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執意如此,那就……就依著她好了。


    謝翾伸出手去,撩開他的衣襟,掠過他的胸膛,而後冰冷纖細的手繞到他的身後。


    床邊,純白的裏衣滑落,線條優美的肌肉牽引著鳳洵的行動,他扣住謝翾的纖腰,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


    這個緊密的擁抱讓兩人的軀體相貼,謝翾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下有些不對勁——不行,她還是快些做自己的事。


    冰冷的手指攀上鳳洵的脊背,謝翾在他的背上胡亂扒拉了半天,沒能觸摸到任何傷痕帶來的斑駁痕跡。


    怎麽會沒有傷痕呢?她決定這裏應該有,那就應當會有呀……謝翾的腦海裏重複了一遍沒有任何意義的疑問。


    她使了勁抬起頭越過他的肩頭往他後背看,卻隻在昏暗的光線裏看到了一片完美無瑕的脊背,他的背上確實沒有任何傷痕。


    “怎麽會呢……”謝翾有些氣餒,她喃喃自語。


    鳳洵擁著她,一個灼熱的吻落在她的心口,他問:“怎麽?”


    “你的背上……受過傷嗎?”謝翾輕聲問。


    在她胸前流連的吻霎時間頓住了,鳳洵低下的長睫顫了顫。


    “沒有。”他說。


    而後他隻是抱著她,沒有再動了,寂靜的夜裏,曖昧告退,隻餘下更漫長的沉默。


    “我想應該有的。”謝翾說。


    “你就是為了看這個?”鳳洵這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他麵上的緋色尚未褪去。


    “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我決定應該有,我想我應該證實一下。”謝翾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失望說道。


    “謝翾!”鳳洵把她按在床上,那雙溫和的、還染著欲望的漂亮桃花眼盯著她,“你要探尋一個人的秘密,就是用這樣的方法?”


    “嗯。”謝翾迎著他的目光,平靜應道,她抬手撫摸他身上某處異樣的地方,認真詢問,“鳳洵,你有意見嗎?還是要教我別的辦法?你這裏是怎麽回事?”


    鳳洵:“!”你還問我怎麽回事?


    他單手撐著讓自己離謝翾遠了一些,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問:“你不是說都學會了嗎?”


    “化形法術都學會了。”謝翾有些得意,“我變得像嗎?”


    “謝翾!”他又一字一頓喚她名字。


    “嗯。”謝翾的長睫忽閃,她抬起腦袋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問,“方才你是怎麽親進來的?你張口呀。”


    鳳洵將她的嘴巴捂住了,也沒趕她下去,就自己轉過身去,順帶將落下的裏衣撿了起來。


    謝翾不死心地盯著他後背看了許久,確認其上當真沒有一絲疤痕,她覺得鳳洵是有些不開心,但她不知他為何如此。


    就算是她這樣的惡鬼也不想莫名其妙傷害一位這樣善良的人,於是謝翾盯著他的脊背輕聲問:“鳳洵,怎麽了?”


    “沒。”他悶聲回答。


    謝翾從後抱著他,卻被攔開了。


    她惱,喚了聲:“有些冷。”


    鳳洵將自己的大半邊被子堆到她的身上。


    “還是有些冷。”謝翾倒也不是說謊,現在鳳洵轉過身去離她遠了,她周身的溫度也沒有方才那樣熱了,方才那種熱烘烘還有些濕漉漉的感覺有種莫名的熨帖。。


    鳳洵很快轉過身來,伸臂一攬將她抱進了懷裏:“這樣行了嗎?”


    “行。”謝翾將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她感受到了從出生起就從未感受到的……愉悅與安心,這就是快樂嗎?感覺心口被什麽溫暖的、甜蜜的東西漲滿了,這樣的感覺會是毒藥嗎?


    謝翾腦海裏升起這樣的疑問,卻還是在鳳洵的懷裏睡了過去,她卻不知在她閉上雙眼許久之後,鳳洵還是低下頭去吻了她好幾下。


    鳳洵想,他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的姑娘。


    ——


    謝翾許久都沒有來尋沈青,這讓沈青感到很是疑惑,沈青想按照謝翾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她若是沒能成功一定會來找自己。


    但謝翾沒來找她,這說明她成功了?


    ——成功把那位看似很親切實際上高不可攀的酆都鬼王的衣服給脫了?


