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天”字號客房的陳設就不一樣,屋子裏一色的紅木家具,明窗淨幾,一個方桌上還擺著一張微黃的素絹,一枚端硯,筆筒裏插著幾支毛筆——方大寶一身俗骨,自是感受不到其中的雅致,趕忙把小寶兒召喚出來。


    無他,聽牆根耳!


    這一對男女看起來古怪,不得不防。


    方大寶對著小寶兒喋喋不休,說了半日,其意思便是附近有一對狗男女,一會兒肯定不幹好事,你過去看看,順便幫人治治男科、婦科病——小寶兒聽得似懂非懂,小翅膀一扇,興衝衝地去了三樓的另一間客房。


    這才是真正的天字第一號客房,整個三樓也就這樣一個套間。


    房間裏的雅致和豪華不必說了,就說案上設著武則天鏡室裏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曾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太真乳的木瓜,上麵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榻,懸著是壽昌公主製的連珠帳。


    此時,“紅妹”橫臥在粉黃色的帳幔罩著的牙床之上,身上搭著一層花鳥合歡被,手拈著一串串粉紅的流蘇,臉上白一塊,紅一塊的。白是不高興,紅是一點點小激動,這婆娘裝作不耐煩,隔著珠簾喝道:“叫你不要來,你還來幹嘛?”


    “想到晝思夜想的紅妹到了青霞郡,哥哥我這一雙腳就不由自主地來了,由不得啊!”男子長眉一軒,身子一抖,隨手拋下了外麵的純白湖錦罩衣,罩衣上還有雪山貂裘鑲嵌的一圈兒領子,顯得豐神如玉,瀟灑至極。


    這深邃的含情目,這挺拔的一字眉,鼻子還那麽大!


    紅妹頓時心神迷醉,僵硬的身體頓時軟癱下來,嗔怪:“熙哥哥,你既然和我大漠花家結了親,妾身一輩子就絲蘿隨喬木,跟定你了——你可不能辜負了咱家!”


    “紅妹,”男子望著女子,眸子中滿是脈脈深情,從上看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驚歎了一番,“有妻如此——夫複何求?紅妹,你不信熙哥哥,還不信自己嗎?若有了你這般美人兒,哪個男人還有心思想著別人?”


    我擦,方大寶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這——這是個把妹的高人啊!


    “那你剛才怎見了那女子,腳都挪不開?”紅妹尖尖的眉毛豎了起來。


    “有嗎?”男子疑惑道:“那是個女子?孫某都沒注意到!”


    “你分明看見了!”紅妹聲音高了一截。


    男子一看混不過去了,裝作想了想,忽然如釋重負地笑道:“哦,的確是個女子,她還有個弟弟呢——紅妹,你不知道,這‘棲見客棧’,還有霓裳九曲街,甚至這青霞郡都是孫家的產業啊。爹爹一郡牧首,見過多少事,曾告訴我說,‘銅壺煮三江,來的都是客’,待人要客氣!方才那兩個分明是去中州看煉丹的客人,路過我們青霞郡,熙哥哥盡一盡地主之誼,這都是生意啊!”


    高,實在是高!


    方大寶讚歎道,這張口就來,白話連篇的功夫,幾乎和老子一脈相承!


    老子沒生你,也沒教過你一天,你全學會了!


    “別說了,”名為紅妹的女子年齡和瑾瑜仙子仿佛,性格卻更粗疏,也沒細想,暈紅著臉,伸出一根手指捂住男人的嘴唇,說道:“你們男人想的事情多,我就是擔心嘛……”


    說罷,紅姑娘單薄的身子扭了兩扭,雙腿微微岔開,兩頰緋紅,一雙丹鳳眼裏幾乎要滴下水來。


    方大寶心道,看這浪蕩勁兒,小寶兒的晚飯是有著落了,不知道能吃個幾分飽。


    隔這麽遠,他都快聞到味兒了。


    男子湊過來,靠著紅姑娘坐下,眼中滿滿都是柔情,說道:“紅妹,你真美!”


    但是女子下一句卻驚了方大寶一跳。


    “那你得聽我的!”


    女子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遞給了他的少熙哥哥,說道:“你把那女人弄死!”


    方大寶從小就喜歡嗑瓜子,此時正蹲在馬紮上嗑著瓜子看熱鬧。


    一聽此言,他一個馬趴從馬紮上掉了下來,吱的一聲一個臉刹,瓜子也灑落一地,方大寶捂著臉,眼淚汪汪——這女子怎麽如此狠毒!


