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隨著蘇幼月捧著搗碎的墨綠色汁液朝他走來,他心情又好了起來。


    “還好仙人掌也能止血,這下你有救了。”蘇幼月心情也不錯。


    從前她雖然懂得不少醫理,但到底不如跟母親學了以後懂得多,若是放在從前,她絕對也是對拓跋梟這傷口束手無策的。


    無能為力的感覺太糟糕,她喜歡這種自己有所為的感覺。


    拓跋梟的濃睫在空氣中不自在地劃動。


    是因為能救他了,所以她才笑?


    她怕是不知道,剛才他還想殺了他。


    要是知道,肯定就不想救他了吧,指定會被嚇哭。


    不由分說,蘇幼月又給拓跋梟上藥,全部上好了,看著他的背許久,忽然伸手,將他脖子上的圍脖摘了下來。


    拓跋梟一垂眼,就能看到那雙柔嫩的小手。


    乳白得像是駝乳化作。


    他之前該給她找些駝奶來,那樣也不至於把人養得又瘦了一圈。


    蘇幼月起身之前,抽走了拓跋梟手裏的彎刀,他根本就沒有握緊,她拿走得不費吹灰之力。


    “借我用用,晚飯我來做。”她說完,就往被砍死的馬和駱駝的屍體走去。


    拓跋梟腦海裏還是她那雙手,腦袋一瞬間因為接不上對方的腦回路而空蕩蕩的,自己被拿走武器,手上卻全無反應:“你做飯?”


    蘇幼月好聲好氣說道:“我給你做晚飯。”


    地上全是碎屍,天知道讓拓跋梟來烤肉,他會不會隨手撿點人肉回來烤。


    蘇幼月毫不懷疑,對方肯定會這麽做。


    她蘇幼月就是餓死,都不要吃人肉。


    拓跋梟眼睜睜看著她小心翼翼在碎屍中間挪動著,翻找著,不由陷入了沉默。


    她有那麽好心,會給他做晚飯?該不會是想毒死他吧?


    顯然這不太現實,她這幾日根本沒有機會弄到毒藥,而且她也沒那麽蠢,現在毒死他,她在大漠裏也活不下去。


    蘇幼月找了半天,撿到了一些馬肉和駱駝肉,又翻了幾個屍體,找到了火折子,心情大好。


    太好了,不用吃人肉了。


    拓跋梟看著她忙來忙去的背影,心情隨著天色一點一點平靜。


    算了,看在她給他做晚飯的份上,他先嚐一嚐,若是做得好,他就勉為其難原諒她今天的無禮,若是做的不好,他再殺她也不遲。


    將殺她的計劃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遲,拓跋梟卻毫無自覺,經曆了一場沙塵暴和廝殺,他的身體也累了,他雖然強大,卻也不是真的神,會有疲憊的時候。


    他很快坐在地上,開始閉目養神,等著自己的晚餐。


    幹草並不難找,蘇幼月很快生起了火,盡管四周血腥味濃鬱,她卻已經沒有那麽難以忍受。


    她想,拓跋梟再在她麵前來幾場屠殺,她都要習慣了。


    烤肉的香味很快傳來,肚子早就餓了的蘇幼月深深吸了一口香氣——


    沒有找到鹽巴和作料,不過既然是烤肉,應該不會難吃到哪去吧?


    她把烤馬肉拿到眼下看了看,見顏色金光,滋滋冒著油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這個顏色應該還不太對,她記得在燕京時吃的烤肉都是橙紅色的,應該是火候還不夠。


    蘇幼月忍著食欲,繼續烤肉,又烤了好一會兒,終於把肉烤成了自己記憶之中的顏色的時候,胳膊都已經酸了。


    她心情大好,正要去吃,忽然又嘀咕道,人肚子餓的時候就容易心情不好,不如還是先把拓跋梟喂飽了,免得他心情不好又發什麽臭脾氣。


    雖然她不真心在意拓跋梟心情好不好,卻在意他發不發脾氣,畢竟這事關她的待遇。


    思及此,她舉著烤肉,清了清嗓子:“拓拔將軍先吃吧。”


    拓跋梟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沒有什麽神色,就在蘇幼月舉得手都僵了的時候,他終於高抬貴手接了過去。


    蘇幼月送完了自己辛辛苦苦烤出來的肉,正打算去烤第二塊,就見拓跋梟咬了一口烤肉後,直接吐了出來,還把剩下的扔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


    “你……你為什麽要浪費啊?不吃給我啊!”她瞬間火冒三丈,這肉可是她好不容易烤出來的!


    拓跋梟緊縮眉頭,聽到她還敢質問,火氣比她還旺盛:“烤的是什麽東西,連血都不放。”


    聽到他的話,原本還怒火衝衝的蘇幼月一下子氣焰弱了不少:“放血?”


    他也沒跟她說要放血啊……


    看著突然不敢吭聲的女人,拓跋梟火氣卻不消,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沒安好心,毒不死他,也要惡心他一下!


    他就不該想著再給她一次機會!