    然後他們還要再做些別的事嗎?思及至此,沈青打了個哆嗦,這等事她想象一下都感覺是冒犯。


    其實第二日鳳洵有詢問過謝翾為何會覺得他背上有傷痕,謝翾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努力思考之後給了鳳洵一個“不知道”的答案。


    鳳洵同時也問了謝翾一個幼稚的問題:“你覺得我的身上沒有傷痕,會不夠成熟嗎?你更加喜歡……有傷痕的我,所以才這般想象?”


    謝翾看著他搖頭:“都不喜歡。”


    “若非要選。”鳳洵還是讓謝翾回答。


    “沒有傷痕好些。”謝翾內心有自己的偏向,於是很快給出答案。


    “為何?”她的答案令鳳洵有些開心,於是他輕笑著問道。


    “你不該受傷,你是一個——愚蠢的、幼稚的好人,我不希望你受傷。”謝翾平靜地回答。


    那天酆都的太陽罕見地盛烈,晃得謝翾眯起了眼睛,如灑金般迷離的光線將她冰冷的視線切割得朦朧恍惚,原本無情的眼眸都顯得有些溫柔。


    鳳洵看著她,又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謝翾,我不會受傷。”


    他是最強大的神明,這世間沒有人能殺死他,就連唯一有這個可能性的謝翾也不希望他受傷。


    ——


    “我的記憶裏總是會冒出一些古怪的念頭,它們仿佛某種讖言——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謝翾盤腿坐在寒冰地獄上的宇宙幻境裏修煉,得了個空便抬頭詢問厲溫。


    厲溫負手立於地獄之上:“或許與你展示給我的‘酷刑’有關,你曾遭受過連我都無法想象的刑罰,這刑罰的核心是對精神的折磨,是無數人間慘劇的體驗集合,你直麵這酷刑一刹那便是在這一刹那裏體會了萬萬千的悲劇、慘劇、鬧劇,並未冷眼旁觀,而是親身經曆。”


    厲溫能夠更加清晰地描述出謝翾曾經遭遇的那種可悲可怕可怖的景象。


    “可它還沒發生……”謝翾抬眸說道,她知道鳳洵身上還沒有傷,那她所看到的悲劇就是他要受到這樣的傷嗎?


    “或許它隻是一種悲劇的演繹。”厲溫垂眸問謝翾,“你看到了什麽?讓你篤定你所冒出的古怪念頭還未真實發生。”


    謝翾緘口不言,她自己也無法清晰描述出那些念頭了,或許它隻是一種尚未發生的可能性。


    “我倒好奇究竟是誰讓你去直麵那些東西。”厲溫在虛空之上踱步。


    “你走來走去做什麽?”謝翾問。


    “我在壓製我想要去看你一生的好奇心。”厲溫坦言,好奇心是神明最忌諱的東西。


    謝翾坐在虛空上,平靜地說:“等我從人間回來,我慢慢與你說。”


    “嗬。”厲溫無情嘲笑,“你居然還想著回來。”


    “我不知道我複仇成功之後應該往何處去……”謝翾並攏起自己的雙膝,說出令自己也感到困惑的話,“既然這裏有人在等我,那我就回來好了。”


    “好了,近日你也快突破魂核境了,就這麽修煉也有些枯燥,你要回地獄看看嗎?”厲溫打斷謝翾的思緒,打算教她一些新的東西了。


    “有的時候你若想尋開心,可以親自行刑。”厲溫領著謝翾走過無數鬼差把守的刀山地獄來到盡頭,在血色的大殿中央跪著一位模樣頗為英俊的罪魂。


    “我不開心。”謝翾答。


    “我做著開心就行了。”厲溫這分明是在操控地獄的幻境裏感覺無聊了,所以帶著謝翾出來尋些“樂子”。


    謝翾一低頭,厲溫凝聚鬼氣贈給她的那枚黑色匕首正躺在自己掌心,她走上前去,運用審判之力去瀏覽著罪魂的一生。


    他犯下的罪業稀鬆平常卻可惡至極,在人間的各處角落可能隨時都在上演,大概就是此人飛黃騰達之後拋棄自己原本的妻子,最後為了迎娶新的美嬌娘殘忍毒害自己的原配妻子。


    “罪當——淩遲。”謝翾的吐字冰冷,她冷然得不似活人的無情語氣令跪在地上的罪魂嚇軟了腿。


    但厲溫聽出謝翾說出這四字的時候聲線帶著無法忽視的顫抖。


    “你的情緒……”厲溫地皺起眉頭。


    “我不會。”謝翾平靜應道,她沒對厲溫說有關自己的事。


    “學。”厲溫在身前幻化出一柄鋒利的匕首,“按標準是三千六百刀,在戳下最後一刀之前,他的意識還要保持清醒,這樣才能讓他最大程度地感受到痛苦。”


