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大山寧靜而美麗,獵人家院子上空那些稠密的植物此刻紅黃一片。在夏天一片碧綠的灌木此刻變成一片金黃一片深棕或者一片火紅,幾種顏色交相輝映遮蓋著這個存在了幾百年的古老院落。微風一吹,那些或金黃或火紅的葉子,忽忽悠悠在空中翩翩起舞,像是和其它葉子告別,又或者在向它們召喚,然後畫著優美的曲線紛紛落地。


    隨著葉子灑落在院子裏的還有那些熟透的各種果實,那些小小的紅色或者黑色果實是各種小鳥的最愛,它們成群結隊落在這片灌木上無憂無慮的啄食那些酸酸甜甜的漿果,然後一驚一乍“轟!”的一齊飛起,隨著驚飛時的翅膀振動,那些漿果紛紛落地。


    每當此時,院子裏的狼總是不知所以的望著那些嘰嘰喳喳的小鳥,然後伸個懶腰走過去撿拾那些果肉比較厚實一點的小果慢慢品嚐。


    這些受到小鳥喜歡的漿果卻讓杜鵑討厭,一到秋天她看到腳底下踩得稀爛的那些血紅的果漿總會皺著眉頭無奈的拿起掃帚把它們清理的幹幹淨淨,盡管第二天還會有大量果實落地,但這就是大自然贈與獵人家歡樂中的苦惱。


    達哈蘇和巴圖魯正把一捆捆的幹草碼在院子外麵的一個空地上,說是空地,其實隻不過是樹與樹之間的距離大一點而已,他們在樹與樹之間圍成一個大大的圍欄,就像草原的馬圈圍欄一樣。草原的馬圈圍欄裏養的是牲畜,而獵人家圍起來隻放草料,兩匹珍貴的馬養在窯洞最東邊那個可容納百十個人的大窯洞裏,達哈蘇和巴圖魯都會一些簡單的木工,他們給那個特大窯洞裝了個挺結實的門。


    達哈蘇自從打破祖祖輩輩保守了幾百年的規矩後,他就下決心不再讓自己的後代墨守成規守著那些注定無主的寶藏了。兒子和孫子一趟趟往返於縣城和省城運輸那些沉甸甸的金錠,為了不被日本人發現,每次進城,都把金錠放在動物肚子裏,一點點運輸。每次看到兩匹馬上馱著滿滿的野味走出家門,達哈蘇心裏就有一種輕鬆解脫感,同時對這兩匹馬充滿了感激之情。


    這個和野獸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人原本在這深山老林安安穩穩的生活著,外麵不論幾個軍閥混戰他充耳不聞,他每日吃飽喝足後的任務隻是守著這個家,守著這些永遠爛不掉也無法花的珍寶,至於軍閥們誰奪了天下與他無關。可是當日本人打進中國之日起,他就預感到這個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家,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與其被日本人發現,倒不如早點把這些東西運出去。


    祖上從元朝開始積攢財富,明朝推翻了元朝,清朝推翻了明朝,這些珍寶死氣沉沉躲藏在這大山肚子裏暗無天日,現在到底是什麽朝代?達哈蘇並不明白,他隻覺得目前大清不像大清,中國不像中國,至於剛建立的滿洲國,他壓根沒有任何概念。


    不管哪個新朝取代了舊朝,換來換去都是中國人在輪換坐天下,朝代變來變去,皇上換來換去,這些珍寶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把自己家祖祖輩輩拴成了一成不變的獵人。


    既然這些財寶注定無主,那就從我孫子這一代開始讓它們重見天日吧。他不再反對兒子養馬,不光不反對,他甚至給他們講祖宗在馬背上打天下的故事。


    他告訴塔斯哈,祖宗用彎刀與烈馬征服了半個地球,當初車軲轆高的日本人經常騷擾中國沿海的中國人,他們祖上決定討伐這些倭寇,沒想到板凳高的日本人利用海上優勢打敗了不善海戰的蒙古人,從此這個倭人國就以為他們是天下無敵了,現在就像燒秋沒燃盡的雜草又冒出頭來,竟然又來霸占這片土地,那麽,也該讓他們嚐嚐有來無回是什麽滋味了。


    當縣城中的佐佐木為吃不上幹淨的肉酩酊大醉時,大山裏的獵人一家卻圍坐在土炕上正熱氣騰騰吃手抓羊肉。


    這是一隻被塔斯哈一槍打死的肥壯大黃羊,當他扛著這頭肥壯的黃羊回到家裏時,烏仁圖雅正用長長的掃把清理厚厚的落葉。


    “看哪!看我兒子帶回什麽來啦?”


