最重要的。該死的淺野雖然現在瘋了,但說不準他什麽時候會清醒過來,到時候如果自己還沒有找到金礦這個保命符,那麽他死不足惜,可怕的是宮本家族會為此蒙羞,這是他不敢想象的。


    一個使家族蒙羞的人在日本是沒有立足之地的,到那時,切腹謝罪是他唯一下場。


    他焦躁不安的看著一動不動的田下。他一會兒看看大門口,一會兒盯著大山看,一會兒蹲下叫著田下的名字。


    宮本焦急的來回踱步,他不知道佐佐木為什麽遲遲沒有趕回來?他又給醫院打了電話。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汽車的鳴笛聲......


    在工地的佐佐木接到宮本的電話趕回大院時,田下已經被拉走了,他和慕容良調轉馬頭直奔醫院。


    醫院外麵有八個士兵在門外站崗,佐佐木猜測是宮本安排的,平時醫院是沒有士兵站崗的,尤其是晚上,除了有傷員的病房有一盞帶燈罩的煤油馬燈外,其他房間幾乎是黑咕隆咚的。這裏的醫院不比其他地方的醫院有電燈,這裏雖然是縣城,卻和野戰醫院差不多。


    尤其是這裏的傷員幾乎全是被砸傷的當地人,想要做手術隻能在白天,依靠窗戶照進來的太陽光來照明,到了晚上即便是很嚴重的傷者,大夫也隻能點著蠟燭和手電做手術,否則隻能等到天亮。


    不過有一種情況晚上也可以做手術,沙吉浩特老百姓中有錢的富裕人家,因為他們能掏得起汽油錢,比如分布在沙吉浩特周圍的銅礦、鐵礦、礬石礦、和煤礦的礦主們,隻要這些礦發生事故,日本大夫會點上明亮的汽油燈給傷者做手術。


    當然,一場夜間手術下來,除了給醫院的正常收費外,日本大夫的口袋裏辛苦費也是滿滿的。


    今天這場夜間手術絕對是驚心動魄的,手術大夫不光沒有辛苦費,如果稍有差池便會有性命之憂。


    手術室裏,四個護士端著汽油燈分別站在手術台兩邊,兩個醫生舉著明亮的三節手電站在床頭,他們根據手術醫生的需要不停的移動位置,以便給醫生更好的光線。


    帶著近視眼鏡的高彬院長正用鑷子往外夾一顆子彈頭,和其他大醫院做法不同的是,吉田一郎頭上紮著明晃晃十幾根銀針,高彬一方麵要準確的夾出彈頭,還要擔心由於疼痛而突然蘇醒的吉田大佐。所以,當他把那個帶著血絲的彈頭“當!”的一聲放在護士接過來的盤子裏時長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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