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期間,府城東十餘裏的丹徒鎮。


    漕河從丹陽縣向北流,先經丹徒鎮,再折西流至府城南,再繞城西入江口。所以乘船南溯;第一站就是丹徒鎮。


    該鎮是鎮江三大鎮之一,所以設有巡撿司衙門。


    丹徒鎮東伸出一條大路,是至另一大鎮大港鎮的大道,三裏外再剛[岔出一條小徑,兩裏外有座小村叫臨江村,隻有三二十戶人家,都是隻有三二十畝薄田的農戶,是乞丐也少來的偏僻窮村落。


    犬吠聲大作,但沒有犬外出,天寒地凍,家家的狗沿洞關閉了,狗隻能在屋院裏狂吠。


    三十餘名灰衣人,包圍了村北的一座農舍。


    第一支火把;點燃,第二支……


    有一戶農戶的院門剛打開,並門的人剛將頭探出察看,便被一個灰衣人的刀嚇傻了。


    “抱歉,打擾。”灰衣人和氣地說,“老伯,關好門,回房睡覺,外麵有任何動靜,就裝著沒聽見,千萬不要好奇出來察看,知道嗎?請進去。”


    老農打一冷顫,乖乖關上門睡覺去也。


    二十餘支火把,全插在地上火把嘩嘩.照得屋四周一片火紅。


    久久,屋內毫無聲息。


    門外是寬闊的曬穀物,有七位灰衣人雁翅排並列陣,站在場中心兀立似石人不言不動似有所待。


    站在中間的灰袍人,終於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長嘯,聲震屋瓦,似乎地麵亦為之撼動。


    “老夫以十數為期,數盡裏麵的方者兄如果不出來,休怪老夫明火執仗甩火攻,廣陵園前車之鑒,方老兄大概不會忘記的。一、二、三.……”


    數至九。四周的人躍然欲動。


    院門大開,魚貫出來了三十二個男女,領先是位身材修偉、氣概不凡的青袍短襖中年人,正是揚州廣陵園的主人,被稱為方大者爺的淩霄客方世光。任何稍具常識的人,都不會估料這位揚州富豪大老爺,居然肯躲在這種偏僻的小窮村裏。


    包括張天齊在內的人,都在府城附近找線索,難怪毫無著落。


    章春姑娘把這老賊恨入骨髓.她擁有一群神秘萬分、武功超絕的高手,消息極為靈通,也無法查出老賊的去向下落。


    “方老兄。”灰袍人抱拳行禮,險色出奇地安祥。“山與山不會碰頭,人與人總會見麵的。你老兄沒想到你我後會有期,而且又來得這麽快吧?”


    “咦!怎麽會是你?”淩霄客大感意外。


    “對,是我,錯不了。”


    “唔!你不是在揚州鬼混的姓趙落魄行商。形跡可疑的人嗎?”


    “不錯,所以你用詭計把在下擄至地牢,再派人送往江寧追查底細。當然,在下不姓趙,姓尹。”


    “姓尹?你是……”


    灰袍人舉手一揮,四周三十六個人,快速地脫去外麵穿的老羊皮外露出裏麵穿的灰勁裝。觸目的是,每個人都扣了皮護腰,腰前有一排飛刀。飛刀有兩種,八寸中型飛刀和尺寸柳葉刀,兩種刀種有用途,發射的手法各異。


    小臂也有皮護套,各有三把柳葉飛刀。


    淩霄客臉色大變,倒抽一口涼氣。


    “風蕭蕭兮清水寒。”灰袍人悲憤地引吭高歌,“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尹二,尹蕭蕭。”淩臂客故作鎮定。


    “總算你還知道我這號人物。”


    “尹兄,不知者不罪。”淩霄客陪笑說,”兄弟的人,的確有眼不識泰山……”


    “住口!尹某不是為了你無端擄劫的事而來。”尹蕭蕭厲聲說。”尹兄既然不追究……”


    “尹某是為了五萬兩血腥錢而來。”“咦!這……”


    “淩霄客,挺起你的脊梁來,好漢作事好漢當,大不了三刀六眼血債血償。”


    “在下聽不懂你的話。”


    “五萬兩銀子,是尹某奪走的,派去接銀轉問江寧運的人,—個也沒逃掉。閣下的心腹飛熊舒安,已經招出串線人。


    “尹某已從滿城守備府,及各府、縣、監運司各處循線追查,總算迫出你這位出賣兩會消息,賺這血腥錢的罪魁禍首。


    但有件事十分可疑,閣下可否加以解釋以明真相?”


    “方某否認閣下的指控……”


    “你淩霄客也曾是一代之豪,連這點擔當都沒有?按常情,銀子不可能往江上運,而且府衙與守備之間的勾結串聯人,不是閣下的爪牙。如果尹某所料不差,閣下另有主事人,這人是誰?”


    “胡說八道。”


    “當你們這些人被放上練飛刀的靶垛時,就知道誰在胡說八道了。三漢河塔灣材二百一十三位男女老幼的陰靈,在九泉等候你們。他們在泉下哭泣.你們這些出賣同胞領取重賞在世間快活的人,將永遠得不到安寧。你這天誅地滅的漢奸劊子手,你……”


    “你……”


    “淩霄客方世光,你必須活得像個人樣。”尹蕭蕭一字一吐聲如雷震,“血債血償,我給你公平了斷的機會。不然,我會用最殘忍、最狠毒、最無人性的手段來對村你們,我要……”


    “好,我淩霄客不是不敢擔當責任的人。”淩霄客一咬牙,“好漢做事好權當。不錯,三漢河兩會結盟,告變的人是我,告發亂黨叛逆人人有責,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的作為。該怎麽辦,你劃下道來。”


    “主事人是誰?”尹蕭蕭厲聲向。


    “我就是主事人。”淩霄客沉聲說.“閣下,別說大話。老實說,憑貴會那幾手見不得人的雕蟲小技飛刀術,與江湖聲望地位,你還不配說這種狂話狠話。閣下,你要和我公平了斷,不後悔?”


    “尹某是敝會三祖九老的第二祖.當這許多弟子麵前,當然一言九鼎,說話算數。”尹蕭蕭平靜下來了,舉步上前.探手入懷拔出一把極為普通的尺八匕首。


    該會的弟子,平時除了暗藏的飛刀之外,另在脅下暗藏一把匕首,作為用兵刃交手的武器,所以有人稱他們為匕首會。


    淩霄客也舉步相迎,半途拔劍出鞘。


    火把嘩嘩.火光搖曳,寒風呼嘯,嚴寒砭骨。


    雙方接近至兩丈左右止步,兩雙怪眼凶狠地投注在對方身上,眼神先作氣勢上的糾纏,殺氣慚淡。


    空間裏似平攬動著死亡的氣息,感覺中,可以嗅到血腥味,雙方形之於外的騰騰殺氣,以懾人心魄的聲勢向對方湧至。


    匕首向前斜伸,尹蕭蕭首先踏出第一步。


    長劍徐徐升起,鋒尖上升至齊眉出手定位,淩霄客也踏出第蘭步,劍光連拂兩次,這才鄭重地立下門戶,完成出劍準備,也布下有效的嚴密防衛網。


    氣勢上,也才半斤八兩。


    絕頂高手決鬥生死相拚,移步走位是浪費精神的事,必須以強攻硬搏攻破對方的防衛網,阻遇對方的強力反擊。


    要獲取勝利,攻擊永遠是唯一的製勝不二法門。


    良久,良久,緊張的氣氛,終於沸升至爆炸點。


    劍光匕影像閃電殷接觸,破風的尖銳厲嘯懾人心魄。


    —寸長一寸強,劍吐若幹銀花,絕招像長江六河滾滾而出,如網的綿密虹影,將匕首籠罩在內,陡然乍合。


    匕首的吞吐,比劍虹的速度快了一倍,瘋狂地吞吐、閃爍、射出、揮舞……


    兩個快速的人影衝錯,閃動、挪移、回旋……


    先是各展所學急切攻擊,而後是各自製造鍥入、伸展的攻隙機會,一劍還一劍,一匕連一匕,每一擊皆伏危機.間不容緩,險象橫生,眼看中的,卻又變招封架,變化次次出人意外,生死間不容發。


