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掏心置腹說了諸多,可到要睡下時,還是不見裴岸蹤跡。


    宋觀舟打著哈欠,團在床榻之上,招來丫鬟放了幔帳,熏香助眠,心大的睡了過去。忍冬幾次三番委婉勸說,“不如給四公子與秦二郎送些宵夜?”


    “天亮再說。”


    祖宗,天亮就不是宵夜,而是早飯了——


    宋觀舟側身睡了過去,蓮花和慶芳小聲問了忍冬,“咱真不去喊四公子一聲?”


    忍冬看了看裏屋睡得正好的少夫人,歎口氣才緩緩搖頭,“既然少夫人不願,咱也不能自作聰明,四公子有心自然會來。”


    少夫人是能從懸崖跳下去救人的女英雄,她不懼生死,那在後宅之中,她替少夫人多注意些吧。


    幾個丫鬟翹首以盼,最後無奈,隻得熄燈閉門,欲要睡去。


    卻聽得門口有響動,蓮花趕緊起身,與忍冬提著燈籠出來,看到裴岸靠在阿魯身上,歪歪倒倒走了進來。


    二人趕緊上前幫把手,裴岸看著燈火熄滅一片黑暗的院落,有幾分醉意,“觀舟已睡了?”


    “四公子,少夫人今兒宴客,難免疲憊,前頭就睡了。”


    裴岸帶著委屈歎道,“總也不等我。”


    好不容易扶到裏屋,一路上磕磕絆絆,宋觀舟被吵醒,睡眼惺忪準備問一聲時,燈火亮了起來,裴岸大手一伸,撩開幔帳,露出半個身子,帶著醉意嘟囔道,“娘子,相公上來了。”


    媽呀!


    你倒是去梳洗一下啊!


    天菩薩!


    忍冬和蓮花忙著給裴岸脫了靴子,宋觀舟坐起身來,掐著那張帶著桃花暈染的俊顏,“洗腳啊,裴四!”


    什麽裴四?


    “喚我相公。”


    宋觀舟:老娘喊不出來!


    裴岸像個孩子一樣,一把撲上去,摟住宋觀舟,“不不不,叫相公!你不叫我就不洗——”


    說完,噴著清香酒味的嘴巴吧唧一聲,重重親了宋觀舟一口。


    宋觀舟推拒著他,可喝醉酒的男人力大無窮,宋觀舟小胳膊小腿,形同螳臂擋車。


    “去洗!”


    “叫相公!”


    二人像孩子一樣,概不退讓,忍冬和蓮花忍著笑,趕緊端來熱水,勉強給裴岸擦洗,裴岸懷裏圈眷著心愛的女人,愈發委屈,“你總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你落了水,我的命都快沒了……”


    好不容易找了回來,又跟金拂雲今日鬧成這般。


    “娘子——,娘子,你不是說愛我就該熱烈奔放嗎?”


    宋觀舟麵上及兩耳滾燙難耐,阿魯早退了出去,內室私密,隻留著憋著笑的忍冬與蓮花,壯姑也擔了水進來,正好聽到自家男主子厚貌深情這一幕,再細看,少夫人早已放棄掙紮。


    “快些給他更衣。”


    裴岸不從,本就身材高大,這麽一鬧,幾個女子拿他無法。


    忍冬無奈,朝著宋觀舟使了眼色,大致請她紆尊降貴開口說幾句軟話,宋觀舟白眼快翻上天了,好不容易騰出手來,抓住裴岸的衣領子,“四郎,聽話,更衣上床。”


    裴岸搖頭,眼眸深情且執著。


    “娘子,我極愛你。”


    哎喲!


    這麽張好看的臉兒朝著自己軟糯撒嬌,宋觀舟渾身一顫,有些不耐受,隻得硬著頭皮,“好好好,先更衣,不更衣如何愛啊?”


    噗嗤!


    壯姑與孟嫂都是經了人事的老司機,聽得少夫人猛地這麽一開車,再忍不住笑了出來。


    裴岸聽到笑聲,慢悠悠的回頭,“……娘子不愛我。”


    ——醉了的裴岸這麽不要臉?


    幾人像哄孩子一樣,好不容易給裴岸脫了衣,卸了發冠簪子,這才退了出去。原本是要熄燈,可宋觀舟怕他鬧起來黑燈瞎火的,囑意留了一盞。


    幔帳放下來,燈影綽綽。


    裴岸像八爪魚一樣摟著宋觀舟,話癆一般說著白日裏的委屈,“那拂雲與我清清白白,你是我的娘子,總也不信我。”


    “好,我再不疑你。”


    秦慶東這傻帽,到底給裴岸灌了多少酒水——


    忍冬等人剛從正房退出來,又看到春哥跑進來,“阿魯哥呢?快去跟我撈一下二公子。”


    啥?


    “二公子怎麽了?”


    阿魯出來,忍冬也駐足看來。


    春哥滿臉擔憂,“二公子踩踏,掉到池塘中,水倒是不深,可他不上來。”


    春末夏初的寒涼,竟然沒有把秦慶東的酒意弄醒,他撒開蹄子,在小池塘裏撒歡,任由春哥怎麽勸說,俱是不上來。


    無奈,忍冬又喊了孟嫂和壯姑,跟著阿魯打著燈籠前去,到池塘邊上,看到裴海和兩個護衛已把秦二郎“抓”上來,幾人氣喘籲籲坐在池子邊上。


    裴海看著忍冬過來,小聲問道,“二公子這是跟四公子吃了酒?”


    “回海叔的話,正是。奴婢們才服侍四公子歇下,聽得春哥來叫,慌忙跟著出來。”說完,看了看秦慶東,“海叔,二公子沒事吧?”


    裴海搖頭。


    “倒也是無礙,除了身上髒汙了些。”


    吩咐幾個侍衛,把醉醺醺的秦二郎架到韶華苑客房,幾個丫鬟婆子端來熱水,幫著春哥伺候了秦二郎,直到洗幹淨送上床榻,眾人才鬆了口氣,各自散去。


    倒是裴海出門時,又回頭來看送他的忍冬,招手到近處低聲問道,“今兒沒事吧?”


    忍冬不解,無辜搖頭。


    “倒是沒什麽,隻是金大姑娘走得早了些。”


    “那就好。”


    裴海莫名說了這麽一句,背負著雙手不緊不慢離去,留下忍冬疑慮重重。


    今兒韶華苑宴客,府上人等都是知道的,但犯不著裴海親自過問吧?


    眼看夜深,忍冬將不解藏到心中,親自栓門回了正房,哪裏料到正房裏屋,四公子還未歇下,哄著宋觀舟說話。


    “娘子——”


    宋觀舟被他死死摟在懷裏動蕩不得,也不願意再搭理。


    可若是不搭理,裴岸隻會像個複讀機一樣,用溫柔到溺死人的聲音,一遍一遍,“娘子……,娘子,你是再不愛我了?”


    “睡覺。”


    “娘子……”


    猶如魔音貫耳!


    宋觀舟實在耐不住,“愛愛愛,最愛你。”


    聽到這話,裴岸沉寂下去,原以為消停了,哪裏料到裴岸又以唇舌代替言語,摟著宋觀舟親了起來——


    “……混蛋,你碰我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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