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秦二郎出了府門,打馬離去,朱三跟前的小廝才跑了進來,急切說道,“大姑娘可要去看看,朱三叔尋來就說要麵見你。”


    盼蘭一聽,暗自鬆了口氣。


    金拂雲指著小廝,“去把鎖紅喊過來。”


    著急忙慌的,能出什麽事情?她心中因為秦慶東上門提了親事煩躁,看誰都藏著一肚子火,眼前盼蘭嘴上說著知錯贖罪,可金拂雲看她麵上心頭都不曾知錯。


    索性丟下一句,“自去院中跪上兩個時辰。”


    盼蘭一驚,“姑娘……”


    金拂雲抬腳進了正房,再不理會,小丫鬟們也知道金拂雲這會兒麵無笑意,不敢造次,隻輕手輕腳看茶。


    “不吃!去瞧瞧鎖紅怎地還不來?”


    眼看著大姑娘火冒三丈,小丫鬟趕緊跑出去,到前頭偏僻院落裏尋到了正站在門口安排事務的鎖紅,小丫鬟跑過去仰著臉,“姐姐,快些回去,大姑娘尋你呢。”


    一大早的,鎖紅就沒歇過,這會兒一個接一個的來催,隻得先撂了這邊事兒,叫來另外一個婆子,“你在這處等著大夫來。”


    言罷,提起裙裾就對著小廝和小丫鬟說道,“你們何必在這裏礙手礙腳,快去上值,莫要出了紕漏。”


    剛回到正房,就看到大太陽下直愣愣跪著的盼蘭,路過時低聲問了一嘴,“這是怎地?”盼蘭兩眼含淚,“求姐姐給姑娘求求情,奴婢這張嘴以後妄不敢亂說。”


    說錯話了?


    鎖紅正要多問一句,就聽得裏屋傳來金拂雲重重嗬斥,“鎖紅,你同那小蹄子閑話些什麽,還不快些進來!”


    哎喲,這真是氣急敗壞了。


    鎖紅再不敢磨蹭,幾步來到裏屋,卻見金拂雲滿麵猶如烏雲撲麵,陰沉欲滴,趕緊來到跟前,“大姑娘……”


    “朱三怎地了?”


    鎖紅趕緊躬身稟報,“我們按姑娘您指的地兒尋了過去,約莫個把時辰,還真在一處破落小院裏看到了朱三叔,隻是三叔那會兒胸口挨了刀,人被草繩捆綁得結結實實,昏厥過去。”


    “挨了刀?”


    鎖紅點頭,“我留了兩個護衛左右探查,其他人抬了朱三叔回府,也去請了前門孫大夫。”


    孫大夫?


    金拂雲嗬斥,“請什麽孫大夫,而今京城上又不是隻他一個,重新去請別處的,最好與孫大夫做對頭的。”


    孫大夫,孫琳的父親。


    那日在韶華苑,以宋氏那個賤人待孫琳來看,也知道二人熟絡。盼蘭盼喜說過一嘴,宋觀舟從澗水房出來後,渾身傷痕也是府上張大夫同孫大夫合力救治。


    鎖紅趕緊下去,金拂雲又重重拍了桌子,“你不會遷個小丫頭去傳話?怎地我身邊的人,就這麽木訥,萬事都你個大丫頭上,你做的過來?”


    鎖紅平白挨了一頓罵,隻得找來小丫頭,教了幾句後又到大姑娘跟前,立著像個木樁子,有些不敢言語。


    片刻之後,金拂雲眼神橫了過來,“朱三沒亂說話吧?”


    鎖紅趕緊回稟,“大姑娘且放心,隻說去取瑤箏,路上被人打暈,抬到這一處破房子,搶奪了身上財物。”


    “報官不曾?”


    鎖紅搖頭,“奴不敢隨意做主,朱三幽幽醒來隻說要回府。”


    “莫要驚動旁人,看來也是那顛婆子所為,嗬!我倒是小看她了。”說到這裏,她讓鎖紅走近幾步,耳語交代她去打探這賀疆來曆。


    鎖紅同她一樣,從溧陽而來,京中多事不清楚。


    “雍郡王?奴也不曾聽說過,不過大姑娘這是怎地,突然打聽,可是這人——”看著金拂雲眼神微涼,趕緊又道,“大姑娘且放心,奴知曉的,定然神不知鬼不覺打探清楚。”


    聽到這話,金拂雲幽幽哀歎,“同你我無需隱瞞,前頭你出去尋朱三時,後腳秦二郎就過來府上小坐,提了這麽個人,說秦家老太太有意要同我說媒。”


    啊?


    旁人不知,鎖紅卻是心裏明白。


    馬上明了為何大姑娘心頭難受,隻得輕聲安撫,“一時半會兒隻是私下問一嘴,怕做不得數,何況大姑娘隻身在京,冒冒失失的定然是成不了事兒。”


    金拂雲濕了眼眶,“昨兒溧陽送來家書,端午前後大哥同大嫂一並過來,母親交代幾句,恐也是為了我的親事而來。”


    母親如今身子羸弱,經不住長途奔襲。


    隻怕一切事物,都由著大哥大嫂做主,到時候她哪怕有些主見,再不能如現在這般明目張膽的盤算。


    “大公子性子好,大少夫人也溫良恭淑,到時候定然還是以姑娘的想法為重。”


    金拂雲拭了眼角殘淚,螓首微搖,“旁的事情大哥大嫂定然不會為難,可這婚嫁大事,於情於理,大哥大嫂恐怕也是帶著父親、母親期許而來,又豈能容我再拖下去……”


    第一世,能拖到宋氏離去,也是因為她婚配幾個,均出了意外,要麽墜馬而亡,要麽得了急病。


    兩三個之後,她的名聲也不好,顯貴之家不敢求娶,若是下嫁,大將軍和郡主也不甘心。


    第二世,她生來宮室寒涼,恐難孕育的信兒早早被人傳揚出去,加之裴岸與劉妝成了良配,她眼看爭奪無望,再無嫁人之心。


    第三世,一切如願,偏偏裴岸杳無蹤跡。


    說來,這第四世,她千般設法萬般算計,杜絕一切可能,重新走那第一世的路,可談何容易。聽得裴岸同宋氏分居而眠近半年,她再也按捺不住,想著不如趁著機會,早早了結宋氏……


    可宋氏,命大啊!


    她一個閨閣女子,像鬼怪一樣重活回來,可又能如何?


    圖謀算計,耗盡心血,若真到頭還是一場空,如何是好?她無法接受,所以隻能一步步往前,如今局麵被動,她坐在閨房妝鏡前,甚是恍惚。


    恍惚的世界中,還有宋觀舟。


    說那日阿魯同朱三吃了茶,到官邸跟前等到了自家四公子,巴巴的跑了上去,把站在院外聽來的話,一字不差學給裴岸聽,裴岸白皙麵龐攸地起了紅暈。


    “我這娘子……,竟也是不回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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