    片刻的瘋狂糾纏,自場中心旋轉數匝,然後快速地移向右麵的火把插落處。誰也不知道雙方到底攻了多少招,好一場令人心驚目眩的短暫搏擊。


    在一連串恢心動魄的接觸爆響中,兩個人急劇閃動,身影陡然申分,兵刃的隱隱雷鳴仍然在耳,人影突又重新撲上糾纏在一起,雙方所發的勁道,比第一次糾纏增加一倍,接觸時兵刃的暴響聲浪也相對地倍增。


    勢均力敵,看誰的勁道能壓倒對方,看誰能抓住致命一擊的空隙。看誰能找到先中的機契。


    這種近身瘋狂連續攻擊,極為損耗真力,精氣的耗損速度驚人,沒有任何時間緩過一口氣補充精力,如果不是生死決鬥,絕大多數的人皆避免這呻竭而漁的搏鬥,寧可用技巧來周旋取勝。


    人影急劇移動中,尹蕭蕭的馬步突然失閃,多滑出尺餘,匕首的威力範圍也因而減去尺餘。


    一聲沉叱,劍出現異象,有如電光一閃,挾狂猛風雷驟然吐出。


    雙方的衣袍。皆出現無數裂痕創孔,而皮內不傷,這表示雙方皆以神功護體.功力相當,神功用以護體.都能抗拒對方的兵刃。


    雷霆一擊,終於爆發出以神功禦刃的最後局麵。


    以神功禦刃,必須聚凝神功於一點,比單純的運功護體消耗十倍精力,才能禦使兵刃行決定性的一擊,也就必須抽調護體的一部分神功,投注在兵刃上,神功一發,即可運及體外殺人。


    淩霄客槍得先機,劍上所發的乾罡坤極大真力有如排山倒梅,威力萬鈞。


    經曆過無數次生死搏殺的淩霄客,竟然沒看出這是誘人的死亡陷阱。


    匕首迎著抉霹靂光臨的劍虹飛迎,硬衝。


    尹蕭蕭的身軀,卻同時縮小、下挫、滑退。


    三道肉眼決難在對麵看到的淡芒,隨匕首後麵兩尺。成品字形射出。


    “錚!”爆震刺耳,火星飛濺,匕首化為碎屑。向上下兩側呼嘯飛散。


    一發一收,石破天驚。


    三道電芒在劍氣一收的刹那,電光石火似地透過,形影俱消。


    尹蕭蕭在兩丈外現身,一雙怪眼神光斂去,雙手出現顫抖,雙腳也不住顫動。


    飛匕遠攻,及時抽身脫離劍氣籠罩的威力圈,斷絕從兵刃反震而回的力源中心,等於是以下駟對上駟,犧牲匕首造成有利好機,表麵上輸了無傷大雅,生死相決,輸兵刃受到訕笑算得了什麽?把命輸了才叫冤枉呢!“哈哈哈……”淩霄客陰笑、劍向前遙指,劍勢仍把尹蕭蕭控製在威力圈內,“這大概是閣下的飛劍取人首……首級絕技了,如……如此而……而已,下……下一劍.你……你扼……哎呀!我……”


    “你劍上的神功,正在急劇消散。”尹蕭蕭接口,“閣下,你已經沒有出下一劍的機會了。”


    果然不錯,升起的劍正緩埋下降,劍上的龍吟正徐徐靜止,所煥發的異芒隱去。


    “你……哎呀!狗東西!你……你說過公平……一決的,但你……你……”


    “你早知在下用大刀殺人,對不對?任何可殺人的器物,用之明則明,用之暗則暗;尹某是光明正大,我是對麵交手時擊中你的,你這混蛋專做些傷天害理見不得人的事,你沒有理由怨天恨地。”


    “你……呃……”淩霄客終於向前一栽。


    尹蕭蕭一躍而上,點了昏穴挾了便走。


    這瞬間,四個身法奇快的人,飛縱而上搶救淩宵客,各自發射暗器想先擊倒尹蕭蕭。


    側方衝出四名小刀會的人,各發一把銳刀堵截。


    尹蕭蕭去勢如電,暗器跟不上他。


    “啊……”四個搶救淩霄客的人,狂叫著中刀倒地。


    一聲信號傳出,匕首會的人兩人為一組交叉飛掠閃動如飛,飛刀接二連三漫天飛舞,每個人掠走有章有法,避開正麵的人,襲擊側方的目標,飛刀發則必中,曬穀場中,展開一奇詭的大搏殺。


    自始至終,匕首會的人皆不曾拔匕道應戰,僅用飛刀襲擊側背的強敵,避免與正麵的人接鬥,完全主宰了全局。


    慘號聲與急劇的犬吠聲,遠在三裏外的村落也清晰可聞,好在為期甚短,不久便一切重歸沉寂。


    腸胃受損,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複原的。


    調養了兩天,張天齊和葛佩如總算恢複了元氣。


    這天一早,章春姑娘陪同葛佩如,在雅舍東麵的小溪旁活動手腳,沿溪散步向穀口走。


    “這地方好靜好幽僻。”葛佩如一麵走一麵說。章姐,你這裏有親戚?”


    “親戚?”章春一怔,接著豪爽地大笑,“我的家遠在京師宛平,有親戚在江南,豈不是奇聞?”


    “雅舍的主人對你好客氣,而且……”


    “是朋友的長輩,當然客氣啦!”


    “你好像有不少朋友呢!”


    “是呀!一次經驗一次乖!以往我總是任性地獨來獨往,現在學乖了,盡可能請朋友暗中照料,以免出了意外無法應變。你著這附近鬼影俱無,是不是?”


    “是呀!我真擔心那些狗東西們找來群起而攻……”


    “你的朋友在附近?”


    “一點不錯。不談這些,小佩,我沒欠你什麽了,對不對?”章春鄭重地說。


    “章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葛佩如訝然問。


    “你在廣陵園救了我,這次……”


    “章姐,就算你這次沒有救我,我也不認為你欠我什麽。”


    葛佩如正色說,“是天齊哥到廣陵園救你的,我隻不過……”“總之,不管你怎麽想,我但求心安,我認為欠你的已經還清了。”章春真像一個還了債的人,身心都輕鬆了。”好吧!你怎麽說,那是你的事。”


    “現在,我可以毫無歉疚地提出要求。”


    “要求?要求什麽?”葛佩如又迷惑了。


    “我要你早膳後,我送你進城回到你娘身邊。”


    “咦!你……”錯愕的神情又加上驚訝。


    “我要求你離開天齊。”章春站住了,目光灼灼地盯視著吃驚的葛佩如,“不需多作解釋,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嗎?”


    葛佩如無所畏懼地以眼還眼,毫不退縮。


    “拐彎抹角說了老半天,原來是這個意思。”葛佩如風目一翻,“你休想!相反的,我要和天齊哥一起離開你,我要和他在江南遊曆……““你想得真美,哼!小丫頭,你知道我可以阻止你,甚至……甚至殺掉你。你最好放乖些。做一個聽話的小女孩,趕快返回滄海幽城,等你長大以後再來江南遊曆,我另外找人陪你。”


    “我一輩子沒聽說過這種荒謬的事,你憑什麽代我籌謀做這做那的?”葛佩如跳起來叫,“你阻止不了我,你更殺不了我。”


    “你除了在年齡上,比我大上三兩歲之外,你哪一點比我強?居然敢說這種大活,真好笑。”


    章春忍不住笑了,看小丫頭像頭發威的貓,怪好玩的。


    “就因為我比你大三兩歲,所以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找伴結侶遨遊而不至手挨罵。”章春得意洋洋地笑著說,“而你,別人怎麽說?你這麽一點點大……”


    “我已經十六歲了……”


    “十六歲也不能算大,懷春未免嫌早了些吧?”章春漸漸說出諷刺性不雅的話,“天齊就沒把你當成女人看,隻把你看成一般愛哭愛鬧的男孩女孩,你在他身邊是個累贅,是個……”


    “閉上你的嘴。”葛佩如火爆地叫。她想起和張天齊相處的情景,的確感到有點沮喪失望。張天齊確是把她當作小女孩看待,無拘無束像對待兒時跟在後麵的小玩伴,忽略了她的性別。


