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遼繞到山後頭,被踩踏熟的山路被水浸出一條明顯的水痕,他一路走過去碰到好幾名挑著水匆匆往回趕的壯年。


    路過他時見他空著手,都奇怪地瞅了他一眼,腳步不停繼續趕路。


    牽牛溝因溝岸邊長了簇幾色的牽牛花而得名,蔣遼去到時就剩廉長林在那裏,正收緊繩索提水上來。


    固定住繩索後廉長林短暫停歇了片刻,剛要繼續就有人先他一步從旁邊伸手把水桶拉出來。


    看到熟悉修長的手部和衣袖,廉長林微愣了一瞬,轉頭看過去的同時往旁邊讓了半步,方便他將水倒進了木桶。


    地上的木桶傾滿水,蔣遼鬆開手讓繩桶歸位,抬頭見廉長林衣領和額發都汗濕了,顯然已經來回趕了好幾趟,不過氣息倒還算平穩。


    他收回視線沒急著提水回去,而是轉身走出去,站到岸邊往下看。


    廉長林有些不解,就看到他半蹲下去,更仔細地往溝底看去。


    他好奇蔣遼的舉動,見他盯著水溝斂眉深思,便收住要邁出去的腳步,默聲站在原地沒有過去打擾。


    這處水溝有三丈多深,將近一分地寬。


    岸上隻設了一座伸出溝邊的打水架,大夥趕時間都各自帶了繩子,溝壁上有幾道被木桶拖出的淺印。


    蔣遼剛才過來時在後山看到好幾處新挖的水井,因為打不水都不得不廢棄掉。


    牽牛溝處於地下深處,不像地處高處的水池可以直接往下引水,大夥就隻能用這種原始方法,不嫌辛勞大老遠地跑過來打水澆灌農田。


    溝壁上零落長了些水草,蔣遼伸手用力往溝壁摁去,比他想的要牢固手指並沒陷進去多少。


    他站起來往周邊看了一圈。


    牽牛溝處於低處,附近都是山林,地勢得利這是一處天然的蓄水池。


    蔣遼得出結論,轉頭看了眼一直不作聲望著他的廉長林,走過去提起水桶。


    “走吧,先回去。”


    蔣遼剛才的舉動肯定不是突發奇想隻簡單地看一下。


    他沒多做解釋,廉長林隻好壓下心裏的疑問,抬步跟在他身後。


    第76章


    地裏幹裂的部分還剩一半沒澆灌,蔣遼提水走近後發現,上麵有幾株秧苗已經枯死。


    近期完全沒有要下雨的跡象,再這樣下去,枯死的秧苗隻怕會越來越多。


    像附近的村民一樣每天早晚來澆水是能有點改善,但太費時費力,而且後期的收成也不會可觀。


    蔣遼手裏的一桶水下去澆灌不了多少地方。


    沒有太幹旱的地方今天趕不上澆水可以先放著,但幹裂這塊地得先顧上,免得明天暴曬一天再把秧苗曬死。


    “你先回去,我再跑幾趟把這塊地澆了。”


    蔣遼提著桶走出去。


    廉長林昨天去的是另外兩處田地,邊上的河渠裏都有點水流能引進地裏,缺水並不算嚴重。


    今天過來這邊隻帶了一個木桶方便除草用,沒想到這邊的河渠全都幹了水,地裏還被曬得裂開。


    蔣遼說完他就搖了搖頭。


    這邊的山路並不好走,挑水來回一趟再趕都要兩刻多鍾,幹裂的田地吃水嚴重,現在還有些天光,等蔣遼將這塊地澆完天早就黑了。


    周家的地已經澆灌完,幾人正在收拾農具準備回去,廉長林走過去跟他們借了桶和扁擔。


    “你們看著差不多就回了,晚上趕不及的話,明兒就一早過來。”


    周大爺看了眼他們沒澆完的地,提醒了句,“夜裏摸黑趕山路容易出事,一不小心踩空就不知道滾哪裏去了。”


    廉長林點點頭,接過他手裏的木桶。


    借了桶兩人打水事半功倍,來回再挑了兩趟水,將幹裂的地方都澆灌完天已經完全黑了。


    這時候摸黑走回去的除了他們還有另外兩戶村民,進村口後與他們分開,蔣遼和廉長林轉道去周家還了木桶。


    到家後蔣遼點了兩盞油燈,留了一盞放在堂屋,他端起另一盞往房間去。


    “飯菜都在廚房裏,你看一下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轉身走之前他對身後的廉長林說。


    蔣遼端著油燈進了房間,忙動的燭影映在門窗上,廉長林略帶不解看了一陣,不知道他突然要找什麽。


    汗濕的衣服貼在身上不太舒服,他提著油燈先去了廚房。


    把飯菜都端出來放到餐桌上,他回房間拿了一身換洗的衣服,出來時對麵房間的門還維持著半開合的狀態,蔣遼已經回了堂屋。


    等他洗完澡出來回到屋裏,看到桌上的飯菜完全沒動過,蔣遼垂頭坐在桌邊,握著筆在紙上寫著什麽。


    桌邊雜亂散開放著的幾張紙都塗畫了東西,廉長林端著油燈疑惑走過去。


    紙上露出的圖案有些奇怪,他放下油燈拿起紙張低頭看起來。


    兩盞油燈將餐桌這處照的橙亮,蔣遼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暫時也顧不上跟他介紹,忙著完善手上的圖紙。


