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少女較現代來說,成熟太多。


    裴秋雨雖說還不足十五歲,但行事言談卻比現代老油條宋觀舟不遑多讓,她謙和有禮,十分恭敬,與宋觀舟說話時,不急不緩,更不會冷了場子。


    隻要宋觀舟應承兩句,這話就不會掉到地上。


    閑聊幾句之後,裴秋雨讓一起來的小丫鬟拿出不大不小的包袱,放到二人跟前的小木幾上,“四嫂莫要嫌棄,我活計做得粗糙,幾次想給四嫂送來,卻又覺得拿不出手。”


    打開的小包裹裏,放著一雙繡鞋,兩雙長襪,並兩三塊羅帕。


    宋觀舟笑道,“自然不會,多謝四妹妹一番心意。”


    她拿過羅帕,全是繡的石榴花、杏花,全是吉祥如意,但卻不出挑。


    “針腳繡樣都極為不錯。”


    說完,讓忍冬收了起來,姑嫂又閑說了幾句,直到裴岸帶著阿魯踏入韶華苑,裴秋雨才急忙起身,怯生生的喊了聲,“秋雨見過四哥哥。”


    裴岸嗯了一聲,“怎麽今日過來?”


    裴秋雨回望依然老神在在,坐在圈椅上的宋觀舟,“二嫂囑咐我明日跟著四嫂往二叔家去一趟,我特來詢問四嫂可有要帶的物件兒。”


    裴岸微微皺眉,落座在小丫鬟抬來的圈椅上,“坐吧,不過就是去二叔家走走,哪用得著帶些東西。”


    二房什麽都不缺。


    裴岸的二叔裴諝,對裴家最大的貢獻是生了一個會擅長商事的嫡子,以及一屋子的庶子庶女。


    銀錢什麽的,曆來寬裕。


    聽到裴岸這話,裴秋雨低下頭,想著宋觀舟怕是會找補幾句。


    誰料宋觀舟壓根兒不搭理,戳了個糖果子吃了下去,甜到心頭。裴岸卻止了她欲要再吃的念頭,“這東西甜膩,少吃些,免得晚間又不舒爽了。”


    宋觀舟無聲哼了一下以作抗議,隻管戳了又吃一口。


    眼看裴秋雨在旁咬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才慢慢說道,“嚇著妹妹了,二房四妹妹起了個小宴,二嫂子忙不得過去,讓我和秋雨同去。”


    “也好,你多日不曾出府,過去走走,二叔府院裏有三五株桃花,開得比燕來堂的還好。”


    宋觀舟不耐,“過去坐坐就回來,過幾日還得去赴金大姑娘的宴,不缺桃花看。”說到這裏,轉身看向裴秋雨,“大姑娘的宴,二嫂子同你說過沒?”


    裴秋雨微微點頭。


    “二嫂交代過的。”


    原想著宋氏會不會關切問上幾句出行衣裳首飾什麽的,誰料後頭就沒話了,裴秋雨心頭微歎,這四嫂真不太會為人做事,罷了。


    起身道了別。


    宋觀舟招呼忍冬送客,也回了她一個小小的漆盒。


    她與忍冬推脫起來,“忍冬姐姐莫要破費,秋雨愧不敢當。”忍冬塞到一旁的丫鬟懷裏,笑了起來,“姑娘說的什麽話,四少夫人當你如親妹妹一般,隻不過是一副耳飾,哪裏就不敢當了。”


    二人在院子裏來回謙讓,裴岸嗬斥道,“你四嫂給你的,拿著就是。”


    裴秋雨這才接了過來,朝著裴岸並宋觀舟行禮道謝,“多謝哥哥嫂嫂疼愛,秋雨就恭敬不如從命。”


    再說了幾句道別之語,方帶著丫鬟離了韶華苑。


    宋觀舟仰在圈椅之上,看著暮色將近的花架子發著呆,裴岸呷了口熱茶,“你素來不愛姐姐妹妹的宴,怎麽如今又願意去了?”


    “往日我眼裏心裏隻有你,自然無心應酬旁人。而今騰出精力,多去走走看看也無妨。”說完,秀氣的打了個哈欠,甚是閑適懶怠。


    ——別有一番風情。


    裴岸心頭微動,“二者並不衝突。”


    “何意?”


    宋觀舟眯著眼,看著吐蕊的花兒,隨意問道,裴岸笑了起來,“如今正是挺好,你我夫妻,少些猜忌多些溫情,何愁不睦。”


    晚風吹來,把裴岸身上的脂粉氣也吹到了宋觀舟鼻尖。


    她鼻翼微動,嗅到了香味,斜睇束發戴簪的男人,“今兒又去煙花之地晃蕩了?”


    ——狗鼻子,忒靈。


    裴岸麵無愧色,“自然不是。秦二郎邀約,上兩次就推了,這次再推有些不好。倒也不是去什麽風花雪月之地,隻是尋了個酒樓,當窗臨風吃了幾杯杏花酒而已。”


    “我聞到你身上的胭脂水粉味了。”


    “會仙樓裏,有吹拉彈唱的姑娘,隻怕是秦二郎呼來的兩個伎子身上的味兒當風吹了過來,沾了些罷了。”


    裴岸兩眼耀若寶石,望向宋觀舟。


    尋思她恐怕又要大鬧一番,正想找個由頭回燕來堂,哪料到宋觀舟竟然語出驚人,“會仙樓我從未去過,哪日得空你帶我去走走,我也吃些酒水,聽些小曲。”


    ……未待裴岸回答,宋觀舟又虛心請教。


    “京城裏除了朱寶月的地兒,還有旁的樓子嗎?”


    “什麽樓子?”


    宋觀舟想了片刻,歪著頭認真求知,“就是自行營業,掛著個附庸風雅的幡子但也是做的迎來送往的生意,白日裏吃喝玩樂,晚間留相熟的男客過夜,我說的是這種樓子——”


    男人的麵色瞬間黑了下來,“你欲作甚?”


    宋觀舟又仰躺到圈椅背上,喃喃道,“我也想去見識見識,隻是朱寶月那裏我自然不會再去,旁的還有嗎?或者你什麽時候攢個宴,請到宴席上助興,我也能一睹風采。”都是才女喲!


    ——裴岸都拿不住宋觀舟的意思。


    說她在胡亂搞事,她卻說得一本正經。


    可女子探知這些事兒作甚?


    裴岸又吃了一口溫茶,換了話題,“過幾日我宴請秦二郎、拂雲小聚,不如你也一起?”


    嗬!


    宋觀舟搖頭,“沒幾日就是大姑娘的桃花宴,怎地還得提前碰個麵?”


    裴岸看她不喜,歎道,“我們少時情意甚篤,而今拂雲回京,朋友情分不減,隻是如此。你若是不喜,那就不去罷了。”


    不去就不去。


    宋觀舟才沒那麽在意,她知道金拂雲的提前出現不對勁,但桃花宴去一趟就行,提前再碰,她全然沒這個耐心去應付。


    夜風微揚,興許還不到時日,倒是沒什麽蚊蟲。


    宋觀舟坐了一會兒,嫌累,起身要往屋裏去,裴岸遂起身,跟在後頭,“我今晚歇在這裏。”


    一個急刹,宋觀舟驀地回首,蹙眉不悅,“喝了花酒,還想上我的床榻,想得美!”


    ——何等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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