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雷電把太郎嚇了一跳,他其實並沒有愚蠢到想在洞門口殺死塔斯哈,他隻是氣憤中激發的本能反應。


    好懸,隻是摸了一下匕首就差點兒被雷劈了,太郎的心髒猛地顫了幾顫。


    這個猝不及防的炸雷就像在太郎頭頂炸響似的,他猛地一縮脖子抱著死魚跑進洞裏。


    山洞裏已經點起篝火,塔司哈和太郎下到溝裏抓魚的功夫,這裏已經堆起一大捆幹樹枝。


    他們對這裏非常熟悉,知道兩個人肯定能帶回魚來,早已準備下削得尖尖的長棍,達哈蘇坐在篝火旁的石塊上熟練地把鹹料和一些不知名的碎草灑在魚身上來回揉搓了幾下,塔斯哈把木棍穿進魚的嘴巴裏......


    大家圍在篝火邊的幾塊大石上架著滋滋冒油的豹子肉,這些肉顯然在剛才已經揉進了調料,一股股肉香撲進鼻孔,巴圖魯熟練地翻烤著這些鮮嫩噴香的肉,鐵牛則幫著達哈蘇把剛才在路上弄的那些野果從各種葉子裏挑揀出來。


    稻田喝了一口塔斯哈從小溪裏端上來的水說:“好甜的水”


    達哈蘇從塔斯哈口裏早已得知這個日本小夥子曾經幫助過他的孫子,而且是個很善良的好孩子,便挺喜歡稻田的,他站起來抓了一把紅的黑的黃的各種顏色的小果子放在石床上說:“這個更甜。”


    稻田拿起一個黑的放進嘴裏非常高興的遞給慕容良:“真甜!”


    慕容良心事匆匆的聽到外麵響起一個個驚人炸雷和嘩嘩的暴雨聲一言不發,他在擔心那張地圖和筆記本。


    從大帳篷出來,他借著上廁所的機會在樹下迅速挖了個坑,把筆記本和地圖埋在坑裏在上麵拉了一泡屎。


    他被抓住後,鬼子也曾在周圍石頭下、帳篷下翻了個遍卻一無所獲,他暗自慶幸自己不太文明的做法得到很好的效果。


    但是現在這場暴雨會不會把它們衝出來呢?如果被鬼子發現,那就等於功虧一簣。


    聽到稻田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


    “是很甜。”


    他接過小野果扔進嘴裏衝稻田笑了一下。


    “你在想什麽?我見你在走神。”稻田問他。


    “在想這場暴雨能把我們困多久?他們會不會找來這裏?”慕容良說。


    稻田一邊吃甜甜的小漿果一邊說:“吊在樹上時我以為活不了了,那時候一心求死,死了也是一種解脫,我恨死他們了,不想與他們為伍。”


    “一群該下地獄的畜牲!”慕容良說。


    稻田說:“現在我已經離開他們,不想死了,很害怕他們包圍了這個山洞,那樣會連累了善良的塔司哈一家。”


    兩人的談話用的是日語,巴圖魯聽不懂,但是塔司哈能聽懂,他說:“隻要你們和他們脫離,一切就由不得他們了。”


    慕容良擔憂的說:“姑父,這麽大的暴雨,能把草根都衝出來吧?”


    巴圖魯把兩塊烤熟的豹子肉遞給倆人說:“你們兩個別聊了,先吃飽了肚子再想其他的。”


    慕容良秒懂巴圖魯的意思,現在山洞外麵大雨瓢潑,雷鳴閃電的,即便有什麽想法也無計可施,倒不如先吃飽喝足養好傷再說。


    見太郎狼吞虎咽的吃還在滋滋冒油的豹子肉,塔斯哈讓他慢點吃,肉有的是。


    太郎說:“給家裏省著點吧!”