    而對章春,不論是說話或舉止,都保有一份彬彬有禮,甚至溫柔熱切的感情,保持適當的距離和禮貌。


    這是成年男女之間必要的禮貌。


    令她更泄氣的是,張天齊注視她的目光,和住視章春的神情完全不同。


    她心中明白,張天齊用看成熟女人的目光看章春,而用看小女孩的目光看她。


    她愈想愈歪,愈泄氣,想到在廣陵園曆險時,章春那以蟑紗披蓋住的剔透玲瓏令女人也感到心中怦然的胴體,難怪相差僅三兩歲,就有如許不同的差異。


    能趕快長大,該多好?“你除了用……用那嚇死人的身子勾引天齊哥之外,”她放肆地叫,“這才是懷春的女人?你……”


    她有點急切中詞不達意,前言後語意義連串不起來,用詞也沒有淑女的忌諱。情急而理不直氣不壯,而又屈居下風的人,通常會出現這種急不擇言的狼狽現象,近乎潑婦罵街,什麽話都可能衝口而出,百無禁忌。


    章春也冒火了,氣得一臉通紅。


    “我撕爛你的嘴!”章春叫,伸手抓她因又羞支惱而紅馥馥的臉頰。


    她低頭避閃,避過一抓,立還顏色一耳光摑出,怒火比章春更旺。


    她當然知道這一掌不可能擊的,左手雲龍現爪。同時往章春的懷裏探,速度加快了一倍。


    章春的身手與經驗。皆比她高明得多,扭身移位招發如封似閉,上麵封住了一掌。下麵擋開了一爪,同時起腳撓她的右膝,用腿反擊妙到顛毫,上下齊出,快逾電光石火,封招反擊一氣嗬成,反應超人。


    她移步避招,不時揮動一雙的粉腿。


    一陣快速的攻拆,兩三照麵便拆了十招以上,令人眼花撩亂,你來我往各展所學緊迫攻擊,逐漸打出真火,逐漸新增加招式的勁道。


    爭風吃醋,是不講理性的、挨了對方—下,也必定咬牙切齒給對方一下重的來扯平。就這樣,一下比一下重,火也就盒來意旺。片刻間,兩人手上已用上了內力,從普通的爭論、口角、動手,而演變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惡鬥,不勝不休的局麵。


    距離雅舍已在兩裏外,雅舍的人幹預不了。


    章春故意引小丫頭出來談判的,談判的內容不足為外人道,所以不希望驚動其他的人。


    兩人反臉動手,這是談判破裂必然的結果,不知內情的人看到,也誤以為她們在印證較技,識趣地不加過問,甚至避齊,著女人拚搏是是犯忌的事。


    各收了百十招,拳掌發出,已可聽到風雷聲了。


    “噗啪”兩聲急響,急劇閃動的人影倏然中分,這是重掌著肉聲,力道相當重。


    剛要暴怒地衝進,卻又煞住腳步怒氣全消。


    葛佩如腰挨了一掌,被拍得向左前方衝出丈二左右,穩不住馬步,右腿一軟,向前一栽,雙手撐入小溪旁的薄冰內,冰裂水濺.冰冷的水濺丁一頭一險。假使再衝出一步,可能一頭栽入溪中了。


    “哈哈哈……”章春化怒為笑,笑得花枝亂抖,高興極了。


    葛佩如狼狽地爬起,忙亂地狠狠拭掉臉上的水。


    “我也要把你打進水裏去。”她憤憤地向章春逼進,“你笑早了些,你———”


    “這次你要洗個冷水澡,讓你清醒清醒。”章春向前逼進,忍住笑,“讓你明白你根本不配和我競爭,早點死了這條心。”


    雙方手上都用了真力,都準備把對方打進小溪裏,眼看巳接近出招最佳距離,驀地兩人都站住了。


    山穀內風聲小於許多,但仍可聽到一陣陣風掠過林的呼嘯聲。


    一種鳴嗚的、有節奏性間歇的怪聲,夾雜在風聲中,從小溪對麵傳來,若有若無,綿綿不絕間歇地傳入耳際,聲調比風聲略高,不知到底是何種聲音,反正不是風所造成的。


    兩人發現子這種聲音,定神好奇地傾聽。


    不聽倒好,這—分心顱聽。似乎聲調有一種吸引神意的魔力,聽了就非聽不可,愈聽愈想聽,片刻神智便有點恍恍惚惚.朦朦朧朧,想睡又不想躺下,想抗拒卻又願意順從.逐漸陷入迷離恍惚境界。


    第一個悅躍過溪,循聲找尋聲源的是葛佩如。


    章春略一遲疑,茫然眼神的明眸向虛空茫視,接著晃晃腦袋。也一躍過溪。


    張天齊與仆婦甘大娘,沿小溪旁的小徑向外走。


    章春的這位仆婦姓甘,所以張天齊稱她為甘大娘。


    甘大娘年屆花甲,但矍朗健康不現老態,更是臉色陰沉;平時不苟言笑,比在揚州那位叫章二的仆婦陰沉得多。


    張天齊心中雪亮,這位名義上是仆從的甘大娘,內功修煉已臻化境,其實是章姑娘的貼身保鏢。


    章姑娘在她麵前.說話相當客氣,不可能是真正的仆婦。


    “章姑娘要我及早動身前往蘇州,認為鎮扛不安全,她的心意我很感激。”他向甘大娘說,“隻是,我在這裏還有要事待辦,暫時不能離開……”“是淩霄客的事嗎?”甘大娘冷冷地問。


    “—部分是……““家小姐的朋友,正在全力追查他的下落,這件事不必費心,家小姐發誓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我隻希望從他身上,追出另一個人。”


    “什麽人?”


    “一個練了九幽大真力的人。”


    “潛蚊地魔黃騰蚊,或者飛龍天魔陳伯剛。”


    “咦!大娘知道這些人?”


    “知道。”


    “大娘對江湖秘章相當熟悉呢。”


    “略有所知,這老魔與淩霄客有關?”


    他將那晚火焚廣陵園,救江南一枝春,被兩個蒙麵人在碼頭猝然攻擊,其中一人帶走了江南一枝春,另一蒙麵人攻了他一掌,反而震落河中逃掉的經過,概略地說了,那人的掌力,確是九幽大真力所發。


    至於那人是不是潛蛟地魔或飛龍天魔,他無法斷定。


    “我希望從這些老魔身上,追出飛龍夭魔的下落。”他最後說,“所以,我不想早早前往蘇州。””家小姐的朋友,會替你追查的。”


    “章姑娘朋友很多?”


    “不少就是。張爺。家小姐對你十分認真,她從沒喜歡過異性朋友。我家小姐有點驕傲任性,但她是一個好女孩。”


    “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辜負她。”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張爺,我的意思夠明白,不要假裝糊塗。”甘大娘語氣相當硬,“你從揚州不辭而別匆匆過江,幾乎把她急瘋了,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這個……”


    甘大娘突然止步,鷹目炯炯四顧。


    這裏,也就是兩位姑娘吃醋大打出手的地方。


    “甘大娘,怎麽啦?”他訝然問。


    “我沒見到警哨的信號。”


    “信號?這裏振有警哨?”


    “那邊。”甘大娘向溪對麵的一外山坡樹林一指,“他們應該向我發出有警或安全信號。”


    ·唔,不對,瞧,地麵的淩亂痕跡。”


    “曾經發生打鬥。”甘大娘吃了一驚一躍三丈餘,好高明的輕功。


    溪寬僅兩丈左右,能在原地起跳,一躍三丈餘,可說已到體能的極限,練了三十二年輕功的高手名宿.能在原地起三丈,一百個中找不出三兩個,超越三丈,一千人中也找不出三兩個來。


    張天齊吃了一驚,這才知道自己走了眼,甘大娘的武功造詣,比他所想像估計的程度高出許多。


    他並不急於守溪找警哨,仔細察看地麵的淩亂足跡,這才一路過溪。


    雪化後的草木叢生地麵,形成薄凍層,人畜經過.不難找出蹤跡。一個行家,決不至於疏忽任何可疑的征兆,尋蹤覓跡,他有豐富的經驗。


    走出百步外,他服中有重重疑雲。


    甘大娘出現在他身邊,留心他的舉動,“警哨遭到不幸了?”他突然拾頭問。


    “是的。”甘大娘的臉色很可怕。


    “怎麽死的?”


