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跟前,阿魯同忍冬低聲說了四公子出城之事,忍冬蹙眉,欲要追問,卻不及旁邊蕭蒼迅速,他抬頭,冷哼道,“什麽先生?這般要緊?四嫂子也不管了?”


    阿魯哭笑不得,作揖拱手的,連連求饒。


    “表公子,早上四公子上值,屋裏頭少夫人安穩著呢,這也不能怨到四公子頭上,況且那可是薑老先生。”


    薑曲?


    蕭蒼豈有不知,他生性傲慢,小時捉弄過好幾次這怪老頭,被責打之後,他哭著鬧著,不跟著蕭北等人讀書。


    而今提及,他更是不喜。


    “四哥日日裏惦記,就是父親和三叔,也少不得念叨幾句,他自來清高,怎地又回了京城?不是見不得我家四哥和四表哥嗎?哼!”


    他知道當年裴徹之事,寒了薑曲的心。


    可一碼歸一碼,那是他糊塗大姑母做的,同兩個哥哥有何幹係?聽得說那薑曲,掩門不見,攆了多次。


    頗讓兩個哥哥傷了些心。


    阿魯哪裏敢頂撞,倒是後頭蕭北攜妻張芳慧及三個妹妹,入得韶華苑,聽得半句,追問道,“說的何人?我惦記誰來?”


    蕭蒼撇頭,硬是不回話。


    阿魯回頭行禮,說了裴岸吩咐的話,蕭北一天,眉飛色舞道,“真是先生?”


    “自然是,秦二郎昨兒得了信兒,今兒一早就帶著小的往京郊去,先生如今落腳在外頭一處村落,人煙幾戶,不吵不鬧。我家四公子散了值也趕往那裏,卻不知府上少夫人傷了腳……”


    幾人廊簷下說得熱鬧,張慧芳帶著丫鬟入了正房,孟嫂正好端著木盆出來,欲要行禮,張慧芳扶住她,“快自去做活,我來看望你家少夫人,這屋子裏我慣來,不用你多禮。”


    孟嫂少言,陪著笑,“多謝少夫人,您且進去,我家那祖宗正在鬧脾氣,您勸著些。”


    鬧脾氣?


    張芳慧不解,“這時你們且順著她些,怎還撩撥生氣,腿上難受,再憋了悶氣,如何使得?”


    孟嫂低頭,麵上為難。


    外頭忍冬抱了東西進來,正聽得張芳慧這話,連忙上前,屈膝歎道,“少夫人您瞧,她腿上還疼著,卻念叨這玩意兒,外頭五公子不準,抱著跑出去,奴攆了好一會兒,才從五公子懷裏搶回來。”


    張芳慧早早看到,扶額苦笑。


    “怎地顛倒了?往日不是蒼哥兒催著你家少夫人撥算盤,今兒卻又不讓了?罷了,我知蒼哥兒是覺著觀舟需靜養。”


    忍冬滿臉無解,微微搖頭,“還是您知這倆祖宗啊,少夫人與表姑娘、華姑娘、琳兒姑娘說了這算盤的事兒,興致一來,就差奴取了出來。撥弄得正熱鬧時,外頭蒼哥兒稟了聲,就進來斥責一番,說我家少夫人不知休養,這算學的,不比了!”


    宋觀舟自是不願,二人幾句話不合,眼看就要吵起來,那蕭蒼忽地想到宋觀舟還是自己救命恩人,若再是無禮,那就是到反天罡了。


    說不得,那總做得了吧。


    他一把抓過這珊瑚紅算盤,拔腿就跑,眼神不好,嘭的一聲撞了屏風,頭上撞了個包不說,那屏風搖搖欲墜,許淩俏和華重樓奔上前去,一個扶住一邊才穩了屏風根基。


    再看蕭蒼,微愣片刻,抱著算盤扭頭又跑了出去。


    忍冬得了宋觀舟之命,追了出去。


    幸好蕭蒼眼神不好,跑得謹慎,未出韶華苑,就追到了蕭蒼,“蒼哥兒,祖宗,您倒是莫要再惹我們少夫人生氣。”


    後頭就是蕭北阿魯等人看到的樣兒,蕭蒼氣鼓鼓坐在廊簷下,也不離去!


    張芳慧哭笑不得,繞過屏風,不等開口,坐在胡床上的宋觀舟笑眯眯道,“四表嫂,快些來同我們一處兒吃飯,大舅母親自下廚做的江洲菜。”不等吩咐,蓮花荷花早早搬來六腳外翻紅木高凳,又布了碗筷杯盞。


    “我倒是屋中用了飯——”


    宋觀舟纖手一揮,“那並吃上兩盞酒,這是重樓和琳兒親手釀的,早些時候慶芳兩個小丫鬟落在井裏涼了,這會兒甜滋滋,又去暑又可口。”


    張芳慧也不扭捏,落了座,許淩俏親自起身,給張芳慧斟了桃花釀,惹得她拉著許淩俏好一番打量。


    “多謝妹妹,快些坐著,這些事兒丫鬟做就使得。”她上下左右細細瞧來,嘖嘖稱讚,“同觀舟真是像,早些時候大嫂說來,我還不信,前頭忙碌,也不得多細看妹妹,這會兒瞧著,說是像,卻又溫柔嫻靜,說是不像,這眉眼小臉的,又像是觀舟在我跟前。”


    許淩俏自早上入府,這會兒也習慣府上夫人娘子的誇讚。


    卻還是添了幾分羞赧,“多謝少夫人誇讚。”


    張芳慧歎道,“哎喲,我的妹妹,你同觀舟是姐妹,我就鬥膽做個你的嫂子,使得不?”


    許淩俏連道不敢。


    “妹妹,若是再客氣下去,可是就見外了。”說罷,還同一旁的華重樓、孫琳說道,“你們一處的閨中密友,又年歲相當,我虛長幾歲,你們是嫌我老了,還是笨了?”


    三個姑娘起身,齊齊說了不敢。


    喚了嫂子,才得了張芳慧笑意,一番嫂子妹妹的,才落了座,午間睡了兩個時辰的宋觀舟,眼眸含笑,瞧著眼前十分養眼的畫麵。


    現代也是看了不少漢服裝扮,說來總缺了些什麽,而今想來,應是這骨子裏的端莊溫良、嫻靜雅致。


    她與之相比,帶著太多現代的勇猛、粗獷,說不得哪個好,但宋觀舟就是愛看。


    她歪著頭,單手托腮,靜靜享受這一刻。


    忍冬上前,給宋觀舟布菜時,耳語幾句,宋觀舟眯著眼,讓她把阿魯叫進來,內屋裏頭,阿魯平日都避嫌,可今兒少夫人受了傷,不見一麵,明兒在四公子跟前交代不過去,也是不好。


    他躬身入內,眼神看地。


    同宋觀舟請了安,才聽得宋觀舟問道,“秦二郎從哪頭知道恩師入京的?”


    往日裴岸也同宋觀舟提過幾句薑曲,這種師生情是宋觀舟能理解,但不太能感同身受。


    “娘子,來日定要同我一處兒去見見先生,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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