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大少夫人一番誇讚,讓婆母心頭舒爽了不少。拉著她的手兒,不由感歎起來,“罷了,等陛下聖誕過了,他若要往邊疆去,也就由著他。總是混跡在公府,若四郎在家,倒也還好,偏四郎公務在身,他常日裏與觀舟親近,我也不放心。”


    宋觀舟年輕貌美,又不拘小節。


    知兒莫若母,她自己生的這個逆子是何心性,最是清楚。真是溫婉賢淑,乖巧懂禮的,他倒是以禮相待,但卻不放在心上,若要使有些性子的,前頭宏安郡主家的大姑娘,後頭這宋觀舟,個個都不是閨閣之中嫻靜之人,他倒上了心。


    “母親,您啊莫要操心,咱秦家的兒郎什麽時候走岔路了。”


    自從長姐入了東宮,秦家上下對子嗣仆從,莫不是從嚴管教。


    **


    半夜,夜風帶雨急蕭蕭。


    閃電劃空,響雷轟鳴,宋觀舟驚醒過來,正逢炸雷襲來,驚得宋觀舟心裏沒來由的慌張。


    她擁被坐起,驚動了裴岸,裴岸轉身手臂一搭,壓在她腰上,呢喃道,“是嚇著了?莫怕,我在這裏。”說完,睡眼惺忪又往宋觀舟身邊挨了過去,緊緊靠在她腰際。


    怦怦直跳的心,攪得她焦躁起來。


    往窗格看去,外頭忽地亮閃起來,明晃晃的閃電轟地照亮黑夜。


    裴岸掙開黝黑瞳眸,看著麵無表情坐在床頭的宋觀舟,也坐了起來,柔聲問道,“是做噩夢了?”


    宋觀舟搖頭。


    “心頭慌亂,卻不知何緣由。”


    裴岸見狀,知她怕是夢魘了,長臂一伸把柔弱佳人摟入懷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際,“莫怕,我在這裏。”宋觀舟靠在他懷裏,揪住他衣物,“真是奇怪,也不曾噩夢,也沒有驚嚇,如何慌亂得不行——”


    說話時,還抓了裴岸大手放在自己胸口,手心柔軟讓裴岸心猿意馬,宋觀舟纖手隨之壓上,“我數了下,心跳太快,超過一百了。”


    呃——


    裴岸貼著她耳際啞聲說道,“快些睡罷,明兒早些我還得去上值,近日逢聖上誕日,翰林院也要獻一份壽禮,江大人督促著快些修出前朝律法。”


    這可不是一項簡單的公務。


    裴岸與其他同僚埋在史書裏幾乎是快瞎了眼,兼之家中事務的,他隻慶幸宋觀舟 身子好了不少,不然還得多操一份心。


    宋觀舟點頭,“你先睡,勿要擔憂我。”


    說話間,外頭又響了幾記炸雷,裴岸皺眉,“這才入了夏,春耕也在收尾,隻怕種子還未發芽,並被這大雨泡了。”


    今年春短,雨季較往年來得早了些,雨水豐沛本是好事兒,奈何時節不對。


    裴岸心憂,怕來了澇災。


    隻是凡人在這個時候,也做不了什麽。


    他起來點了燈,倒了還有餘溫的茶水,拿到床榻上服侍宋觀舟吃下,“看來是雨太大,讓人焦躁起來。”


    “吃了就躺下,一會兒睡著了。”


    宋觀舟遲疑片刻,還是聽話的蜷縮在被褥裏,裴岸放好茶盞,熄燈上床,擁著她沉沉睡去。


    可宋觀舟捂著激烈跳動的心髒,依然睜著兩隻大眼睛。


    是白日裏多吃了藥丸子?刺激神經了?


    正在她聽著裴岸綿軟的呼吸聲,百無聊賴時,原本隻有雨聲的院門,傳來了秦慶東的聲音。


    “快去叫你們少夫人起來。”


    住在靠院落邊上小房子裏的阿魯揉著眼睛起來,看著戴著鬥笠披著蓑衣提著燈籠的男子,有些不確定問道:“二公子?”


    秦慶東一步跨到抄手遊廊下,掀開鬥笠,“快去叫觀舟起來,出事了。”


    謔!


    都不用阿魯去,警醒的忍冬幾人在倒座房裏,已經亮了燭火。


    匆忙挽了發髻,忍冬披衣都沒穿,就抬著燭火出門,可剛開了門,一陣風來,吹熄燭火。


    “二公子,阿魯,發生什麽事了?”


    正在這時,守門的護衛抱著一個孩子,又引著個半大小子,冒雨走了進來,“二公子,這兩個孩子在這裏,海叔去趙縣辦事兒,劉二叔聽聞後,說馬上來韶華苑聽主子們吩咐。”


    阿魯這會兒也醒了瞌睡,看著護衛手裏的孩子,眯著眼道,“這是琴童?”桃花小宴上四少夫人跳下去救上來的小丫頭。


    琴童渾身濕透,這會兒冷得打抖,牙齒咯吱咯吱的響,也說不出什麽話。


    忍冬早已安排身後壯姑、孟嫂起來,燃火燒水,又讓蓮花荷花慶芳慶菲尋了幹淨衣物,給兩個孩子換上。


    另外一個隻悶頭不語,蓮花與他說話,十一二歲的他隻擺手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原是個啞巴。


    宋觀舟本就醒著,聽到這番動靜一骨碌翻身起來。


    裴岸被驚醒,“外頭是二郎?”


    話音剛落,忍冬就站在外屋,小聲喚道,“少夫人,二公子過來,說有要事……”宋觀舟披頭散發,隨意尋了個娟帕就把長發束在腦後,開門出來,裴岸本要再給她披個厰衣,也不及她快。


    “何事?”


    正在門外卸了蓑衣的秦慶東,長袍下邊以及鞋襪全濕了透,發髻鬆散,一看也是趕時間挽出來的。


    “觀舟,你是否有個表姐名叫許淩俏?”


    宋觀舟心頭咯噔一聲,“許淩俏,應是許淩白的妹妹,算來是我母親那邊的堂侄女,是我表姐。”


    秦慶東往外喊了一聲,壯姑和孟嫂,一個摟著,一個牽著,送了兩個怯生生的孩子進來。


    小一些的換上了慶菲的衣物,卻還是顯大,袖口褲腳卷了幾道邊。


    她濕漉漉的頭發下,一張蒼白小臉兒,看到宋觀舟時,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少夫人,是姨母讓我和小虎來報信的。”


    宋觀舟蹲下身子,摟過琴童,替她擦了眼淚,柔聲安撫道,“不哭,跟我好好說,怎麽了?”


    旁邊啞巴小廝,輕輕推了一下還在哽咽的琴童。


    琴童這才像背書一樣說道,“青梅園裏丁字十號,囚禁了一個女子叫許淩俏,她有個兄長叫許淩白,在隆恩書院溫書,表妹宋觀舟,為鎮國公府四少夫人。”


    這些話,是琴童的姨母教她背了一遍又一遍。


    “青梅園?那是何地?”


    宋觀舟心頭有不祥預感,琴童姨母雖說賣藝不賣身,可總歸都是做的這些迎來送往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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