    “針中心坎。”


    “針中心坎?太不尋常,是嗎?”


    “是的,兩位警哨皆是超等勇士高手,居然被人麵對麵用針形暗器,奇準擊中心坎,怎麽可能呢?”


    “也許下毒手的人比他們高明……”


    “不可能。”甘大娘斬釘截鐵地說。


    “理由何在?”


    “警哨奉到嚴令,如非生死關頭,或者必須現身,方可離開潛伏處,而在離開現身之前,務必先把信訊傳出。這兩個警哨居然敢大搖大擺,從潛伏處走出來被人殺死,豈不奇怪。”


    “兩位姑娘,也是路過小溪之後,大播大擺達到此時,被三個人輕而易舉背走的。


    “什麽?”甘大娘大驚。


    “這三個人,體形都不高大,所穿的鞋或靴,不是武林人的快靴或皮底軟鞋。交手處留下的遺痕。是兩位姑娘留下的,這三個人根本不曾接近百步內。”


    “你不是開玩笑吧?”


    “甘大娘,我心裏急都急死了,哪有心情開玩笑?依我的經驗,不會有多少差錯;我相信兩位警哨被殺死,決無打鬥的遺痕留下。”


    “這……”這意味著什麽?”


    “這表示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被殺,兩位姑娘也示知道如何被捉的。”


    “哎呀……”


    “他們都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形下,糊糊塗塗被捉被殺的。


    甘大娘,你回去通知其他的人戒備,我循跡追蹤,等侯我的消捎患。救人如救火,我走了。”


    甘大娘剛轉身,重又轉頭想詢問一些事,但這一轉身間,張天齊的身影,剛消失在三四十步外的凋杯裏。


    “咦!”甘大娘駭然驚呼,“小小後生會……會縮地神行術?要不就是我眼花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跟不花。


    鎮江的山都不高,有些根本不能算是山。城甫郊的山都很秀逸,組成鎮江最美麗的風景區。


    山叢中林木蕙蘢,別墅、園林,寺庸點綴其間,春日紅男綠女絡繹於途,嚴冬剛過空山寂寂罕見人蹤。


    進入一條群山中的小徑,足跡便消失在雜亂的泥濘人還裏。小徑有人行走,已經無法分辨是何人的足跡啦!真要尋找,得花費不少工夫。


    而且,不可循小徑尋覓分辨,須防有人斷後窺伺,做案的人留下一兩個斷後,是正常的手法,除非捉了人就快速遠走高飛。


    一個時辰後,張天齊出現在群山深處的一座小山上,山下便是進山的小徑。


    山的右麵三裏外,另一座小山腳有一座小山村,約有五六十戶人家。


    他略為相度形勢,越野向小山村掠去。


    小山村也有一條小徑,村口居然有一家小店,販賣—些日用品,走夜路用的燈籠,草鞋,敬神的香燭……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一位十四五歲天真小姑娘在照料,看到衣著華麗的張天齊進店,頗感驚訝。


    “小姑娘,早啊!”他笑吟吟地說,“我好像迷了路,有糕餅賣嗎?”


    “沒有糕餅。”小姑娘用生澀的官話回答,“這裏是竹坳村,客官是……”


    “從那邊攀山過來的。”他往來處一指,“想在山裏尋幽訪勝,愈走愈遠不見人煙。小姑娘,山那邊那條路通向何處?”


    “哦!那是往小九化的路。”小姑娘毫無機心地說,“山坳裏有一座幽止寺,很少有人前往。”


    “路不小嗎?怎麽很少有人前往?”


    “偶爾有人來往,幽止寺不歡迎香客前往進香。”


    “哦!那就怪了,為什麽?”


    “那……”小姑娘臉一紅,欲言又止。


    “沒有香抽錢,和尚們喝西北風嗎?為何不歡迎香客?真少見。”


    “那……那是和尚與尼姑合修的寺院。”小姑娘終於說出原因。


    “哦!荒唐。我要買一隻小香籃,一些香燭。”


    “客官要到招隱寺進香?”小姑娘反而往北一指。”也許。”他不置可否。


    提了小香籃出店,他往北走了半裏地,便消失在路旁的樹林裏。招隱寺是名山的名寺,他不需前往湊熱鬧。


    幽止寺隻有兩進殿堂,規模小得很,撣房在後麵左右分,中間隔了一座花木扶疏的院子。


    當然,僧與尼是分開住的。


    天下各地也有不少這種有僧有尼合修的寺院,有些清規特別嚴,當然也有些晝夜不分汙穢寺院.那畢竟是少數。


    至於這座幽止寺內情如何,恐隻有寺中的僧尼心申明白。


    幽止寺,不歡迎香客,也並不完全禁止香客上門,反正任何人進入也沒有僧尼接待。除了大殿之外,其他殿堂樣室都上鎖加閂,不得而入。久而久之,香客們再也不願前來自討沒趣今天,卻意外地來了不少陌生人。


    由於寺院倚門而築,因些前殿和後殿的高低差異甚大。大殿前有石階下降十三級,下麵是三畝大的前院,左麵是亭,右麵是台。


    最下一級石階上,井立著一僧兩尼。


    中年女尼站在中間,穿青衣便袍,頭戴青便帽,手上有一串色澤怪異的念珠,略現蒼白的臉龐,猶可看到年輕時美麗的輪廓。那雙深眶內的眸子黑得十分深邃,給人的印象是令人心悸的冷。


    眸子全黑的人很少見,這位尼姑就有一雙漆黑的眸子,黑得令人聯想到魔鬼的眼睛。


    兩丈外,十二個佩刀掛劍的人,麵麵相對。氣氛不好,當然也不是來進香的謄客。


    為首的人留了三絡胡,一襲人才,劍眉虎目甚有威嚴,帶了兩名親隨。


    鎮江的人,都知道江湖朋友公認的鎮江仁義大爺,神爪冷鏢陳洪。要做仁義大爺.就得與江湖各行各業的人有接觸、有交情,疏財仗義,排琅解紛。


    排難解紛四個字說來容易,做起來可就不簡單,有時候難免胳臂往裏彎,弄不好兩邊的人都得罪了。


    據說,神爪冷鏢為人倒還公正,所以江湖朋友把他看成仁義大爺,與三園主人呼風喚雨的聲望並列名前茅。


    並肩而立的人是長春公子。


    他的兩個親隨死了,新換上的兩人親隨更雄壯,年紀也大些、叫大吉、大祥。至於姓什麽,外人不得而知。


    長春四金剛一如往昔驃悍,但傲氣似乎收斂了些。


    另外兩個是穿黑袍的百毒真君,和穿百袍的白無常銀博。


    首毒真君氣色不怎麽好,大概傷勢仍未痊愈,挨了張夭齊幾枚船釘。那晚如果神關穴(肚臍)沒有銅鏡保護,這玩毒的妖道必定已經歸天了,神關是他的罩門所在。太校神功是金鍾罩的正宗氣功,所以有罩門。


    “大方撣師,你這是待客之道嗎?”神爪冷鏢向站在左首的大和尚怒形於色的質問,“你派人把咱們邀請來。不請咱們進去招待,堵在院子裏,說要在這裏說明白,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眼中還有陳某在?”


    “嗬嗬!貧憎邀請施主與長春公子前來,其實不是貧道的本意,貧道隻是代為出麵邀請而已。”年約五十出頭.大球眼目光閃爍的大和尚含笑說。


    “誰的主意?”


    “我。”女尼陰陰一笑,“貧尼慧果。陳施主或許不知道貧尼是何許人,長春公子也許知道貧尼的來曆,該有些耳聞。”


    “本公子該認識你嗎?”長春公子傲然問,“天下間叫慧果的出家人不算少.有僧有尼,本公子的確聽說過叫慧果的尼姑,彗果有什麽奇處嗎?”


    “揚州吉祥庵的住持如意,是貧尼的師妹。”


    “哦!吉祥庵。呸!你以為本公子會到吉祥庵那種低級下濫的地方鬼混自貶身價嗎?”長春公子冒火地說,“我身邊任何一個女人,都是高貴的名門淑女。你說這種話,存心侮辱我長春公子,豈有此理!”