    還是殺了她好了……


    正當他要發火時,就見蘇幼月將地上的烤肉撿了起來,小心把上麵的沙子擦了擦,咬了一口。


    蘇幼月咬了一口,才知道自己烤出來的肉看著和從前吃過的差別不大,味道和口感卻是天差地別。


    又腥又難吃,比她之前吃過的饢都要讓人難以忍受。至少饢慢慢啃啃也有香味,這烤肉就是純純的惡心,不生不熟,比吃生肉還要古怪惡心。


    那腥臊味在口中蔓延開來,她瞬間反胃,若不是胃裏空蕩蕩的,她恐怕要直接吐出來了。


    “對不起……”雖然還是有幾分不情不願,但她還是道了歉,把食物做的這麽難吃確實是一種罪過。


    拓跋梟臉色變幻莫測:“沒想到,蘇大小姐還會道歉。”


    蘇幼月回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做錯了事就該道歉,再說拓拔將軍當初不是也跑來向我道歉。”


    說起來,她也沒想到,拓跋梟再一次回燕京居然會跑來跟她道歉。


    她記得……好像是為了他的那枚狼牙。


    聽說那狼牙是他阿母留給他的,所以他十分重視。


    蘇幼月其實很好奇,什麽樣的娘才養出來拓跋梟這樣的惡徒。


    拓跋梟似乎也回想起了之前的事,但臉色更差了:“若不是為了狼牙,本將軍怎麽可能跟你一個女人道歉。”


    她的確是他人生裏第一個感到內疚之人,但沒想到,都是個誤會,弄清楚是個誤會後,他可謂不爽至極。


    所以如今見麵,他當然也不會對她有什麽好脾氣。


    蘇幼月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拓跋梟既然這麽看不起女人,有本事別從女人胯下被生出來。


    不過這話她當然不敢說,要是說了,她怕拓跋梟現在就想砍死她。


    第383章 都想讓他死


    蘇幼月的視線不經意掃過拓跋梟的胸口時,這才發現,沒有在他胸口看到那枚狼牙,她記得,在今日之前,那枚狼牙一直掛在這裏。


    他不會又弄丟了吧?


    為了避免他之後再發瘋,她趕緊提醒:“拓拔將軍,你的狼牙呢?”


    她沒有忘記,當初拓跋梟在她麵前弄丟狼牙時,險些變成個隻有獸性的瘋子,後來在演武場上,也為了那枚狼牙根本不憚輸掉至關重要的比試。


    拓跋梟輕飄飄瞥了她一眼:“關你何事?”


    蘇幼月在心裏默念了三遍別生氣,才把氣給順了下去,解釋道:“我見你沒戴,怕你又丟到哪去了。”


    拓跋梟從腰側將那枚掛墜拿了出來,重新掛回了脖子上,才冷道:“就是把你丟了,也不可能把它丟了。”


    “……”


    她就不該好心提醒。


    蘇幼月徹底不想理他了,轉過身去看著火光。


    但不一會兒,身邊就傳來起身的聲音,拓跋梟很快從她身後走向火堆前,拿起她之前串好的另一串烤肉,處理了起來。


    蘇幼月想看看他是怎麽清理的,但心裏又在慪氣,沒過去。


    她也累了一天,這會兒又累又餓又困,很快困意就壓過餓意,腦袋微微歪了歪,抱著自己的膝蓋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開始冷得打顫,好在夢裏夢見了謝淵,她夢見了自己生辰那日,也和謝淵在一起,和謝淵生辰那日一樣,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彼此身上的熱度交融,幸福得像是泡在時光釀出來的的蜜罐子裏。


    雖然明知自己今年的生辰是在逃亡路上度過的,可蘇幼月就是沉浸在夢裏不想醒來。


    “謝淵……”


    她剛喊了一聲,就被人毫不憐香惜玉從夢裏生生扯了出來,她被拽得手腕生疼,眼裏全是茫然,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冷眼看著他的拓跋梟。


    “你幹嘛?”她不滿地把自己的手腕抽回來。


    這人又發什麽神經!


    她連睡個覺都不行了?


    “吃。”他丟下一個字,就將手裏的烤肉強行塞進了她手裏。


    烤肉的香氣頓時近在咫尺,她的肚子比腦子反應更快,咕咕叫了起來。


    蘇幼月臉一紅,已經蹦到嘴邊的罵聲又咽了回去。


    不吃白不吃。


    她發泄似的朝烤肉咬下去,腦海裏卻忽然反應過來,這肉定然是剛烤好,還燙嘴,隻不過她的嘴已經先一步咬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烤肉的溫度剛剛好,像是烤好了之後,又被人放涼了一會兒,剛好適口。


    而且比起她烤的那塊,這塊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珍饈,雖然鹽味幾乎沒有,卻沒有腥味,還充斥著一股奇特的香辛味,辛味濃重,還有丁點的辣味。


    她咬了一口,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烤肉上果然有塗抹過佐料的痕跡。


    “你從哪弄的佐料?”她驚奇道。


    拓跋梟麵色淡淡,擦掉了手上的綠色汁液:“水邊有沙蔥。”


    蘇幼月自是不認得太多這些沙漠裏的作物的,不過不妨礙她高興,吃這烤肉,總比自己那不堪入口的手藝好得多。


    “還不錯。”她不吝嗇誇讚了句。


    青年微不可見地勾了下唇角,不過耳尖忽然一動,很快就站起身,朝遠處看去。


    狼群回來了,一並來的,還有胡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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