    謝翾抓住了屬於自己的那柄行刑之刃,現如今她也成了執掌刑罰的人。


    “這裏是冥界,對手法要求沒有人間那麽高,你注意不要挑斷他的魂燈就行,不然接上很麻煩——”厲溫如此交代謝翾。


    他話還沒說完,下手沒輕沒重的謝翾就直接挑斷了罪魂的魂燈,那罪魂兩眼一翻就這麽昏死過去。


    守在兩旁的黑白鬼差沉默地走上前來,手忙腳亂把罪魂的魂燈再接上。


    “第一刀先從胸口開始,這裏的肉更厚,夠旋上好幾刀。”厲溫扯著鎖鏈將罪魂拽到謝翾麵前。


    謝翾的眉頭微蹙,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死前的景象。


    這個時候,厲溫已沉浸在刑罰的藝術之中,並未察覺謝翾的異樣。


    謝翾緊緊抓住手裏的利刃,直接將麵前罪魂胸口的一片肉割了下來,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心口傳來鑽心的疼痛,這痛楚如此刻骨銘心——正是她死前接受的淩遲之刑。


    她每回憶起一分,這魂體所承受的痛楚就多一分,但厲溫的教導不停,她的職責也還未完成。


    “片到距離五髒六腑還有一紙厚的距離就行了,免得內髒流出來毀壞魂燈。”厲溫在血色大殿裏慢慢踱步——他還未消去對謝翾經曆的好奇心,隻能用這樣的方法來壓製這股本不該有的窺探欲。


    他閉著眼與自己內心名為“好奇心”的巨獸搏鬥著,繼續指導謝翾:“到腿部時,要——”


    “要避開腿部的大動脈,失血過多也會讓受刑者失去意識。”他還沒說完,謝翾就替他說了下去。


    “嗯。”厲溫滿意點頭。


    殿內兩旁的鬼差都在有條不紊做著自己的事情,無人注意到謝翾這裏的情況,此時的她已經割完罪魂的上半身。


    她每給罪魂割一刀,她自己身上便也同樣掉下一片薄薄的肉,三千六百刀,一刀一刀回憶那蝕骨的痛楚,她的魂體自然因為意識的影響而產生變化。


    謝翾身上穿的衣裳是鳳洵的尾羽所製,不沾任何髒汙,謝翾自己的血也染不上去,所以隻見幹燥的衣裙空落落地垂下,在謝翾的裙擺之下流淌著鮮血,殷紅鮮血上堆積著一片片自己身上掉下的碎肉。


    割到——上半身隻剩下支撐身體的骨架與鼓鼓囊囊堆積在肉膜裏的內髒,這可怖的情狀全被鳳洵那件神奇的衣裳掩蓋支撐,純黑的裙擺上泛著七彩的暗芒,漂浮在粘膩的鮮血之上,這畫麵詭異又美麗。


    被鎖鏈束縛在謝翾麵前受刑的罪魂一邊承受著淩遲的痛楚,一邊看著謝翾這般詭異的模樣,卻因為魂燈未滅保持清醒,隻能放聲驚叫。


    “你你你——你不是人!你好可怕!你是魔鬼!你是比魔鬼更可怕的怪物,啊啊啊!好疼——嗚嗚嗚。”


    罪魂的哀嚎被謝翾無情的黑刃堵住,鋒利的刀鋒割去他的雙唇,與此同時謝翾自己蒼白麵上的唇瓣也仿佛被一把無形刀刃割了下來。


    罪魂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謝翾朝他張嘴,鮮血淋漓落下,她拉住了他的舌頭,利落一割。


    血色殿內寂靜無聲,厲溫讚賞聲音傳來:“好,這個時候就是要割去嘴巴和舌頭,免得罪魂聒噪。”


    謝翾低垂著眸子,將罪魂的耳朵削去,而後往他曾經最引以為傲——能輕易俘獲女子放心的麵頰割去,罪魂已經無法發出哀嚎,謝翾臉上的肉片也如年久的壁畫油彩剝落一般紛紛往下落。


    這一幕詭異至極,罪魂受到了生理與心理的雙重打擊,兩眼一翻,竟然被嚇得魂燈熄滅了。


    “割完了?行刑完畢就回去吧。”厲溫還是沒有看謝翾,他還在抑製自己對謝翾的好奇心,這種窺探欲太過可怕,他必須將之完全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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