    “貧尼不會侮辱你,那不是貧尼托大方方丈邀你前來的用意。公手既然不知道貧尼的來曆,那就請勿多言,由陳施主負責交涉好了。””陳某該與你交涉嗎?陳某也不認識你。”神爪冷鏢不悅地說。


    “該的,因為施主是鎮江的仁義大爺。”慧果臉色一沉,“諸位所要搜捕的兩位姑娘,章春與葛佩如,目下在貧尼手中。”


    “滄海幽城的葛佩如,已經中毒死了。”長春公子大笑,“哈哈!老尼姑,原來擺空城計賺人……”


    慧果向上舉手一揮,階上端出現兩僧兩尼,分別架持著兩位姑娘。


    “怎麽可能?”長春公子愕然脫口叫。”老尼姑,你有什麽條件?”神爪冷鏢沉聲問,“你該知道,做這種犯忌的買賣,是要付出可怕代價的,你知道對手是何人物吧?”


    “知道,閣下是鎮江一霸,長春莊武林第一莊。如果貧尼害怕,就不會與諸位談交易了。”慧果陰森森地說。“兩位姑娘落在貧尼手中,已經證明貧尼比諸位的實力強。諸位如果不願意談,那就請便吧。”


    “你要談什麽?”神爪冷鏢口氣一軟。


    “談淩霄客方世光方大老爺。”


    “什麽?他怎麽了?他揚州基業毀手一旦,兒子也死了,目下不知到何處去了……““陳施主,何必呢?”慧果搶著說.“貧尼的師妹被殺吉祥庵迷宮之前,已經知道方大老爺臨時策劃一件大案,據說可能有五萬兩銀子利潤,派親信趕赴高郵把貧尼請至揚州共謀該筆重金,沒想到當天便遭了殺身之禍。


    “貧尼在揚州花了一些時已詳查出事的來龍去脈。事後查出吉祥庵被毀的前一天晚上,長春公子曾經暗中帶了黨羽進出廣陵園。是在廣陵園被葛姑娘母女所毀的同時。”


    “胡說八道。”長春公子厲聲說道。


    “不要急於否認,年輕人。”慧果冷笑“敝師妹一直就替淩霄客訓練才藝雙絕的少女,她是淩霄客的親信,自己也布置了不少人。


    “這是每個地位高的人必要的自保防險做法。避免有一天功高震主可能發生的危險。她的人認識你,雖然你蒙上了臉。


    你趁火打劫進出廣陵園,目的隻有一個。”


    “豈有此理,哼!”


    “目的也在那五萬兩銀子。”慧果厲聲說,“淩霄客已逃過扛,躲在鎮江附近,所以你們不甘心,明裏藉口對付張天齊與兩位姑娘,暗地裏對付淩霄客追髒。貧尼已得到消息,淩霄客已經被你們弄到手了。


    如果你們真的誌在張天齊和兩位姑娘,那麽,咱們交換,以兩位姑娘交換淩臂客,不然就表示你們心虛。”


    “可惡!”長春公子暴怒地大叫,“就算真有其事,你也不配與咱們談條件,老尼姑,你是什麽東西?居然膽敢在本公子麵前說這種話……”


    “小輩,你給我閉上你的臭嘴。”大方樣師舌綻春雷沉叱,蘭點也不像一個出家人,“宇內三魔女威震宇內時,你還穿開襠褲尿屎會往嘴裏塞呢。”


    “什麽?你是說”長春公子吃了一驚。


    “她就是二十年前威震宇內三魔女之一的奪魂魔女於寒冰,”大方禪師沉聲說,“你老爹長春居士在她麵前,還不敢提起背梁稱大爺,你說她配不配與你談條件?她在抬舉你,你知道嗎?”


    “不要指出早年的過期聲望來唬人。”長春公子一挺脊梁,“江湖無輩。武林無歲,又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過去了的,永不會再來,今天的年輕人,才是主宰英雄事業的縱橫捭閹人物。


    好漢不提當年勇,諸位最好珍重。衝諸位是前輩份上,把兩位姑娘交給在下帶走,好來好去不傷和氣。不然,這可是你們自找的,哼!”


    “壯哉!年輕人。”另一位女尼鼓掌喝采,然後陰陰一笑,“貧尼這些人的確老了,的確該進棺材了,讓年輕人縱橫捭闔埋葬我們了。好,貧尼得看看,你是否有埋葬我們妁本領和才華。小畜生,你準備了。”


    “你是……也是宇內三魔女之一?”長春公子問。


    “不是,貧尼釋不非,早年的過期聲望,早巳黃土長埋不值一提。”尼姑一揚手中的拂塵,嶺森森地下階向對方緩步接近,“少年英雄,掏出你長春莊的絕學金剛禪功,來降我這佛邪魔吧。”


    “不非魔尼?”神爪冷鏢驚呼,“陳某算是栽子,十餘年來,居然不知道住持止幽寺的人,是早年的凶魔尼。南門賢侄,小心她的心魔大法……”


    兩個親隨當然不能讓主人麵對危險,一聲怒吼大吉、大祥左右並出,劍出鞘風雷驟發,豪勇絕倫地衝上.劍發如天風降臨,顯然獲天風絕劍神髓,豪無忌憚地向不非魔尼搶攻。


    拂塵猛地一圈,一拂,發出奇異的怪嗬聲,精製的麻翻拂絲根根豎起,似乎煥發出五彩的光華。


    大吉在左,突然發出獸性的怪吼,挺劍向左斜衝麵出,像是迷失了方向,向看不見的敵人行猛烈的連續衝刺。


    搶出三丈外,猛地一劍紮入一株古鬆中,噢一士狂叫,摔倒在樹下蜷縮成團呻吟、發抖。


    大樣也好不了多少,衝出三丈外,一頭撞上了一道山牆,驀然昏厥。”很不錯,你的手下都很勇敢。”不非魔尼用佛塵向長春公子—指,“趕快運起金鋼禪功,不然就來不及了,你會比你的手下勇敢些吧?可不要玷辱了長春莊的聲譽,上啦!”


    長春公子大吃一驚.心向下沉。


    四大金剛臉色大變,但不敢示弱,四劍出鞘.擋在長春公於身前列陣。


    百毒真君嘿嘿怪笑,大袖一拂緩步而出。


    “心魔大法果然匪夷所思,佩服佩服。”老道輕拂著大袖說,“貧道自信修真略有所成,雖然還沒觸修到貴門四大皆空境界,自信定力仍可保留心神不為外魔所侵,就陪道友印證一二,著佛道兩家到底誰的心法管用。”


    “貧尼知道閣下的來曆。”不非魔尼冷冷地說。“百毒真君青鬆道友、你的百毒能傷害三丈內的人,但恐怕傷不了貧尼。”


    “真的?”.“一點也不假。”


    “哼!貧道……”


    “你的雙袖好重,拂不動了。”


    有異聲自後麵的慧果女尼口中發出,像狂濤拍岸鳴聲間歇地傳出,既不刺耳,也不吸引聽覺。


    但一入耳便引起意識的本能反應,本能地用神意傾聽,一聽就陷入意識模糊的境界。


    百毒真君自信定力超人,修煉深厚,自信拒得了不非的心魔大法,卻抗拒不了慧果的奪魂魔音。


    本來準備施放毒物的一雙大袖,不聽指揮地頹然下垂.本來充滿光芒的鷹目,出現漠然的神情。


    神爪冷鏢發出一聲震天長嘯,飛躍而起。半空中雙手齊揚,電芒破空而飛,發出威震江湖的霸道暗器冷鏢,分向兩尼姑射去。


    這位仁義大爺與人交手時,如果對方太強,他就出其不意用鏢傷人,所以叫冷鏢。鏢細小沉重,速度驚人,抽冷發射,幾乎無人能躲閃,而且專破內家氣功,挨上了不死也得重傷。


    不非魔尼相距最近,一聲沉叱,右閃半步一揮斜揮。電芒稍出偏向。但仍然穿拂塵所發的巨大引力,貼不非魔尼的右肋掠過,危機間不容發,把魔尼嚇了一跳,竟似不信地死瞪了貫入地下的冷鏢一眼。


