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知道軍部為何突然下令把他調回,但是,隻要離開那裏,離開那些殺人如兒戲的凶殘士兵們,便會感到腦子一陣輕鬆。他不用整天繃緊神經盯著黑田俊雄那把嗜血的武士刀,不用盯著那些滿臉稚氣卻喜歡聽中國人慘叫的士兵們。


    黑田俊雄給他派了6個士兵保護他,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他甚至懷疑這些士兵會在森林裏把他殺死,因為這六個士兵一路上非常殘暴,其中三個士兵闖進一戶農家強奸並殺死了那個農婦全家,而另外三個殺人魔鬼一路上同樣對他露出極不尊重的眼神。


    不尊重的眼神又如何呢?活到這樣狼狽的份上,會在意他們殺死自己嗎?如果那樣,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啊!


    他們一行7個人走走停停,黑田俊雄並沒有給他們帶任何食物,因為每次收到山口司令的回電都是飛機有任務,無法空投補給。他們隻好靠打獵或者搶老百姓的糧食活著,多虧大山裏獵物很多,否則黑田俊雄早就打退堂鼓了。所以他們七個人行走的速度非常緩慢,因為他們七人需要不停地采摘剛剛長出來的野果充饑。


    田下領著六個士兵,漫無目的在遮天蔽日的森林裏轉來轉去,已經轉十幾天了,反而覺得越轉越走不出去了。


    他們雖然沒有食物,但是大山裏經常遇到各種野果或者野雞野兔,暫時餓不死。有時候他們跟著太陽規律向正南方走時會被一座大山擋住去路,或者突兀的出現一個進山時根本沒遇到的一片沼澤,他們繞來繞去總是繞圈圈,這六個士兵懷疑是不是踩到傳說中的迷魂草了?


    這天,他們七個人在一棵大樹下休息,滿臉胡子的日下部滿口牢騷的咒罵著,他們又餓又累,雖然尊卑有別,他們不敢以下犯上罵田下,但是,他們把怨氣發到同伴身上,隻要誰有一點不順心,便開始發生摩擦,甚至大打出手。


    每當此時,田下總是默默走路,或者靠在大樹上閉目養神,他們六個人,誰打死誰都無所謂,他毫不在乎。


    這天,他們又打下一隻野豬,野豬不大,有五十多斤,但是這足夠他們吃好幾天了。好在森林裏經常能遇見小溪,所以,他們暫時沒有遇到任何危險,他們唯一擔心的是不要遇見狼群。


    這天中午他們在一片稍微平整的林中坐下休息。天上太陽毒熱,樹林裏卻異常涼爽。他們東倒西歪坐在草地上各自想著心思......


    “你叫南野山崎?你是哪裏人?”田下問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士兵。


    他低下頭,似乎在思索該不該下決心說出來似的,最後他還是說了:“我是台灣人,我原名叫林蝦仔,入伍後改的名。”


    田下又問日下部是哪裏人?他說:“北海道,我家是農民。”


    另一個也過來了,身高不到一米五的他原本身材短粗,剛開始他曾經自豪的說他有140斤,現在估計隻有80斤了,他叫長瀨香於,大家都知道他家原來是開壽司店的。


    他對南野山崎說:“你是台灣人為什麽會到這裏呢?”


    南野說:“因為我在戰鬥中受傷了。”


    長瀨說:“我知道你受傷了,我是說你一個台灣人是沒有資格來到滿洲的,台灣人參軍後都被編製在關內了。”


    日下部說:“對,關東軍裏麵看不見台灣人,朝鮮人倒是很多,台灣人都被派到關內消滅支那人去了,因為他們會日語,那些支那蠢豬以為他們是日本人呐,這叫......”


    長瀨說:“這叫以夷製夷。”他用蔑視的口氣說:“台灣兵不行,一個個像弱不禁風的女人,沒有朝鮮兵勇猛,朝鮮兵殺支那人比我們都厲害,在關內戰鬥中,台灣人如果受傷是不需要救治的,直接......”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南野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沒吭氣。


    文文靜靜的江口躺在草地上說:“其實,我們不應該歧視他們,我們先占領台灣,朝鮮,用不了多久整個支那都是我們大日本的,到時候所有參軍的軍人都屬於帝國軍人,不能再區分台灣人、支那人還是朝鮮人,不過,到時候泰國人必須區分開,因為他們喜歡吃蟲子,真擔心他們把那種陋習傳染給我們優秀的日本民族。”


    “江口,你每天說整個亞洲將來都會是我們的,你預測一下,我們什麽時候能占領整個支那?我實在不想再生活在這裏了。”


    眼睛眯成一條縫叫戶田一畝半的士兵問躺著的江口。


    江口興奮且帶著神秘的說:“我沒有受傷之前在浙江,你們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在關內,是支那的魚米之鄉,那天我們小隊接到命令負責在一個小漁村執勤,到了後才知道有一千多人聚集到一起,從6歲以上的所有人全部被趕到海邊殺死,那場麵非常令人震撼,半天時間就能把好幾個村子消滅,你們想想占領整個支那需要很久嗎?”


    “為什麽把六歲以下的兒童留下?他們也該統統被消滅。”日下部說。


    江口說:“這些兒童從小接受日本文化長大就是日本人了,他們不光會增加我們的人口數量,而且他們會一直認為自己是日本人而活著。”


    戶田一畝半沮喪的說:“說實際的,我現在已經厭倦了每天殺支那人,既然殺不完,還不如放我們回家,江口君你想回家嗎?”


    江口沒有回答,他欠了欠身子看著低頭悶悶不樂坐在一棵樹下的大河內說:“大河內,你也是這樣想的嗎?你昨天不是也問我同樣的問題了嗎?”


    “是啊!我想回家,我本來是一名貨車司機,把魚從碼頭拉到市場後,那些市場老板們有時候會把那些受傷嚴重,賣不出去的魚送給我,他們知道我有兩個妹妹需要撫養!我爸爸有嚴重的風濕病不能幹活,怎麽辦啊!我還是被征兵處選中了,沒辦法啊!”大河內唉聲歎氣的說。


    眯眯眼的戶田一畝半猛地坐直了說:“軍部太不像話了!我是被騙來的,我家本來有一條漁船,被軍部統一征收後,所有的魚全部上繳,我們家一粒米的存糧也沒有,他們不管這些,隻管收魚,我家的漁船太小,到不了遠處,打不下大魚,他們竟然連糙米也不給我們,聽說當兵能吃飽飯,每個月還有100日元的津貼,我才來的,可是來了支那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每個月隻有6日元熬了幾年才熬成上等兵的10日元。他們說支那人不會開槍,不敢反抗,最遲一年就能回家,現在我們卻在這裏挨餓,如果支那人不會開槍,我會受傷來到這裏嗎?是誰向我開的槍?”


    江口“噗嗤”一下笑了:“100日元是憲兵的津貼,你好好努力,升到準尉級別就可以每個月100日元了。”


    日下部說:“我也是為了吃飽飯才當兵的,我是自己報名的。”


    江口坐起來說:“不管你們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既然參軍了,我們就要成為大和民族優秀的勇士!不要忘記集訓期教官對我們說的話,穿上軍裝,就要讓我們的軍裝被支那人的血染紅!太陽旗的紅日不能褪色,要讓支那人的血把它染得更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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