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麵煙絲浮繞,沒多久房間散發著清香的艾草味。


    鍾立辰走回去,坐到診桌前讓廉長林抬手給他把脈。


    手指搭到廉長林腕側的脈搏,片刻後略用力下按,低眉沉思了好一陣才讓他換另一隻手。


    通常脈象該強而有力,手下的脈搏平緩雖不強,倒不似表麵看起來那般佻弱。


    鍾立辰把了脈,觀著他的麵色,問道:“昨日的藥性較苦難以下咽,可會覺得喝不下?”


    廉長林收回手,搖了搖頭。


    “吃完藥會不會覺得反胃,有礙進食?”


    廉長林搖頭。


    鍾立辰再觀了他片刻,起身走去拉開靠窗處的布簾,讓他躺到床上。


    小徒弟拿來藥箱放到桌麵,鍾立辰打開藥箱取出銀針,火烤之後分別在廉長林右手手背和尾指的三個穴位處施針。


    針刺破皮膚有些刺痛,廉長林手部平放倒沒有反應。


    鍾立辰在銀針上輕微做著調整:“施針的部位接下來會有強烈的陣重感,若是不能忍受便跟我示意。”


    手背的刺痛變成一陣陣漸強的墜重感,雖不痛卻不太好受,不過還在承受範圍內。


    鍾立辰觀著他的麵色,最後調整好銀針,又在他左臉耳下的部位施了兩針。


    “現在可以閉目休憩,到時辰了我再除針,若是期間感到施針部位過於強烈不能忍受,你就敲響手邊的瓷器。”


    廉長林臉上施針不好活動,聽完後抬眸看了他一眼。


    小徒弟拿來套瓷器放到他左手邊的椅子,鍾立辰走去寫藥方,他按著吩咐端來方才點的香爐,隨後走出去放下布簾。


    鍾立辰寫了兩張藥方,一張給徒弟讓他留下看好人,另一張拿出去給蔣遼。


    “這三日的藥我這裏都有,你從這裏拿就行。”鍾立辰道,“日後要用到的藥,這邊沒有的我已經讓人從府城送過來。”


    廉長林的體質有些特殊,用藥要根據身體情況做調整,有些藥這邊沒有,他隻能先按著暫有的藥開藥方。


    “多謝。”蔣遼接過藥方,“藥錢這些還請提前告知,我也好提前備上帶過來。”


    “你那兩道菜都給我多大便宜了,這些藥都是我這裏備著的,用的到你就先用著,旁的需要買了,該你出錢自然少不了。”


    蔣遼給的菜方別說酒樓的食客喜歡,酒樓的廚子和夥計,就是他自己也喜歡吃。


    餘楓自小衣食無憂,這麽點藥錢都不放在眼裏,何況他還撿了那麽大的便宜。


    蔣遼目前的銀錢不多,藥材貴確實買不了多少。


    聚楓酒樓上了新菜生意肉眼可見地變好,既然餘楓懶得計較,蔣遼也不跟他客氣。


    “那先謝過餘老板了,到時你們若是沒有的藥,還得麻煩費心幫忙找回來。”


    “客氣什麽,既然昨日都說好了,自然不會食言。”


    餘楓說著笑道:“不過你倒是會打算,這一下不知省了多少事。”


    鍾立辰昨日去信讓府城的人送藥過來,提到那邊庫存沒有的藥,需要去跟旁人打聽。


    能不能打聽到再將藥買回來還未可知,總之這事他得出不少人力和財力。


    現在看來,蔣遼當時那麽痛快給出菜方,就是衝這點來的。


    要不是知道他不會同意,不然餘楓都想請他過來做事了。


    蔣遼聞言笑了笑,倒沒否認,低頭看藥方。


    “裏麵有味生藥我這裏沒有,外麵的藥鋪也不會賣這種生藥,若是加上這味藥,藥方的療效會更好。”


    “浮生草?”藥方裏蔣遼就對這味藥沒有了解。


    “正是。”他一下就說對,鍾立辰有些意外。


    “這藥通常長在深山水潭之隙,隻不過世間少見,實在難尋。”


    這種藥他其實隻在醫書上見過,現在突然要用藥,他們就是讓人去找也是毫無頭緒。


    鍾立辰道:“浮生草生於極寒的深潭之上,藥卻是中性,可做多種藥方的調劑藥。不過若是沒有的話,藥效相對會弱些,影響倒不是很大。”