    奪魂魔音被怒嘯聲分散了一些音浪,首毒冀君神智一清,但精力沒有立即恢複,駭然急退,腳下有點踉蹌,似乎被人在腦門上擊了一記。


    大方祥師哼了一聲,一翻掌猛地一撥,襲向慧果的冷鏢折向,發出刺耳的銳嘯,貫入石階一寸以上。勁道駭入聽聞。


    慧果不得不停止魔音.一聲冷叱,抬手扣指疾彈,—縷指風發出破風的銳嘯,向身形仍在半空的神爪冷鎳虛空疾射。


    神爪冷鏢身形一頓,一爪虛空斜抓,指風與抓勁接觸,左出勁流激旋的異鳴。“咱們上!”長春公子大吼,“銀前輩,去取兩個女的。”


    自無常銀博抬頭一看,階上已看不見人影,兩僧兩尼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挾持著的兩位姑娘當然也失了蹤,哪有人可奪?向側衝出.白色的身影飛躍登階。


    “咦!”白無常怔住了,站在階頂舉目四顧。


    兩僧兩尼直挺挺地躺在地下,行家一眼便可看出是被了點了昏穴。


    “人被奪走了。”白無常向下麵激鬥的人大叫,“兩僧兩尼被點了昏穴,快分頭追搜。”


    慧果與大方禪師一驚,丟下對手神爪冷鏢和四金剛,飛奔上階。


    白無常向東西飛掠,跳上院牆向外察看。


    人被奪走,已經沒有什麽好爭的了,人一哄而散,四出追尋。


    長春公子與神爪冷鏢心中有數,如果留下與一僧兩尼拚命,並不能保證可占上風,正好乘機脫身,犯不著拚命,追趕將人奪走的人要緊。


    幽止寺重歸沉寂,不見有入在外走動。


    登上一座小山頂,張天齊放開兩位姑娘的腰肢止步。


    他一手一個將兩位姑娘攙著飛奔,雖則兩姑娘身材小巧,仍然大感吃力,攙了兩個人長途奔跑委實支持不了多久。


    兩位姑娘神智仍未全清醒,而且被製了氣門,全憑本能運動雙腳奔跑,無法使用輕功,腳下一停,兩人便喘息著坐著,神智漸清。


    略一檢查,製氣門的手法並不是特殊絕技,他毫不遲疑地用疏脈手法,解下兩位姑娘釣禁製,這才坐下來休息,心中一寬。


    “天齊……”章春已能嬌呼,“剛才有人打打殺殺.是怎麽一回事?”


    “你和小佩落在幾個憎尼手中,記不起來了?”


    “知道呀!那個老尼姑叫慧果,盤問我有關吉祥庵的事。


    我感到奇怪,怎麽會糊糊塗塗便落在她們手上的?這是……


    “我隻記得和章姐廝打的事。”葛佩如說,“那寺院裏的尼姑不是好人,渾身香噴噴的……”


    “你們為何廝打?”他不勝驚訝。


    “這……““為了意見不合。”章春急急接口;“小事一件,不傷和氣。”


    “為何意見不合?”他仍然糊塗。


    “葛小妹對人對事的看法與我不同啦!哦,夫齊,剛才到底……”


    “尼姑慧果,是早年的宇內三鷹女之一,奪魂魔女手寒冰。


    你們兩個交手,被她用奪魂魔音所製,把你們當作交換淩霄客的人質,魔女要找淩臂客的晦氣。”


    “該死的!我又沒惹她……““吉祥庵的住持風流女尼,是魔女的師妹,你還沒惹她?”


    “哎呀……”


    ‘她們不久就要追來,你們先回去,我引他們往錯誤的方向迫。”


    “不,我要和她算算帳……”


    “你不聽話,我要罰你。”他正色說,”魔女的奪魂魔音,你們仍然抗拒不了。再說神爪冷鏢那些人.可能也隨後追來,人多勢眾,我可不願你們冒險。快走,回去後小心戒備。”


    “天齊哥…”葛佩如小嘴撅起老高,不肯走。


    “你最頑皮,不聽話以後不理你。”


    “天齊,你……你應付得了嗎?”章春關切地問。


    “引他們走我都應付不了?廢話,快走。”


    “我聽話。”章春一拉葛佩如的手,“我和葛小妹等你回來。”


    他一揮手.說聲小心,回頭如飛而去。


    葛佩如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突然心生警兆,猛地一摔手,掙脫章春掌握,斜閃出八尺,麵對著目露凶光的章眷,凝神戒備。


    章春並沒采取進一步的行動,僅用淩厲的目光,不轉瞬地狠盯著她,久久。


    “趁我沒動殺機之前,你最好趕快回到你娘身邊去。”章春終於說話了,語氣充滿火藥。”


    “你……”葛佩如警惕地移位。


    “我喜愛的東西,或者人,我一定要得到,決不容許他人奪走。”


    “你是說……”


    “天齊。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也是。”葛佩如大聲說,“你別想。”


    “我已經不欠你什麽了,所以,如果你不放手……”


    “我決不放手,當仁不讓。”


    “那麽我必須殺死你。”章春凶狠地說,“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這是你逼我采取的,休怪我……”


    “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的威脅。”葛佩如拉開馬步,嗓門更高,”想要殺我?哼!你早著呢?”


    章春一聲嬌叱,探馬步疾進,一記現龍掌當胸便拍,以行動作答複,正麵強顯示實力,掌勁發於體外,要用內家真力下殺手了。


    葛佩如不甘示弱,也在掌上注入真力,一掌斜封。立還顏色,扭身一腳急掃葉方的右膝。


    一沾即走,雙方都不願將招式使老,你來我往各展所學快攻,拳掌交錯接觸的聲浪逐漸提高,也表示雙方的勁道都在逐招增功,即將硬封硬拆,行雷霆一擊了。


    論經驗與驍勇。章春強太多;但論機靈刁鑽,葛佩如不作第二人想,連張天齊也感不如。


    雙方優劣互見,相互消長,短期間不易分出勝負、忘了張天齊的警告.在這人跡罕至的山坡上,不顧一切敢手狠拚。


    當雙方的真力已耗掉四五成之後,閃動的身法逐漸慢下來了,全力一擊的機會隨之增加,這對內功修煉火候稍差的葛佩如不利.她的護體玄天神罡,在每次接實時,即發生氣機罡現不穩定現象,危機將至。


    坡下方的凋林邊緣,突然衝出七十青衣人,風帽放下掩耳反露出雙目.以奇快的速度向上飛掠,半弧形一分,拔劍出鞘好奇地注視著她倆凶狠地纏鬥,並不急於出手加入,撥劍的用意僅在防止她倆逃走。”她們是玩真的.不是練拳喂招。”終於有人發話了,“她們在搞什麽鬼?”


    “是啊!玩真的呢!”另一名青衣人說,“她們是同夥,居然同室操戈,難道有什麽陰謀不成?”


    “管她們是真是假,有否陰謀。”第三名青衣人大聲叫。


    “咱們先把她們弄到手再說,可別讓他們逃掉,咱們交不子差呢?我先上!”


