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覺得不該恨巴圖魯,如果那個塔斯哈就是申雲昊,難道巴圖魯隱瞞真相有錯嗎?


    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鬧劇加悲劇,一切都是由山本殺了那個劉吉昌引起的。


    他不該為了給山本報仇抓了整個沙吉浩特的男人拷問,更不該把申雲昊打的奄奄一息,他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麽那樣做?如果申雲昊殺了想奸汙他的鬆本逃跑了,作為申雲昊的父親難道不該保護自己的孩子嗎?


    不管巴圖魯出於什麽目的接近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並不想殺了他,如果他想給兒子報仇,他有無數次機會和方法,但是他並沒有那麽做,難道還抵消不了申雲昊縱火殺人的罪過嗎?況且他殺的是想要害他的混蛋,如果申雲昊不殺了鬆本,鬆本就會殺了他。


    他非常清楚鬆本在作戰部隊時有多凶殘,他的檔案上記載著他的光榮事跡。


    也許慕容良真是被冤枉的,宮本帶著士兵和電台不辭而別徹底打消了他對慕容良的懷疑。


    他一直回憶渾身鮮血的慕容良被吊在樹上看他的眼神,是那樣不屑與冷漠,那眼神甚至包含著決絕。他在怨恨自己冤枉了他,對,他被吊起來毒打那時起,他們的友誼就徹底完了。為什麽就連唯唯諾諾膽小如鼠的稻田都敢拿起石頭保護慕容良?他都能看出來慕容良是冤枉的,為什麽我咬牙切齒認為地圖就是他偷的呢?


    現在,對自己最好的三個人都不在了,或許他們三個全死了。


    不!也許...巴圖魯還活著,宮本能殺死腿部受傷的稻田和慕容良,但是巴圖魯沒有受傷,他難道也被殺死了嗎?也許宮本需要向導才把他一起帶走的,對,很有可能,專家們不是也這樣懷疑嗎?宮本控製著電台就能控製巴圖魯,因為一部電台就能指揮部署在杜家周圍的日軍,巴圖魯顧及杜家人性命根本不敢跑,他不得不聽我們指揮,這個提議還是我提出來的......


    懊悔襲擊了他的全部神經,他突然又想起父親的話,他就是軍部射出去的子彈,隻要打出去就不再考慮子彈的命運......


    “隊長,萬一山口司令沒有派飛機來空降補給,我們難道就活活困死在這大山裏嗎?有子彈時我們可以吃肉,子彈打完了我們怎麽辦?那些蘑菇野果能讓我們活下去嗎?”鈴木嘶啞的聲音打斷了他紛亂的思維。


    佐佐木堅定的說:“省城有一個方麵軍司令部和五個師團,有空軍駐地和後勤補給部隊,這麽強大的後勤保障擔心什麽呢?”


    米山喃喃著說:“五個師團與我們測繪隊有什麽關係?我們的直接上司是軍部,除了山口司令,五個師團也不能直接調遣飛機,飛機不是任何人都能調遣的。我們和軍部約好三個月空投補給,可軍部和關東軍關係那麽微妙,山口司令如果陽奉陰違不派飛機或者向後拖延,我們怎麽辦?現在三個多月了,天氣馬上轉涼,他們不會拋棄我們吧?”


    米山目光呆滯且空洞,他的背包裏有刮胡刀,但是他寧願讓自己的胡須像雜草一樣長滿下巴,他胡子拉碴的嘴角兩邊堆積著白色唾沫,像個逃荒乞丐一樣露出絕望的神情詢問佐佐木。


    佐佐木坐在一張毯子上,那張毯子是稻田的,他不喜歡用其他幾位死去士兵的東西。他隻是看了一眼米山的樣子便厭惡的皺起眉頭。如果在以前,他會離這樣邋遢的人遠遠的,但是,現在卻不得不和這樣不講衛生的人共處一個山洞。


    他低頭不再看他,沉思了一會兒說:“如果等不到供給,你們以為能走出這裏嗎?”


    “如果飛機一直不來怎麽辦?米山君說得對,我們的飛機不是任何人都能調動的。”


    鈴木看起來一下憔悴了許多,他的頭發顯然是胡亂修整過,頂在頭頂亂糟糟的像個鳥窩,他嘴唇周圍也是胡子拉碴的看起來很不幹淨。


    米山悠悠地說:“不是我們的飛機!這飛機屬於駐紮在省城的五個師團和司令部,而我們不屬於他們管轄,我們屬於軍部,屬於天皇直接領導,嗬嗬嗬…多麽諷刺啊!一個天皇領導下的日軍居然形成兩大陣營,我們算什麽?一個小小的測繪隊在這兩股勢力中算是他們絞擰在一起後滴到地上的多餘水滴,沒有測繪成果,我們就是被拋棄的多餘水滴。”


    鈴木被米山的情緒感染,他也拉長聲音感歎著說:“我們這30多人的水滴最終會怎麽樣呢?”


    佐佐木還沒有從頹廢的情緒中出來,他長歎一聲說:“那就像黑田隊長一樣永遠消失在這大山裏。”


    米山猛地站起來說:“隊長您的職責就是保護專家,就應該保護我們的人身安全!”


    佐佐木抬起臉壓著火氣說:“米山先生發現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嗎?”


    米山說:“隊長有用人失察之責,如果不是你身邊的人偷了地圖和指南針,我們何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佐佐木說:“米山先生到現在還認為是慕容良偷了地圖和指南針嗎?”


    鈴木說:“你們能不能不要吵了?我們就不該來這裏!這也許是一個天大的謊言!就因為田下少佐帶回去一塊金礦石,軍部就認為這裏有金礦!我來的時候甚至聽說滿洲有石油!石油!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難道把滿洲黑色的土地看成黑色的石油了嗎?想得到這些土地就胡編亂造!簡直瘋了!”


    他忘了一路上每當看到一塊礦石他們一起興奮的大喊大叫的樣子了。


    正在這時一個士兵跑進來報告聽到了飛機的聲音,佐佐木從毛毯上一躍而起,大步走出山洞。他一邊走一邊說:“天皇永遠不會拋棄我們!”


    山洞雖然比地平線要高一些,但也高不了多少,四周黑壓壓的樹冠把這裏圍的隻能看到頭頂一片天空。聽著飛機的聲音就在附近轉圈盤旋尋找他們,幾十個人同時把頭仰成九十度衝著天空狂喊,有個士兵發現了飛機,他興奮地把樹枝伸向空中用力搖晃。


    一切顯得那麽徒勞,飛機還是漸漸向遠處飛去,在飛行員的視角,下麵隻是波濤洶湧的綠色海洋,沒有一點人類活動的跡象。


    佐佐木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讓士兵把幹樹枝和新鮮樹枝統統拿到洞口點燃起來,隻有那裏才不會引起火災,霎時一股濃煙直直的竄向天空......


    “下來了!下來了!”


    追著飛機跑的士兵們從樹葉縫隙中間看到一個大大的降落傘吊著一個大箱子徐徐落下,接著又下來一個,他們歡呼雀躍著跑向兩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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