    看到英姿颯爽的兒子扛著一隻黃羊領著山神進了院子,剛開門走出來的杜鵑一邊開心的叫著一邊趕緊過去幫他把羊放在地上。


    山鷹走過來舔了舔山神的鼻子,算是對它辛苦打獵的問候,接著它走過去嗅了嗅那隻山羊,心滿意足的抬起臉來看著杜鵑母子。


    “阿爾斯楞呢?”杜鵑發現阿爾斯楞沒有出現。阿爾斯楞和山神一起跟著塔斯哈出去打獵的。塔斯哈轉身和杜鵑一起出去看時,見高大威猛的一團黑影向這裏急速跑來,到了跟前看見它的嘴裏叼著一隻黃色兔子。


    杜鵑的性格也的確是邪性,相貌長得很漂亮,可偏偏性情乖張,不願和人打交道,見了狼卻喜笑顏開。從某些方麵講,人們叫她狼女,其實一點不為過。看見威猛的阿爾斯楞嘴裏叼著兔子,杜鵑說:“看!又給它兒子抓回兔子來了。”


    她懷著小兒子莫日根的時候,阿爾斯楞生下了一個小狼,是山神的孩子,而這隻小狼的出生,把達哈蘇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其他狼一胎要生兩三隻,阿爾斯楞卻隻生了一隻。剛開始,阿爾斯楞和兩條狼兄弟相處融洽覺得很高興,他們三個和睦相處是大家最想看到的,再加上阿爾斯楞不到兩歲,所以大家根本沒往別處想,直到阿爾斯楞快要足月時,杜鵑才發現它長長的毛發下圓滾滾的肚子好像懷孕了,驚喜過後它果然生了一個小黑狼,小黑狼的胎毛灰黑灰黑的,胎毛很濃,肉乎乎的像個小毛團很可愛。為了不打擾它們母子,塔斯哈並沒有拿出小狼看,隻是每天按時給它們喂一些動物內髒。


    這天塔斯哈想把小狼抱出來看看給它起個名字,他去抱小狼崽時,阿爾斯楞很不高興的發出哼哼聲,塔斯哈安慰它說要給小狼起名字了,阿爾斯楞似乎能聽懂人話,它不再哼哼,反而挪開身子,把小狼從最裏麵的角落叼出來。


    當看到小狼的那一刻,塔斯哈高興壞了,他抱起小狼就往屋裏跑,剛一進門他就喊道:“爺爺,爺爺,你看小狼這撮紅毛好漂亮。”


    大家轉頭一齊看向他懷裏那頭小狼時,全都驚呆了。


    塔斯哈懷裏的小狼渾身毛發漆黑如墨,黑黝黝的腦門上一片紅毛,像火焰,又像大大的血滴。


    “長生天哪!”達哈蘇緊閉雙目,雙臂高高伸向空中嘴裏默念著。


    巴圖魯不可思議的看著這條黑的如此純粹的小狼。


    杜鵑看見小狼狗腦門上的紅顏色非常高興,她笑著說不愧是阿爾斯楞的孩子,渾身上下黑的沒有一根雜毛,隻有腦門這撮紅毛可太好看了,像一個火焰,又像傳說中的二郎神。


    她看著激動成那樣的公公和丈夫,不解的看向了婆婆。烏仁圖雅閉著眼睛,嘴裏念念有詞感謝著長生天。


    塔斯哈把小狼抱給爺爺,達哈蘇把小狼高高捧起,揚起頭顱,粗獷宏厚的聲音從喉嚨發出:“它是昆侖之後,是火神之子,它叫火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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