    “這藥長什麽樣?”蔣遼問道。


    找這味藥就如大海撈針,鍾立辰隻是習慣將最佳的藥方開出來,沒想過差人去找。


    寫出藥方了便順道跟蔣遼說一聲,聞言他看了蔣遼一眼,讓人去取他常用的醫書過來,熟練翻到那頁給蔣遼看。


    醫書古舊,上麵黑色的筆墨將浮生草刻畫的鮮明。


    蔣遼看完上麵寥寥幾筆記錄的藥相特點,將浮生草的模樣記住後,他把醫書還給鍾立辰。


    事情說完,鍾立辰回去查看廉長林的情況。


    蔣遼和餘楓這盤棋結束後又下了兩盤,鍾立辰再次走過來。


    蔣遼要落的棋子停住,轉頭看他。


    不待他詢問,鍾立辰便道:“房間點了安神的藥已經睡著了,蔣老板放心,隻是施針不會出什麽問題。”


    “聽餘老板說鍾大夫自小學醫,最是精通疑難雜症,沒什麽不放心的。”蔣遼回頭將黑子落下。


    鍾立辰聞言隻是笑了笑,走過去旁觀他們的對弈走勢。


    “立辰你來替我,我要看看你跟蔣遼誰的棋藝好。”


    他一過來,餘楓便扔了手裏的白棋起來讓位。


    和鍾立辰下棋,雖說不會給他放水,但多多少少會給他兜點麵子,至少能博弈幾個來回。


    蔣遼是一個子都不給他放過。


    幾盤棋下來他沒贏過還輸的相當難看,關鍵是蔣遼心都不怎麽在棋盤上。


    實在有些欺人太甚,餘楓幅度飛快搖著扇子祛熱。


    鍾立辰棋藝過人,怎麽也能給他找回點麵子。


    兩人對弈了一盤,棋藝不相上下,最後是和局。


    看著貌似還是蔣遼略占上風。


    一盤棋觀看完,餘楓心裏隻剩感慨。


    他以後還是別下棋了,再想玩也不能找這兩人對弈。


    觀著時辰差不多了,鍾立辰回去房間。


    餘楓無所事事,也跟他們一道過去。


    -


    廉長林還在睡,呼吸起伏規律,眉頭卻一直輕蹙著。


    薄被蓋到腰間,兩手自然搭放在外麵,右手手背上的銀針正輕微晃動。


    鍾立辰除針時,他便醒了,睜眼看到蔣遼坐在他手邊的椅子上。


    “感覺怎麽樣?”蔣遼問道。


    側臉上施的兩針已經拿開,廉長林衝他略搖了搖頭,隨後坐起來。


    鍾立辰倒了一杯水過來,廉長林右手剛動,隨後換另一隻手接過。


    停頓的明顯,他喝完水後蔣遼拿過杯子放到旁邊。


    “施針的手現在會使不上勁,過一陣子便能恢複。”


    鍾立辰另取出一根銀針燒熱,繼續道:“現在給你放血,身體放輕鬆,別緊張。”


    廉長林對放血聞所未聞,抵觸是有些,要說緊張倒談不上。


    鍾立辰剛才說要放血,蔣遼以為是要動刀,現在看到銀針才意識到,他似乎理解錯了。


    這裏不能放吃的,餘楓進來後在一旁坐著無聊,見兩人一聽要放血就嚴陣以待的模樣,頓時就無聲笑開了。


    鍾立辰讓廉長林掌心朝上攤開手,隨後按著他的手指,銀針在指根而上的第一個指節中間迅速而過各紮了一針。


    最後按著擠出來少許血點,另一隻手也如此過後,鍾立辰鬆開他,邊道:“半個時辰內施針的部位不要碰水。”


    廉長林眨了眨眼,低頭看自己的指腹:“……”


    蔣遼也垂眼看去:“…………”


    轉身將銀針放進中藥液裏,小徒弟過來撤下藥盆,鍾立辰就著另一盆清水洗手。


    洗完擦幹淨,回頭看到兩人如出一轍都有些無言以對的表情盯著手看。


    他笑道:“堵後而疏,放點血是為了活絡血脈,你們是以為如何?”


    蔣遼笑笑:“餘老板方才一直說鍾大夫的醫術少有人能比,現在看來,確實常人難及。”


    廉長林施針的手恢複了些力氣,他拿開薄被走下床。


    小徒弟拿著捆紮好的藥包過來:“師傅,藥配好了。”


    “藥方上麵寫了用法,照著方法熬製服用即可。”鍾立辰把藥給蔣遼。


    蔣遼看了他一眼,應下接過藥包。


    廉長林看著他們,突然隱隱察覺,在他施針時好像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久病要想徹底根治好就要費時間,放平常心,切記不可急。”鍾立辰最後對廉長林道。


    廉長林微愣了愣,點了點頭。


    施完針兩人不多打攪,拿了藥便告辭回去。


    第61章


    從餘楓的住宅出來還未過午時,碼頭沒到上工的時間,兩人走去趙潭家。


    “怪不得我說怎麽打探都沒有消息,還以為人不在鎮上了,竟然跟聚楓酒樓關係這麽深。”


    “不過你那兩道菜方就這樣免費給他們了,會不會太吃虧?”趙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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