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舍不得離開這個比較安全的山洞,但為了能盡快走出大山,佐佐木不得不帶領剩下的人繼續前進。


    他們爭分奪秒要離開這個凶險的森林,走出去,回到殺人戰場,回到可以讓他們肆意糟蹋的城市農村。


    士兵們已經狼狽不堪,卻還得抬著那幾頭野豬,那可是他們接下來的食物,天知道他們還得在這裏轉悠多久?


    他們又困又累,把對這裏的滿腹怨氣轉換成一句句惡毒的咒罵,咒罵這該死的大山,該死的森林,咒罵該死的上級不該把他們從部隊挑選出來參加什麽保護專家的特勤小隊。


    而兩位專家想的是隻要走出去,回到日本,從此再不敢踏進中國地盤一步,哪怕中國以後發現了更加稀有更加珍貴的礦藏,他們也不來了。


    絕對不敢來了!


    發生了這麽多事,死了這麽多人,鈴木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他把身上背著的背包動了一下,轉身望了一眼走在身後的小林。


    小林正低頭走路,沒提防鈴木突然站住便冷不丁撲在了他身上,鈴木趕緊伸手扶住了他。


    “累嗎?”他問小林。


    每次小林和他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進行深度交流後,鈴木都會一邊係褲帶一邊放低聲音用柔和的語氣問他一聲同樣的話。


    每次小林會一邊收拾自己的屁股一邊害羞的搖頭回應:“不累!”


    “不累的話,再來一次?”鈴木會用挑逗的語氣問他。


    見他像女人一樣羞紅的臉,鈴木會不由自主的摟緊他親吻他那稚嫩的臉。


    此刻,又聽見鈴木那聲“累嗎?”小林的臉上沒有紅暈,反而泛著蒼白。


    他望著鈴木:“鈴木先生,我想和你說句藏在心裏許久的話。”


    “說。”鈴木讓過其它士兵先走,和小林走在了最後,拉起他的手讓他說。


    “如果我也像其他人一樣突然死了,鈴木先生會為我流眼淚嗎?”


    小林很認真的問。


    幾個月以來,死了那麽多人,小林從來沒有見一個人為死去的隊友流過眼淚。


    不論是被沼澤淹死的,被野獸咬死的,還是被這個女人殺死的。


    活著的人都冷漠的看著那血淋淋的屍體,他們的臉上沒有傷心,沒有同情,隻有恐懼。


    小林擔心自己會成為那樣的屍體,到時候別人也是用麻木的眼神看著他,生硬的割下一隻耳朵後草草掩埋。


    “不要胡思亂想,你不會死的,我們都會活下來。”


    盡管說這話沒有任何底氣,但是鈴木還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心上人。


    早稻明植能在睡夢中被人殺死,難道那樣的厄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嗎?


    也許自己會先死呢!在這詭異的大森林裏到處充滿了未知的危險,誰也不敢保證能活著走出去。


    走著走著,突然遠處傳來一聲聲狼嚎,士兵們嚇得抖作一團,抬著野豬的士兵腿一軟,野豬“噗!”的一下掉在地上,他們一個個像篩糠一樣站不住了。


    “不要停下,繼續前進,大山裏有狼嚎不正常嗎?”


    佐佐木厲聲命令士兵們加快步伐,他嘴上雖然那樣說,但心裏卻升騰起一股不祥。


    屁股上挨了杜鵑一箭的崛江宏明躺在擔架上渾身發抖,他擔心狼群來了戰友們扔下自己逃命。而那兩個被阿爾斯楞咬傷的士兵因為沒有傷到骨頭,他們隻能忍著劇痛拄著木棒一瘸一拐艱難步行。


    此刻兩人都嚇哭了,一個叫丸山的一邊哭一邊拽了一下前麵的士兵說:“龜龍,如果我死了,請把我身上的一個銀手鐲帶回日本交給我媽媽好嗎?拜托了。”


    “那是你媽媽銀手鐲嗎?”


    龜龍也嚇得夠嗆,為了緩解心中的恐懼,幹脆和他邊走邊聊。


    “不,是在關內一個村莊掃蕩的時候從一個姑娘身上搶來的。”丸山說此話時臉上沒有任何愧疚,好像從中國人身上搶東西是最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你殺死那個姑娘了嗎?”


    “是的。”


    “你早就應該讓人帶回日本的,我也搶下幾件銀器,因為擔心被長官發現,我沒有郵寄,而是讓回國養傷的朋友帶回去的。”龜龍說。


    “後麵的跟上,沒有狼的叫聲了,可以放鬆神經前進了。”佐佐木鼓舞著士氣低迷的士兵們。


    走在隊伍後麵的鈴木神情緊張的想要和身後的小林說話,卻見小林一邊走一邊在哭,他轉過身長歎一聲,心頭湧上無限的悔意。


    “回到日本後,我要告訴我的子孫們永遠不要踏上中國的土地。”


    一行後悔的眼淚無聲流下......