    廉長林看了兩張紙,上麵的圖案都畫的潦草,他擰眉盯著看了好一陣依然沒看出什麽眉目來。


    然後不得不放棄,拿開這兩張紙放到一旁,看起後麵的。


    接下來這幅和前兩副畫的都是同樣的東西,畫的終於沒那麽潦草了,廉長林還是沒能看出來畫的是什麽。


    最後一幅比起前幾幅畫的相對完善些,能看出點樣子,由多個同樣的……


    沒猜錯的話,畫的應該是箱子?緊密拚接成的閉環。


    廉長林看的越發疑惑。


    他把這些紙重新歸放好,低頭看蔣遼手裏的紙。


    紙上的圖案已經畫出了雛形,跟剛才看的都不一樣。


    是個車輪形狀的東西,不過比起普通的車輪,它的外端多了一圈、看形狀有點類似平常用來裝水的細長水鬥。


    廉長林猜測這應該是用來取水的。


    但具體要怎麽用,他實在看不出來。


    一頭霧水站在旁邊,再著急想知道也隻能耐心等蔣遼畫完。


    屋內靜逸無聲,桌上的燈燭被夜風吹得輕微悠晃。


    蔣遼費了點時間,盡可能地將要畫的東西完善地呈現出來。


    盡管這兩樣東西在他腦海裏每個部分都記的挺清楚,但是他的作畫水平畢竟有限。報廢了幾張紙,直到這張畫完才總算差強人意了點。


    他一停下筆,廉長林匆匆抬眸看去,目光緊鎖地望著他無聲催促。


    “你先坐好。”蔣遼扭頭看他。


    這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廉長林站著不嫌累,他還嫌仰頭看他累脖子。


    知道廉長林好奇,蔣遼不吊他胃口,等他坐下後把手上的圖紙放到他前麵介紹起來。


    “這叫水車,專門用來取水的。”


    “隻要牢固地建在河流邊,就能將河裏的水提到岸上。”


    剛才已經猜到這是用來取水的工具,聽到蔣遼肯定,廉長林盯著紙上的水車,眼裏流露出了更深的疑惑和不解。


    蔣遼瞥了他一眼,指著上麵一處繼續說道:“這是刮板和水鬥,分別用來刮水和裝水。將車輪的一部分放到流動的水裏麵,借著水流可以推動整個輪軸。”


    “這裏裝滿水的水鬥會逐漸升到最高,再自然往下轉的時候,裏麵的水就會倒進這裏,”蔣遼手指挪過去點了點,“水通過渡槽,可以流去任何需要的地方。”


    廉長林聽完微微睜大了眼眸,烏黑透亮的眸子裏滿是震撼。


    能活動的輪軸。


    再借助水勢流向。


    確實能做到蔣遼說的這般!


    隨後想到了什麽,他拿起剛才看過的圖紙,翻看後從裏麵抽出一張放到蔣遼前麵。


    這上麵的“箱子”想必也是用來裝水的,跟剛才的水鬥是一樣的用途。


    但這是長鏈一般的形狀,並沒有輪式水車中間固定平衡的支撐點。


    那又該怎麽取水?


    廉長林目光在圖紙上流動,隱隱想到了一點,心裏又不能肯定。


    蔣遼垂眼看到這張圖紙時,短促地蹙了下眉,突然有點不知該從那裏說起。


    沒聽到蔣遼說話,廉長林側臉看去,然後微微皺起了眉。


    難道他猜錯了?


    這不是取水的工具?


    瞥見他開始自我懷疑,蔣遼開口說道:“這種叫龍骨水車,像水池裏這些靜止的水,就可以用這種水車運出來。”


    “和剛才的輪軸水車一樣,都是借助外力將水運到岸上的水槽,再流到別的地方,這種水車通常是用人力或者畜力來驅動。”


    “像紙上這種,支撐點在這個位置,上麵這個地方使用畜力拉動,可以取位於低處的水。”


    廉長林聽到這恍然大悟。


    想到塘遠山的田地,他眸光輕顫難掩激動。


    這兩種水車一旦建成,不隻是塘遠山那邊幹旱的田地,他們村裏麵的田地、還有別的受旱的地方,就不用再費時費力地跑到遠處挑水澆地。


    而且,既然幹旱的地方可以用來運水灌溉農田。


    那換過來,洪澇積水後,不就可以反過來利用來排水?


    想到這種可能,廉長林有些坐不住,迫不及待想看這兩種水車建成後投入使用的效果。


    “……至於為什麽叫龍骨水車,是因為裝水的部分通常是用木榫緊密連接起來,從外形上看起來像龍骨,所以才得名。”


    廉長林聞言後目光突然停滯了一瞬,對著紙上的圖案看了又看。


    然後有些不忍直視般地緩緩挪開眼睛,抬頭看蔣遼。


    蔣遼權當沒看到他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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