    武林人大多數自命不凡,為了爭強鬥勝,一言不合就拚個你死我活,不屑打群架,鄙視倚多為勝。


    但如果一結幫成了夥,個人的得利,與英雄主義的念頭,便被幫夥的利害所控製。個人已不重要隻有幫夥的利益存在,變成一群暴民,隻要為首的入一聲令下,就會一擁而上,絕少例外。


    例外的是那些肴領導權、有地位的人,所以除非絕對需要,寧可站在一旁發號施令,不親自出麵拚老命。


    當然這是不必然的現象,與軍隊的組織有關。


    早年的戰鬥。兵對兵將對將,個人主義的英雄色彩極為濃.但漢唐以後,兵一動就十萬百萬投入戰場,個人英雄主義亳無發揮的餘地。


    像楚霸王一樣親昌矢石,奮勇衝鋒陷陣,大喝一聲敵將紛紛落馬的情景,己成為昔日黃花,盛況凰不複見於。


    看七十青衣蒙麵人的穿著、打撈、聲勢、舉動,就知不是什麽有名的人物,隻是一群打手、爪牙,徒眾、搖旗呐喊的狐群狗黨而已。


    兩位姑娘也認為這些人不成氣候,認為是—群無足輕重的打手爪牙。


    生死榮辱,吉凶禍福,常常取決於剩那一念之向,此中因果無人能知道,隻能歸於宿命。


    七十青衣人擺出的陣勢,氣魄舉動。的確不像是高手名家,亂七八糟慢吞吞,七枝劍先後衝刺毫無章法,打手們打群架就是這種模樣。


    最快的一支劍迎麵射來。章春毫不在意他一掌斜揮、無畏地拍中了劍身,注意力仍然放在右側的葛佩如身上。


    即使是一流高手,這一掌即使不將創拍斷,也必定向外震飛。


    “啪”一聲怪響,劍不但不震飛,反而傳出一股可怕的反震力道。她吃了一驚,反震力道將她向右推、下沉,手掌一麻,臂肩一震,雙腳一沉向下挫。


    青衣人的左掌,以駭人的奇速跟入.“噗”一聲拍中她的左肩前。


    她已運功護體.但竟然禁受不起這一摯,可能是變化倉促,一時來不及聚功承受.掌及體,力遭驟增,可怕的怪勁直撼心脈。”哎……”她驚叫仰麵便倒。


    第二支劍到了,速度比先前衝刺增加三倍。


    跟看劍尖下沉、貫體,葛佩如恰好被第三支劍逼得怠閃而至。


    “該死!”葛佩如怒叱.扭身躺倒,斜飛一瞬,將那位青衣人的右膝踢斷了,劍尖中間不容發地.從章春的腹前退出。


    葛佩如一淩而起,突覺右後肩一震,有暗器來破她的護體神功,斜貫在背肌上。


    她無暇多想,猛地抓起章春扔上肩,一竄三丈,鑽入凋林如飛而遁。


    留下一個青衣人救助斷腿的同伴.五個人急起狂追,輕功極為高明。


    葛佩如機警絕淪。輕功更是出類拔萃,片刻間,她便擺脫了追趕的人,鑽入一座滿山竹林的小山深處,全力急竄有多遠就走多遠。


    不知走了多遠,猛地感到腳下一軟,控製不住身軀,砰一聲撞在一株大竹子上,兩人全倒了。


    “你……你怎麽啦?”跌了個暈頭轉向的章春急問,手腳發軟,無法掙紮而起,左肩像是失去感覺,左半身麻麻地,手腳不聽使喚。


    “我的右後肩中了淬毒暗器,毒性發作了。”葛佩如掙紮坐起來說,“幸好毒性不劇烈。天殺的!這七個狗東西,每一個都是可怕的高手中的高手,為何掩藏麵目,扮起混混打手計算我們?”


    “你……你支持得了嗎?”章春問。


    “還好,我已經封住了右半身,的經脈,可以暫時減緩毒物侵襲全身。哎呀!你……你怎麽啦?你的臉色很……很不好……”


    “不知是哪一個混蛋,用一種可以震移經脈,阻止血脈流動的掌功,拍中我的左肩,感到渾身脫力。”章春憂心忡仲地說,“小佩,你如果能走動,快走,他們會找來的,死一個比死一雙好……”


    “少廢話!躲一躲再說。就算他們出動—千人,也不可能把我們搜出來‘三山園那些狗東西,豢養有搜人的獵犬,老天爺保佑,不要讓他們把狗帶來。”


    “老天爺是個勢利鬼。”章春說,“永遠幫助強者,你求老天爺沒有用。”


    “我從不希望老天爺保佑。”


    “真……真該死!”章春恨恨地說。


    “又怎麽啦!”


    “又欠了你一份債。”


    “你……““我一定要找機會還。”章春大聲說,“我決不容許你和我競爭。”


    “你仍要殺我?”在還債之前我不會。”章春苦笑,“我們章家的人,比你們的武林傳統更看重恩怨分明。”


    “什麽我們的武林傳統!”葛佩如冷笑。“傳統對正人君人有效,對歹徒小人都不值半文錢。”


    “有些賤種為了一文錢,也會打破他爹娘的腦袋。我不怕你,老實說,你的武功或許比我紮實些,但想殺我,你也難以如意。”


    “我會用陰謀詭計整治你。”


    “我也會用心機來整治你。”


    針皆相對,兩人誰也不肯讓步。


    愛情是自私的,讓步才是反常。


    “你……你為何救我?”章春轉變語題,“你本來可以一走了之的。”


    “我也不知道為何要教你。”葛佩如苦笑,“是的,我本來可以一走了之的。”


    “你後悔了?““那倒不會。”


    “你現在仍然可以一走了之。”


    “呸!你把我看成什麽人?怕死鬼?”


    “你……小佩,我們……”


    “噤聲!”葛佩如向下一伏,“我聽到撥枝聲。天殺的!好像他們真找來了。”


    “你還來得及走。”章春說,“我不怪你……”


    “討厭!你別出聲好不好?”


    撥枝聲漸近,竹枝的搖動聲,百步以外仍可聽得一清二楚。


    來人漸近,危機也漸近。


    幽止寺不見人蹤,寂靜無息。


    張天齊提了香籃,踏入大雄寶殿。


    “知客法師在嗎?”他大聲叫,將香籃往拜壇旁一放,”方丈、監寺,總該有人出來招呼吧?獻香油祈福的施主來也。”


    即便是平常,也不會有僧尼出來接待。


    “和尚不出來。”他的叫聲增高了一倍,大殿的回聲震耳,“尼姑總該有一個出來吧?喂!”


    仍然沒有動靜,像是空寺。


    拜壇前麵的供案,足有兩丈長,上麵擺滿了法器、香鼎、香花供品等等,鼎中香煙嫋嫋.懸著的數籃信香散發出檀香味。”本施主數到十,如果沒有人出來,本施主就打碎供案,拆散拜壇。打爛菩薩金身。”他的聲音又增高一倍。“我不信和尚尼姑們都死光了,死光子還要這座寺院何用?幹脆一把火燒光拉倒。”


    已經明白地表示,他是登門挑釁的。


    “南無阿彌陀佛!”佛號聲起自殿門。


    他轉聲身回顧,冷冷一笑。


    殿門外,並肩站著一僧一尼,大方禪師和慧果老尼。


    “施主妤霸道的口氣。”大方禪師冷冷地說,領先舉步跨入大殿。


    慧果持佛塵堵住殿門外,一雙冷電四射的怪跟,不懷好意地、凶狠地狠盯著背手而立的張夭齊。


    “不霸道的話,大和尚與師父豈能肯出麵接待?”張天齊笑吟吟地說,“如果本施主不信佛,又何必前來祈福進香?信佛的人,當然,不至於打爛菩薩金身,對不對?”


    “施主信佛?”


    “無所謂信不信。俗語說,心誠則靈。佛法重視因緣,本施主與諸位有緣,所以前來與諸位……”


    “施主是陳大老爺的人?”大方祥師搶著向。


    “不是。”


    “哼!真人麵前不說假話。”


    “本施主字字皆真。大師是有道高僧,出家人戒狂語,希望大師也信任本施主,本施主說的是真話,沒有懷疑的必要。


    陳大老爺不會派一個說真話的人來,派來的人一定沒有刀就有劍,用刀劍來說話。”


    “唔!有道理。”


    “本來就有道理。”


    “那就請施主明示來意,者恭候吩咐。”大方禪師擺出有道高僧像,寶相莊嚴地合掌問道.“老號大方,忝為本寺主持。”


    “原來是方丈大師,幸會幸會。”


    “請教施主貴姓大名。”


    “張天齊。”