    獵人爺仨心裏惦記著杜鵑的安危,他們不分晝夜向東南方向趕。右麵是大山,他們隻能順著山勢往前走。走著走著發現了幾塊帶血的日本衣服碎片,再往前走又發現了新鮮的人骨和人頭,這個人頭沒有被動物啃食幹淨,腦袋上保留著半隻血耳朵和亂糟糟的黑發。 看起來他們的方向是對的,日本人就是衝這個方向走的。


    他們到了樹屋看到裏麵的烤肉同時也發現了草鋪上的一大灘血。


    所有人都是心裏一沉。


    塔斯哈懷疑娘受傷了,他緊張的額頭開始冒汗,巴圖魯心裏更加擔心起來,但是為了安慰兒子,他說也許杜鵑打下獵物,不小心把動物的血沾到身上帶進來的。


    “娟兒走的時候並沒有帶香料,這些烤肉看起來不是她烤的。”巴圖魯對父親說。


    他們首先要弄清這些肉是不是外人放進來的。


    “這是日本人的香料,日本人進來過?”塔司哈說。


    達哈蘇在樹屋周圍仔細觀察時發現了一個淺坑,淺坑周圍有動物刨土時留下的痕跡,接著在距離不遠的地方發現了幾塊被啃食幹淨的人骨。


    一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巴圖魯更覺得一口氣好像要呼不出來了。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快來!”遠處傳來鐵牛的叫聲。


    巴圖魯父子聽到鐵牛的驚叫跑了過來,塔斯哈三兩步跨到這些血骨頭前緊張的張大了嘴巴,他六神無主來回看著爹和爺爺,巴圖魯盯著這幾塊人骨感到血往上湧,他穩了穩心態拍拍兒子的肩沒有說話,他不相信這是杜鵑的骨頭。


    “日本服裝!”


    達哈蘇在前麵草叢又發現了一個骷髏和破碎的衣服,有一條腿骨掩藏在濃密的草叢裏,旁邊有一隻日本兵穿的大頭皮鞋,接著幾個人在周圍發現了更多骨頭和衣服碎片,都是日本兵的衣服碎片。


    塔斯哈仰頭長長出了一口氣,淚水唰的一下流下來,順著脖子打濕胸前衣服。


    達哈蘇說:“這個人是從那個坑裏被土獾挖出來的,挖出來後又被其他動物分吃了。”他指著那個土坑說。


    盡管知道那個屍骸不是杜鵑,但是大家感到越來越緊張了。


    樹屋的門關的嚴嚴實實,這些肉不可能是日本人弄進去的,而且從緊貼樹屋外皮走半圈才打開門的做法上看,隻有杜鵑才會這樣進門,不管怎樣,得趕緊找到她。


    “伢兒!伢兒!”天空又出現金雕嘹亮的叫聲。


    大家抬頭望去,一隻龐大的金雕在空中盤旋一圈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他們互相對望一眼進了樹屋,把所有的食物帶上,朝著金雕飛去的方向疾走。


    四個人一路走一路聽見烏鴉的叫聲也在向那邊飛,平時那些嘰嘰喳喳的小鳥叫聲反而少了。


    沿著有人走過的痕跡一直走,走到一片開闊地帶,發現一群群大小不一的鳥類在這片區域飛來飛去忙碌著,尤其是漆黑的烏鴉,它們衝著不遠處的河流紛紛落下又突然飛起,反反複複操作。


    幾個人不約而同迅速向那個地方跑去。


    六隻野豬的血腥味隨著森林裏空氣的流通迅速傳播開,兩隻狼獾在一群烏鴉的指引下向這裏走來,它們嗅著氣味來到河邊,驚喜的發現了那些豬頭和豬皮,同時也看到有幾隻大型兀鷲正分別在幾個豬頭前大快朵頤,上百隻小型鳥類小心翼翼在周圍撿拾散落滿地的碎肉,一旦小鳥靠近豬頭,兀鷲猛一轉頭,小鳥們“轟”的一下飛到別處,過一會兒它們又試探著三三兩兩落下來繼續分享這難得的盛宴。


    這是一對狼獾夫妻,它們抬頭望了望遠處那幾隻大型禿鷲,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狼獾非常自信,它們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了過去。


    在狼獾眼裏,所有動物都是敵人,但所有動物都不是它的對手,小到螞蟻大到老虎,不論誰惹怒了它,或者看誰不順眼,它直接開幹,無論對手多麽強大它都敢拚命,而且不死不休。


    一隻兀鷲正在撕扯豬頭裏的肉,猛然發現走過來的兩隻大家夥嚇了一跳,它跳到一旁看清楚是一對狼獾便站在原地緊張的望著它們。


    其它幾隻兀鷲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它們一齊警惕的望過來。狼獾自顧自的走到一個豬頭前啃了幾下發現這個豬頭隻剩下硬邦邦的骨頭了,骨頭架上爬滿的螞蟻令它們討厭,它們抬頭望向另一個更大的豬頭,那裏正圍著三隻兀鷲在進食。


    看到狼獾向這邊走來,三隻兀鷲迅速低頭啄了幾下便跳到旁邊的豬皮上。


    狼獾在動物界的名聲不好,是有名的戰鬥瘋子,不論和誰打架都會拚命廝殺,即便是黑熊見了它也會躲著走。所以,兀鷲識趣的躲開了,反正這裏的食物夠多,不必和它們爭搶。


    四個人遠遠的看到河邊的情景悄悄繞開,巴圖魯明白這些烤肉是哪裏來的了,那幾堆篝火說明那些肉是日本人烤的,他感覺是杜鵑偷了日本人的,但不知道怎樣偷出來的,想到這裏他的心更亂了。


    這幾個士兵不知道是病死的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他們寧願相信是病死而不是被杜鵑打死的,隻要杜鵑沒動手她就是安全的,剩下這些強盜讓他們這些男人來收拾。


    這時山神走著走著站住了,它伸長鼻子使勁嗅著空氣,看起來既緊張又煩躁,它把鼻子緊緊貼近地麵使勁嗅著什麽。


    突然,它猛地向前狂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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