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舟第一次見到裴岸生氣的樣子,往日裏他最多陰沉著臉,以為就是脾氣的極致,哪裏曉得冷暴力才是裴岸的終極法寶。


    任由她怎麽賠不是,裴岸俱是不理。


    晚間,阿魯小心翼翼搬來裴岸要的書籍,蓮花荷花跟著跑了兩趟,都沒搬完,宋觀舟想著韶華苑如今也不大,不如還是回燕來堂的便宜。


    “四郎,還是去燕來堂——”


    話未說完,裴岸冷冷的眼神就掃射過來,宋觀舟不敢再吭氣,隨意隨意,您隨意!於是,炕床上大半地方都用來堆裴岸的古書典籍。


    散值歸家時,裴岸還興致勃勃差遣阿魯去千味齋排隊買了新出的魚圓子糖果,說是給宋觀舟解解饞。


    阿魯謹記宋觀舟叮囑,對於她扯開傷口之事隻字不提。


    好不容易買來糖果子,主仆二人打馬歸來,半路遇到風塵仆仆的秦二郎,裴岸都不曾多耽擱。


    氣得秦二拍馬大罵。


    “我半路就被抓回來,你可是我的摯友,竟然聽我訴說幾句都不耐煩!”他欲要逃開同文四姑娘的湊對會麵,帶著春哥兒奔往邊疆。


    太子妃秦汝章氣急敗壞,直接派出東宮近衛,追了出去。


    果然,不出五日,秦二又回到京城。


    正要尋裴四吃頓解氣的酒,可裴四心頭隻有他家那個女大王,看著一騎絕塵的裴四,他甚是無奈。


    旁邊春哥兒哭喪著臉,“二公子,回吧!”


    “回哪?”


    秦二憤恨,都沒跑出去六百裏地,丟人現眼啊!


    春哥揉了揉顛破了的屁股,哀求道,“再不入門,老太太定然要生氣,到時候大公子來,就不是太子妃殿下那般溫和。”


    秦家大朗身上有官職,每日裏忙上忙下,鮮少管教這個比自己小七八歲的兄弟。


    但不代表不管!


    整個秦家,老太爺走的早,秦汝章入東宮也去了幾年,能管教這浪蕩子的除了秦大公子,再無旁人。


    長兄如父。


    他要揍人,那定然是真的揍人。


    春哥兒這麽說來,秦二脖子縮了一縮,最後萬般無奈,灰溜溜的回府上去了。


    倒是裴岸這邊,興衝衝回到韶華苑,卻看到宋觀舟斜靠在炕床上,見他入門,也不曾下來迎接。


    衣物都不換,並上前笑問,“今兒那麽乖巧,不如昨日那般跳脫,要我說來,還是這樣好。”


    宋觀舟咬唇淺笑。


    “我聽四郎的。”


    溫柔得超乎尋常,裴岸不疑有他,自行去洗漱更衣,整個人清爽進來時,欽哥兒三兄弟正趴在炕床上同宋觀舟說話。


    不等他問,就聽桓哥兒奶聲奶氣問道,“四嬸,你腿上出了那麽多血,可還疼?”


    好家夥!


    裴岸一步踏上前來,“腿上怎麽了?”


    欽哥兒、淩哥兒大一些,不敢說話,小的桓哥兒自不知說謊的重要,不等宋觀舟明示,小家夥就指著宋觀舟大腿說道,“四嬸同我們去騎馬,下馬時摔了。”


    什麽?


    裴岸眼神突變,嚴厲的馬上看過來。


    宋觀舟舉手投降,“不是不是,沒有摔!隻是扯了一下,並沒有什麽大礙。”


    桓哥兒大呼,“四叔,很嚴重的,四嬸流了好多血,衣裙上都浸濕了。”哎喲,小倒黴蛋!千防萬防,卻漏防了你這個小喇叭。


    裴岸麵上陰沉下去,“忍冬!”


    忍冬抬著熱茶趕緊幾步走了進來,“四公子,奴在呢。”


    “你們少夫人怎麽受傷的?一院子七八個人還看不住一個殘廢!騎馬——,她什麽時候好到能騎馬?平日裏上個床榻,下個地,都瘸著腿,真是出息了!”


    宋觀舟扯著臉賠著笑,“四郎,斷沒有這麽嚴重。”


    忍冬連忙躬身賠罪。


    裴岸全然不理,斥責幾句不知深淺的三個哥兒,就對著韶華苑上下的丫鬟婆子,一頓訓斥。


    怕是有半個時辰,忍冬帶著大小幾個下人,連同阿魯,被訓得頭都抬不起來。


    “我讓你們來伺候少夫人,而今就是這麽伺候的?”


    暴風疾雨,躲無可躲。


    宋觀舟從頭到尾插不上一句話,裴岸晾著她,對著忍冬等人重罰下去,“近日府上正在梳理家規,不如我這裏同你們幾個說上一說,看顧不利導致主子受傷,輕則罰月錢一月,重則責打一頓,攆出府去。”


    所有仆從,不論尊卑,統統罰一個月月錢,念在初犯,不然鞭笞三五下以示懲戒。


    待訓斥懲罰完了,忍冬默不作聲帶著小丫鬟們擺了飯,尚未退下時,裴岸冷冷看著宋觀舟,“往後你可勁兒的造,我自是舍不得罰你,不過忍冬幾個皮有多厚,就看能耐得住多少鞭笞了。”


    “裴岸!”


    宋觀舟氣急,擺下筷子正襟危坐,又軟了聲音“四郎,本是我的錯,你何必遷怒旁人?”


    “你從不知錯,橫衝直撞慣了,我心中對你又多番憐愛,若是罰你,我於心不忍。她們本就是看顧你的下人,你做錯事連累她們,也是她們命不好,投生到你跟前挨罰!”


    自此,再不肯與宋觀舟多說半個字。


    宋觀舟饒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小嘴兒,也奈何不了軟硬不吃的鋸嘴葫蘆。飯畢,裴岸涼涼丟下一句,“你若用自己的體己補了她們的月錢,那我就罰她們去外門山牆下跪上一月!你信是不信?”


    忍冬趕緊矮下身子,急切說道,“少夫人莫要擔憂,本就是奴等失責,若少夫人憐憫奴等,還是以身子為主。”


    宋觀舟:……


    晚間,宋觀舟故意看裴岸不喜的話本子,裴岸也無動於衷,任她怎麽撩撥怎麽伏低做小,裴岸俱是不理。


    到後麵宋觀舟都有些火大,欲要發泄時,荷花大著膽子輕輕拽了少夫人袖口,“四公子是心疼您。”


    好吧!


    左右他是生氣自己亂來,罷了罷了,誰讓自己理虧呢?


    宋觀舟摸了摸鼻頭,一晚上再不敢多言。


    直到要歇下時,裴岸才揮退伺候的丫鬟,自己掌燈親自看了宋觀舟腿上的傷口,因白日裏重新敷了藥,這會兒看上去黑黑一大片,頗為可怖。


    “觀舟,若我在腿上也劃這麽一道,你待如何?”


    宋觀舟:……你瘋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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