    塔斯哈說:“不用,這裏有的是肉。”


    “真有那麽多動物可以吃嗎?”太郎問。


    塔司哈說:“凡是進入這裏的動物都是我們的食物。”


    “咳...咳咳......”塔斯哈沒有說完,太郎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除了達哈蘇和鐵牛到洞外接水洗葉子和野果去了,洞裏的所有人一起看向太郎。


    太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猛地指著洞口方向驚恐地叫起來:“啊!我害怕它!”


    大家一看原來阿爾斯楞進來了。


    塔斯哈說:“它叫阿爾斯楞!洞門口那個叫山神,他們倆是夫妻,能分辨自己人或者外人。”


    巴圖魯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他看了慕容良一眼,沒有吭氣。


    太郎的反應有點耐人尋味,不過,他能冒著被抓的危險幫他們逃跑出來,說明他和稻田一樣想離開日本軍隊。如果沒有稻田的先例,巴圖魯也許會多尋思一下他真實意圖,但是因為稻田一直想離開那夥強盜,他和慕容良一起燒毀大和醫院,在佐佐木和他之間傳遞消息,他想離開軍隊的決心是不容懷疑的,尤其是塔斯哈被抓期間,他是唯一一個幫助他的日本人,塔斯哈說他是除田下伯伯之外最值得信任的日本朋友。


    既然日本人的隊伍裏有田下、稻田這樣厭惡戰爭的人,那就說明不止這兩個,太郎也許是他所知道的第三個。


    紅紅的篝火把巴圖魯的臉映的紅紅的,他抬頭看了看太郎像極了田下的那張臉,心中驀然生出一些親切感來。他把飯盒裏的水遞給太郎,溫和的看著他說:“它們能區分自己人和敵人,你不要害怕。”


    阿爾斯楞瞪著它那雙令人生畏的狼眼盯著太郎一動不動,太郎覺得它下一秒就要撲過來把他撕咬成血淋淋的屍塊。


    那天抬回營地的兩具屍體被撕咬的腸子外翻、內髒掏空的慘象霎時浮現在他的腦海。


    “阿爾斯楞!到門口找山神去。”塔斯哈一邊吃魚一邊說。


    慕容良說:“喂它一塊肉快把它引到外麵吧,我也實在害怕它。”


    太郎把吃剩的一塊骨頭扔向門口,他的目的是想把阿爾斯楞引過去,沒想到阿爾斯楞轉頭看了一下骨頭落地的地方,猛回頭呲出白森森的尖牙向他發出低沉的恐嚇聲。


    太郎嚇得臉上的肌肉都僵化了,床上的稻田也嚇得不輕,如果不是腿部有傷,他能一下在石床上蹦起來。


    慕容良也瞬間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了,他甚至連眼睛都不敢轉動一下。


    “阿爾斯楞!出去!”塔斯哈大聲嗬斥阿爾斯楞。阿爾斯楞喉嚨裏發出一聲威脅後,收起呲在嘴唇外麵的尖牙,它向塔斯哈搖了幾下掃帚一樣蓬鬆的大尾巴,瞬間變成了溫順的莊園狗。


    塔斯哈摸摸阿爾斯楞的腦門對太郎說:“它最喜歡吃內髒,尤其是畜生的內髒。”


    “......”


    自見了塔斯哈開始,心中有事的太郎總覺得塔斯哈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話裏有話,都是暗指什麽,有時候覺得他話裏充滿了嘲諷,比如在小溪裏他說的“垂死掙紮”“秋後螞蚱”“橫行霸道”等等,他說的每一句太郎都覺得是在提醒他什麽。


    但是說這些話時,他的臉上卻充滿了陽光與坦誠,絲毫沒有其他表情。也許是自己太過敏感吧?這本來就是最正常的聊天而已,他是看到那條快死的魚才那樣說的,還有那隻螞蚱,也是隨口而說,如果身邊有其它動物或者物體,他也會指著其他物體說一個成語吧?


    但是塔斯哈說眼前這條大狗喜歡吃內髒時,他猛的想起那兩個士兵空空的胸腔與腹部。


    難道...難道...是這條大狗咬死了他們?


    他瞬間覺得渾身汗毛一下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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