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極。


    聽到裴岸娶了宋氏,她吟泣數夜,鎖紅隻道她是因為想到去了的賀大郎心傷,可無人知曉千裏之外傳來的消息讓人難以自持。


    她覺得自己是個怪物,一世一世的苦熬。


    偏尋不到出路,困在這一世與一世不同的關係之中……


    金拂雲終還是哭了一場,再次平和下來,隻能重新梳妝,往蕭氏、梅太太屋子裏去,那邊也得了信兒,個個滿臉歡喜。


    蕭引秀招了裴海來問,聽到三公子也在,愣了一下,“三弟回來了……,那真好。”


    裴海又道,“四公子已帶人跟著正保尋了過去,老爺也在等候消息。”


    梅太太在旁捧著心口,“極好,極好,兩個孩子都有了信兒,我這心也算是放下。”


    裴岸這邊,跟著打馬翻山越嶺,來到一處山坳之下,正保左右看了,“就是此處,人煙稀少,隻半山腰有戶人家,我們帶著四少夫人前去投宿,四公子且瞧,這一處還是我摔下去折了的枝丫。”


    上山全是小路,新折斷的樹枝正保一眼就認出來。


    裴岸與其他府上的護衛領隊商量一下,眾人分了三隊包抄上去,裴岸帶一隊從正保來時的小道上山,正保說了那家人,“算是小富之家,有三兄弟,兩姊妹,除了長子成家,旁的不曾打探到。三公子卸了少夫人左耳剩下的金耳環,求了湯藥衣物。這家子主人一開始還算盡心,可婦人得了三公子請求與少夫人換了衣服時,看少夫人容貌豔麗,竟是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幸而村戶房不大,裴徹晚間用齋飯時,看到了一家人神情多不自在,並額外長了個戒心。


    果不其然,半夜時那家老頭與三個兒子到門外竹林中小聲謀劃起來。


    “前頭咱送了二妹往黃員外家,他說二妹顏色不好給拒了——,如今看這女子容貌絕美,又跟著個禿頭和尚混在一處,沒準兒是私奔出家的婦人,不如送給那黃員外,得了些金銀,好與二郎、三郎說個娘子。”


    大兒有些擔憂,“若是顯貴人家,追了責,那待如何?”


    老頭惡狠狠道,“如何能找來,俗話說得好,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而今絕好的機會放在跟前,那員外說了,隻要送去個好顏色的,三百五百的全不是問題,我們若是得了就去澧縣投奔你姑父,咱手上有閑錢,還怕個鳥!”


    小的兩個兒子眼神放光,連聲附和。自家身為獵戶,好容易尋了這片沒有圈起的山頭,做了些打獵的活計,幸得爺四個能耐,倒也攢了三間房子。


    比尋常農家好一些,隻是沒個街坊鄰裏,兩個兒子娶妻成了難事兒。


    若得了大筆閑錢,就是去牙婆子那頭買上兩個好生養的女子來,也好過一直打光棍。


    老大還是有些猶豫,“那大和尚雖說殘了一隻手,但看著眉清目秀,要是有些能耐,我們如此恐怕也難以得手。”


    老二老三啐了一口。


    “大哥就是膽小怕事,那大和尚殘了你還怕甚,帶著的小沙彌也是瘸了腿的,兩殘一弱,能打過我與三弟?”


    何況還是一家七八口人。


    裴徹在竹林密處聽了個完全,這才回到屋中。


    正保伺候著昏迷不醒的宋觀舟吃了些湯藥,看向麵神清冷的師父,“真是一家子壞種?那如何是好?”


    裴徹望著燭火,略微沉思之後,與正保耳語。


    “我自行去了,那師父您怎麽辦?”又看了一眼還在發著高熱的宋觀舟,“四少夫人若是醒來,還能一塊兒跑出去,現在——”


    裴徹白麵清冽,濃眉大眼,與裴岸有三分相像,如今皈依佛門,往日儒雅此時更為柔和,縱使失了半臂,可那通身氣派,也不妨礙他是個俏和尚。


    好容易挨到天亮,裴徹給正保使了眼色,二人一開始低聲爭執,漸漸卻失了克製。


    外頭一家人豎著耳朵聽來,好不容易聽到那瘸腿小和尚說道,“在外我喚你聲師父,實則不過是個師兄弟,你哄了張姑娘出來,本是同意允我二百兩,可到現在,我半兩銀子不曾看到,你還哄著我去賒藥與這女子吃,我哪裏有這能耐?”


    外頭爺幾個眼睛一亮,果然如猜測的那般。


    老頭壓了壓聲音,“再聽聽,莫要聲張。”


    又聽得一陣若隱若現的話語,裴徹故作無奈,“師弟,師兄允你的銀錢斷不會缺,隻是而今張姑娘昏迷不醒,我一時半會兒拿不到。”


    “拿不到?怕是沒有吧,如此來,休怪我自行離去,大不了跪在師父跟前求個不是,我照樣念經參佛,比在你跟前當牛做馬的好。”


    說罷,還惱怒起來,砸碗摔盆,踢了幾處破椅。


    爺幾個豎起耳朵,聽得裴徹壓著嗓子道,“師弟莫要聲張,張姑娘帶著細軟來,隻是她藏了起來,總得哄著醒來,才知下落,那時候我允你五百兩銀子。”


    正保門縫裏看了看爺幾個身影藏在暗處,索性嗤笑,“我又不是那傻愣子,你左右哄了一次又一次,我腿瘸可不蠢,如今你自在這裏守著你的張姑娘,我要回趙縣寺中!”


    話音一落,開門而出。


    出了房門才看到爺幾個腆著臉,“小師父這憑大的火氣——”


    正保滿臉鄙夷,“你們且守著他二人吧,我是沒個銀子兌給你們,索性這一日多來我也就吃了你們半個餅,算個鳥事!”


    老頭一看,這小禿頭和尚竟不是個好相與的。


    正要勸說幾句,正保猛地抓著他家的二姑娘,勒住小丫頭的脖頸,惡狠狠的說道,“送我下山,你們一屋子摳搜之輩,舍不得米麵肉腸,老子腸子都寡出水來。”


    幾個老爺們哪裏料到這瘸腿說來就來,正要上手,就聽裴徹出來,痛心疾首道,“徒兒快些放下女施主,你這樣與賊人何異?”


    正保邪魅一笑,忽地抓了那丫頭胸口一把,使得農家小女大驚失色,哭了起來。


    “你你你,你要待如何?”


    正保啐了一口,“老子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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