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下許久不說話,父子倆久久坐著,沉默著,太郎從口袋掏出一塊手絹給田下擦幹淨嘴角的白沫。


    “當我聽說他被大火活活燒死後,我的心一瞬間凝固成了焦炭,他的身體和我的心都被燒死了,都被這場該死的戰爭之火燒成了焦炭!你來看爸爸,你認為坐在你麵前的田下村夫還是以前的地質專家嗎?不!他早死了,他早該死,十多年前的狼災就該葬身狼口,苟活十年,再次被戰爭這把邪火燒的粉碎!他死啦!現在,在你麵前的隻是軀殼!是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軀殼!”


    太郎驚恐萬分,他覺得父親真的病了。


    田下對他淒然一笑說:“塔斯哈死了,田下村夫死了,太郎也死了。”


    “不!爸爸,太郎沒有死,太郎就站在爸爸麵前,您要振作!會好起來的!”太郎說。


    “你的靈魂死啦,你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心髒,你的身體不受你自己支配!你隻是工具,沒有靈魂,沒有是非,沒有良知,沒有感情,是統統什麽感覺也沒有的殺人工具!你是機器!不是人!中國人的血就是殺人機器的潤滑油,殺的人越多,你這個機器越興奮!你說,你活著嗎?”他歇斯底裏嘶吼著,發泄著心中的悲憤。


    “當你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你就死了!而我,一個地質專家被授予了軍人才應該有的少佐軍銜,多麽滑稽!自從被任命這個虛職那日起,地質專家也死了,活著的是少佐!一個少佐頭銜在戰爭時期是多麽廉價,隻要他們認為你有利用價值,他們會隨時給你任何頭銜。”


    “戰爭時期,什麽可笑的事都會發生,你能想到一個從來沒到士官學校學習過一天的地質專家有朝一日會掛著少佐頭銜進入軍隊嗎?這些家夥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太郎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他是來勸父親振作的,振作起來為國效力,卻反過來讓父親洗了腦。他想保持冷靜,想反駁父親,竟然想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爸爸剛才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他從一個有愛心懂禮貌的好孩子一步步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鬼,難道自己是以一個“人”的標準活著嗎?


    作為一個人,標準是什麽?應該以什麽樣的形式存在於世?靈魂、道德、良知、感情,這些感覺真的消失好久了,沒有了這些思想與感覺,難道自己真成了父親口裏的機器了嗎?


    不!我有責任與信仰,我是大和民族的子民,大和民族有一輪永遠不落的太陽,那就是天皇!他在我心中是至高無上的,保護天皇是我的責任,是我活著的理由。


    太郎努力使自己從混亂的思維中掙脫出來,他必須反擊,必須說點什麽才能使自己回到正確的思路上來。


    “爸爸說我是殺人工具,是在指責我作戰英勇嗎?當我們國家的利益受到侵害,作為大和民族的子孫不該保護國家利益英勇殺敵嗎?我不是殺人機器,我們是正義的一方。曆史上,我們和中國有土地條約,我國在滿洲享有正當的權利和利益,但是可惡的中國政府把滿洲作為自己的領土,把我國應該享有的特殊權利和利益說成是侵略領土、破壞主權,他們蠻橫的蹂躪我國在這片肥沃土地上的諸多權利,為了國家利益,至高無上的天皇才不得不下令反擊,作為您的兒子,我參加了這麽偉大的戰爭,您不覺得榮耀嗎?”冷靜後的太郎義正言辭說出這麽一大段話來。


    田下哈哈大笑起來,他笑的流出了眼淚。他說:“好、好、好,不愧是大日本帝國的子民,竟然把顛倒黑白的話說得這麽義正言辭,虧你知道這裏叫中國,但是你知道中國曆史嗎?你知道中國的版圖有多大嗎?你知道中國經曆了多少朝代嗎?你知道中國有多少名稱嗎?那些對曆史一知半解的混蛋們,不光篡改了曆史,篡改了中國名稱,還篡改了人的思想,簡直可惡!


    我十年前就來到中國,我的專業是勘探研究各種礦藏與地質結構,但我從來沒有認為在中國的這些礦藏屬於日本!”


    “那當初爸爸您來幹什麽?”太郎露出了軍國主義熏陶下侵略者的本來麵目。


    “我來研究,因為我是專家!我是教授! 我不是強盜!”田下氣得麵色發白。


    他絕望的發現他的兒子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軍國主義分子,他真的絕望了,他覺得日本整個國家的人都瘋了!


    沙吉浩特縣通電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大批傷員,醫院人滿為患,就連城外基建大院也住滿了傷員。


    吉田一郎雖然活過來了,但是一直無法恢複健康,他麵色蒼白的坐在輪椅上,一個小兵每天負責推著他曬太陽。


    小桃紅雖然能下地走動,卻因為失血太多,走不了幾步就頭暈目眩,所以她一直在家養著,剛從鄉下買回來的這個小丫頭年齡還小,什麽都不會幹,隻會給小桃紅熬粥。馬小飛徹底從家裏搬出來和小桃紅住在一起,他白天繼續在煤礦跑,說起來是管事,實際上也是晃悠一圈,還是一副遊手好閑公子哥的做派。


    但是晚上再有天大的事,也會回到瞎老太的破院守護小桃紅,他對小桃紅動了真感情,小桃紅也非常依賴他。


    韓滿囤的老丈人家,自從韓滿囤買了那個豬圈,老丈人家的刷鍋水再沒有倒掉過,他的媳婦孫巧蘭,也就是白春生的老婆每天拎著一個小鐵桶跑來喂豬。


    這天,她又拎著半桶泔水來喂豬,把泔水倒進石槽後,她繞到韓滿囤家看看小姑子。她和韓滿囤的老婆說了一會兒話出來,正好遇到三個喝得醉洶洶的日本傷兵,這三個人借著酒勁用言語開始調戲孫巧蘭,孫巧蘭轉身就跑,這幾個傷兵嬉笑著把孫巧蘭追到一個小巷子裏,孫巧蘭大喊救命,但是這條小巷子很深,還有一個原因,縣城裏的壯年人要麽在附近的煤礦、鐵礦、銅礦上班,要麽在日本人的工地工作,剩下老人孩子也不會跑到這深巷子裏來,所以,她淒慘的喊了幾聲便被他們捂住了嘴巴,這三個畜生就在小巷子裏輪奸了她。


    孫巧蘭披頭散發的回到家,到柴房找了一條麻繩拴在房梁上,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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