    男人也一驚,問道:“為什麽?”


    “不喜歡嘛。”女子捂住嘴巴,“若你聽我的,今天,今天……你就不要走了!我今天,今天就是你的!你不是想要嗎?”


    說罷,棺材蓋板一樣的身子又扭了兩扭。


    “不喜歡就要把別人弄死啊?”男人有些驚愕,“他們是客人啊。”


    “怎麽不行!”


    女子發了蠻,頓時氣勢洶洶,一骨碌掀開錦被,坐了起來,大聲道:“我們花家在大漠,可是說一不二的家族,元嬰都有好幾個!爺爺還是渡劫老祖!要誰死誰都得死!”


    男子不說話。


    紅妹越說越是口不擇言,譏笑道:“你們孫家,有一個元嬰嗎?你爺爺元嬰死了,你老爹還是個白丹呢!”


    聽聞此言,男子陰鬱的臉上隱隱露出一絲怨恨的神色,轉瞬麵色如常,還是溫言道:“紅妹不急嘛,咱們這是在商量。你爺爺,花家老祖威震大漠,熙哥哥都佩服得要死,一心想拜見他老人家呢!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


    “那你得弄死他們!”


    女子嘟起嘴,哼哼道:“好多人給奴家說,你女人多,心花著呢——爺爺見了你這花心大蘿卜,小心他老人家一巴掌拍死你!”


    “怎麽會!聽說你爺爺最喜歡提攜晚輩的。”男子裝作不高興的樣子,想著把話題岔開。


    “哼,你不知道爺爺給妾身說,他說——”女子模仿老人說話的口氣,“爺爺說,‘男人啊,看一個喜歡一個正常,睡的女人不多,怎能顯得男人厲害?爺爺年輕的時候,喜歡的女人千千萬,睡過的萬萬千!不過啊,紅兒我跟你說,男人那玩意兒是看不住的,裏麵的東西不騰出來火急火燎的慌……最好的辦法就是他若拈花惹草,你就幫他除花除草,他種一棵,你就鏟一棵,最後花圃裏隻剩下你一朵花,你不就安全了?’哈哈哈……”


    這女子肆意地笑了起來,嚇得對麵的熙哥哥冷汗都下來了,呐呐問道:“真要這樣?”


    “當然!你以為和你說笑呢!”


    女子白了她一眼,點著藥瓶道:“妾身看那兩個雛兒也是修真,尤其那個做姐姐的,估計功夫不弱——這藥名為‘大歡喜露’,專門對付修真,沒一點味道,點一滴到酒裏,吃了三個時辰後氣海就破了,真氣外泄就渾身發癢,狂笑不止!哈哈……”


    紅妹咯咯笑了起來,如同母雞打鳴一般,繼續道:“幾個時辰後,心脈節節寸斷,大羅神仙也救不得!”


    男子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這女子哼了一聲:“你不會心軟了吧!”


    對麵的熙哥哥沒辦法,隻能把瓶子收下了,歎息一聲:“隻要我的紅妹高興,熙哥哥做什麽就好!”


    “這才是好哥哥哩!”


    聽了這話,紅妹喜笑顏開,兩頰紅暈著湊了過來,癡癡地笑著,“好哥哥,你答應了我,我就答應你。怎麽樣都行,今天你別走了……”


    說完,這丫頭就像一隻發情的母貓嗚嗚叫著,又是拱又是親的,一張臉往男子身上湊了過去。


    男人一陣歎息,少不得要應酬一番。


    結果前後一摸,也沒摸出那是前胸那是後背;上下一摸,分不清是幹還是濕,更是索然無味,於是僵屍一般任憑這女子像豬一樣亂拱著。


    紅妹拱了一會兒,見這男人軟的硬不起來,硬的軟不下去,喝道:“你在幹什麽呢?”


    雖說男人平日也是不挑食的,此時卻怎麽也提不起興趣。若說心裏所想,隻有那個露出一半臉龐的蒙麵女子。


    那才是真正的人間絕色!


    這臭娘們竟然要老子弄死她!


    此時被紅兒姑娘一陣撩撥,本來有的一點點火星子都熄滅了。


    “累了!”男人滿懷歉意。


    女子氣哼哼道:“這時候喊什麽累啊!”


    男子忽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荒唐的念頭,呐呐地問道:“你們家養豬沒?”


    女子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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