    大方禪師一怔。


    門外的慧果駭然一震,身形一晃,便顯現在大方禪師身旁,好高明的流光遁影身法快得不可思議。


    大江兩岸,扛北揚州,江南鎮江,牽涉江湖事故的人,誰不知道張天齊其人?張天齊三個字。幾乎盡人皆知,他已經成為扛湖風雲人物。


    雷神張天齊,不再是江湖十大神秘人之一,而是眾所周知公然露麵的年輕怪傑了。


    雷神,本來就是風雲人物。


    “孽障!老納正要找你。”大方樟師沉叱,踏進一步雙舉齊出,—記推窗望月攻胸膛,驟然發起攻擊,一點也投有成名人物的風度。


    碰上勁敵,搶製機先突襲是必要的。


    張天齊早料到大和尚有此—著,大和尚眼中突然湧起的殺機瞞不了他。


    他感到渾雄的掌力極為凶猛壓力萬鈞,也就毫不遲疑地發招開門迎客,雙掌上鬆,外張,硬接來招,崩開大和尚的雙掌,進步乘機切入,閃電似的反擊,雙掌按上了大和尚的胸膛。


    “嘭!”內勁爆發的響聲震耳,罡風激蕩。


    大方禪師的龐大身軀暴退丈五六、臉色一陣自,幾乎失足摔倒,著地再踉跑退了三步,地麵留下三個寸深的腳印。


    “大力金剛掌,如此而已。”張天齊冷冷地說,“大和尚,你再撤野,本施主必定毀了你的金剛撣功,信不信由你,你最好是相信。”


    “還我師妹的命來!”慧果厲叫,戟指虛空疾點三指.指風銳嘯中,切入再加一爪。


    張天齊不敢大意,立掌當胸上撥下拂,指風撼動他的手掌,有熱辣辣的感覺。


    掌一翻,驀地響起一聲陰雷,聲浪並不大.但直撼腦門,狂猛地勁流洶湧而出。


    爪勁竟未能擊破從正麵湧出的掌力,慧果嗯了一聲,飄退八尺搖搖欲倒。


    “陰雷掌!你果是雷神。”大方禪師駭然驚叫,“咱們今天一定要把你埋葬掉,你在江湖上橫行霸道,威脅咱們同道的安全為時太久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慧果咬牙切齒尖叫,“天網恢恢,你竟然送上門來還債,真是我佛有靈……”


    “真的如果佛有靈,你們這些混帳東西,早就該打入阿鼻地獄了。”張夭齊冷冷地說,“我不認識你的師妹,當初在下殺入吉祥庵救人,看了那些傷風敗俗淫控褻不堪的歌舞,一怒之下的確殺了不少人,其中是否有你的師妹就無從分辨了。隻許你們殺人擄掠,卻不許苦主回報你們,你們哪還有良心?混蛋!”


    大方禪師發出一聲短嘯。各處人彰紛現,從左麵人殿的是和尚從右麵搶入的是尼姑。總數超出三十多人。分列殿四九把張天齊圍住了。


    僧人持方便鏟,尼姑使用拂塵,遠攻近攻的兵刃相當完備。


    不非魔尼與一位帶發修行的中年女人同出,女人手中有一柄光華耀目的劍。


    “人真不少。”張天齊嘲弄地說,“騙著鬥虎,愚蠢巳極。


    不要叫他們送死,你們幾個位高輩尊的人聯手上吧。”


    “心魔大法、奪魂魔音、金鋼禪功,還有什麽?這位大師手中的劍是神刃,大概可以飛劍取人首級。四人聯手,在下不知是否逃得過血光大劫呢!上啦”


    “你敢不用雷珠嗎?”不非魔尼沉靜地問,嗓音怪怪地、怪眼也放射出令人昏昏然的朦朧光芒。


    “咦!你這老魔尼說話,怎麽這樣語無倫次的?你一點也不像一個成名人物。”張天齊毫不在意地出言挖苦,神情輕鬆得很。


    雙方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雙方都誌在將對方置之死地,殺得愈快愈好。


    “你們這麽多人,你管我用什麽惡毒的玩意殺死你們?我不殺你們,你們就要我的命。我為何不使用最有效、最方便、最快速的手段來殺你們?“你居然要求我不用幹淨利落的,無法殺你們以自保,而任由你們三十幾個人碎我的屍,你這是什麽人話?你當你是誰?肉身施舍女菩薩?呸!”


    “你這小輩……”


    “不用獻寶了,老魔尼。”張天齊險一沉,“你的心魔大法道行淺得很呢!你算什麽?在下隻要大喝一聲,保證可以讓你腦裂神滅自食其果,還不收法?”


    最後一句話很像他的掌功陰雷掌,所發的陰雷聲,直撼腦門心為之下沉。


    不非魔尼渾身一震,駭然變色急退三步。


    雷神的名號,有震撼人的魔力,再一聲叱喝便瓦解了不非魔尼的心魔大法,可把所有的人嚇了一大跳,四周合圍的僧尼們,已是心虛膽寒人人變色,眼中驚恐的神色十分明顯,鬥誌迅速沉落。


    “在下殺起人來,從無憐憫的念頭。”張天齊繼續在心理上增加壓力,“在揚州,乾清幫卑鄙地殺了在下的朋友神偷李祿,在下給他們兩次永世難記的大屠殺。


    目下鎮江該幫的分幫很聰明,撤堂移舵逃了個精光。你們大概比乾清幫強三倍呢抑或強五倍?”


    這些人哪能與乾清幫比?乾清幫人才濟濟,自南至北足有上百分幫,幫眾全是些聽從號令的亡命徒,雄峙江湖無入敢與該幫結怨挑釁。


    “就算你們強十倍,在下也不在乎。”他聲色俱厲,“是死是活,為友為敵,悉從尊便。”


    “為敵為友?什麽意思?”大方禪師色厲內荏,“你找上門來登門挑釁,為何?咱們招惹了你雷神?慧果道友的師妹被你在吉祥庵殺死,你來找她想斬盡殺絕,她並沒參予吉祥庵的事。”


    “在下對殺老尼慧果的事毫無興趣,感興趣的是她知道長春公子出入廣陵園的事。“張天齊輕巧地放鬆壓力,“那晚在下火攻廣陵園的確發現了幾個蒙麵人出沒因此,在下前來求證真假。”


    “貧尼與你仇怨早結,不甕告訴你任何事。”慧果頑強地說。


    “在下不要你告訴任何事,因為在下不相信你的任何話。”


    張天齊泰然地說。


    “誰又能告訴你?”


    “自然有人會告訴我。”張天齊更輕鬆地微笑。


    “你少做清秋大夢。”


    “在下很少做夢,對夢毫無興趣。”


    “哼!你找人問吧!看誰能告訴你?””能告訴我的人,目前不在這裏。““誰,在何處?”


    “長春公子。”張天齊一語驚人;”時辰差不多了,該要來下。”


    “鬼話!他來做什麽?你兩個女伴已經逃掉了,他帶人追趕……”“我知道他並設追趕,另有人滿山窮找虛應故事。”


    “這……”


    “他去邀集克製你們的高手,尤其是你的奪魂魔音。””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蒙麵進出廣陵園,那就表示你犯了大忌泄露了他的陰謀詭計,他必定帶了高手中的高手,殺光你們滅口。


    如果他不來,就表示你的消息隻是造謠,你損害不了他的聲譽,他犯不著和你計較,以免兩敗俱傷。


    現在,你們該明白在下來這裏的目的了,你們最好趕快向佛祖禱求,希望在下估計錯誤佛祖保佑長春公子不來。如果他來了……”老天爺!我還是不說的的好。”


    第一個感到毛骨悚然的人是大方禪師。一言不發扭頭便走,隨即發出一聲信號,和尚們紛紛向殿門外飛奔,一個個神色緊張。


    “你在唬人。”慧果仍然嘴硬。


    “在下哪有閑工夫唬你?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是不是唬你了。”


    “假使他來了……”


    “我希望他來……”


    “他來了,你站在哪一邊?”


    “我站在我自己一邊。你可以放心,我決不會落井下石。”


    “幫助我,你我的仇恨一筆勾銷。”慧果終於認輸。長春公子如果再來,必定有空前堅強的實力,強得足以克製奪魂魔音,後果不問可知。


    “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你也不必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殺師妹的仇恨報不報在你。反正我對這件事理直氣壯,一點也沒感到內疚。”“你……”


    “如果你覺得實力懸殊,毫無勝算,我勸你趕快逃走,也許還來得及趕快做決定吧!時辰不多了。”張天齊誠懇地說,“雞蛋碰石頭,智者不為。”


    慧果打了一冷戰,扭頭向不非魔厄投過一道詢向的目光,征求意見。


    不非魔尼打出自己人方可了解的手式,慧果立即舉手一揮,領了眾尼出了殿。


    “走吧!也許還來得及。”張天齊大聲說。


    在劫者難逃,有人就是聽不得老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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