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胡桑趕來,先看了一圈地上的殘屍,最後才看向拓跋梟,視線在他身上驚疑不定地打量,“屬下來晚了,您沒受傷吧?”


    拓跋梟漫不經心地垂著眸:“來的確實晚。”


    聞言,胡桑麵色一變,立刻單膝跪地:“屬下失責,還請將軍責罰!”


    胡桑身後的男人們麵麵相覷後,連忙也跟著跪下。


    “將軍,還請將軍饒胡桑大人一命,將軍失蹤以後,胡桑大人一直帶著屬下們四處搜尋大人的蹤跡,這才耽誤了時間!”


    “是啊將軍,將軍為了這個女人被風暴吹走時,胡桑大人也想拉住將軍,他是一心一意為將軍著想!您就饒他一命吧!”


    隊伍躁動著。


    蘇幼月微微皺了皺眉。


    拓跋梟好像也沒說要這胡桑的命吧?


    但這胡桑忽然那麽激動跪下要領罰,倒像是拓跋梟說了要讓他用命謝罪,倒是煽動得一手好情緒。


    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於是偷瞄了一眼拓跋梟的神色,見青年嘴角似笑非笑,眸似喜非喜,讓人捉摸不透。


    “既如此,那便罷了,收拾一下,今晚就在這安營紮寨,明日繼續趕路。”


    胡桑身邊的男人們鬆了口氣,看向胡桑時,一個個高興不已。這些大男人也許畏懼拓跋梟,但跟胡桑是出生入死的過命交情,當然不想看到胡桑為著這本不該是他的錯的錯喪命。


    一群人收拾起來動作很快,不一會兒,這附近就隻剩下一些血跡,屍塊都被收拾了起來。


    且他們身上帶了鹽巴和佐料,烤起肉來比蘇幼月熟練多了,不一會兒就給拓跋梟和她分別送了烤肉。


    蘇幼月之前看見他們是收拾出來馬肉和駱駝肉在烤,於是便也接了過來,嚐味道,似乎是也塗了沙蔥的汁水,但卻沒有拓跋梟烤的好吃,不過總比她做的好得多。


    吃飽喝足,除了守夜的人,其餘人陸陸續續回到簡陋的帳篷裏睡覺。


    蘇幼月則去了水邊,想再稍微洗漱一下。


    她剛準備走,身後忽然傳來人聲。


    此刻她正在一處將近一人高的仙人掌林後,那兩人是從另一邊過來,倒也沒看見她的身影。


    “將軍未免太無情無義了,胡桑也是跟著他出生入死過的兄弟,為了救他在路上耽誤了些時間,將軍居然就想要他的命!”


    “低點聲……他怎麽可能會把胡桑當兄弟,他就隻把那些畜生當兄弟,難道你不知道,他是被狼養大的,所以本身就跟那些畜生一樣,對人無情無義。”


    “老天真是不長眼,眷顧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要不是他天生神力,兄弟們誰會服他!別說是我們下麵這些人,我聽說如今皇上王爺對他不滿,之前居然對一個大盛人認輸,丟盡了我們東榮人的臉。”


    “若是哪天他沒了力氣,一定會死得很慘……”


    坐在另一邊的蘇幼月聽到這般秘聞,早就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這兩人發現她也在這。


    沒想到,不光是自己想讓拓跋梟死,也不僅是大漠上那些沙匪想要拓跋梟死,就連這些東榮國人也想他死。


    拓跋梟,還真是招人恨啊。


    第384章 哪一句不是實話


    不過他們說,拓跋梟是被狼給養大的?


    他不是有族人麽?


    她記得還叫什麽獵狼族。


    想到這,蘇幼月思緒一停。


    獵狼族,聽起來像是以狩獵狼為生的部落,拓跋梟反而跟狼的關係親密無比,的確有些怪異。


    一時半刻,她根本想象不出來拓跋梟身上發生過什麽,但她卻很明確一點。


    至少她到東榮之前,拓跋梟可千萬不能死。


    不然胡桑他們隻會讓她死得更慘。


    之前她恨不得殺了拓跋梟,如今拓跋梟卻又暫時能庇護她,之前她不想去東榮,如今她又盼著趕緊早點去東榮。


    這其中一道道複雜緣由堆砌的結果,讓蘇幼月很想罵娘。


    正當她聽著那兩人準備離開,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她身後卻忽然傳來了一塊小石頭滾動的聲音。


    “誰在那!”


    原本就警惕的兩人瞬間厲色質問,而蘇幼月的心也差點從嗓子眼蹦了出來。


    說話的兩人背地裏說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如今有可能被人聽到,自然也嚇得險些魂飛魄散。


    兩人問了一聲,不見有人出來,就拔出了刀,緩緩向發出聲音的地方逼近。


    兩人腳步聲碾壓碎石的聲音一粒一粒響起。


    走了幾步之後,他們就猛然衝到了那仙人掌林的另一邊。


    一隻沙蜥撲騰著腿,從兩人腳下躥過,嚇了兩人一跳。


    除此之外,林後空無一人,隻有數不盡的黃沙。


    “娘的,原來是條四足蛇。”一人罵罵咧咧了句,想要去踩死那沙蜥,可那玩意雖小,四條腿撲騰著卻極快,不一會兒就竄了老遠。


    另一人趕緊拉住他:“行了行了,把那邊人吵過來指定又要挨罵,快走吧。”


    兩人結伴離去。


    一塊岩石後,蘇幼月兩隻手緊緊攥著布料,心髒怦怦直跳,一直到那兩人走遠了,她才發現,自己幾乎是貼在拓跋梟身上。


    她瞬間鬆手,腦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你…你帶著我躲什麽?”


    方才她正嚇得魂飛魄散,她身後直接伸過來一隻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帶了過來。


    她還以為是誰,看清是拓跋梟,才鬆了口氣。


    可現在她回過神來,不由想到,所以剛才的響動是拓跋梟發出來的,他都不知道到了多久了,肯定是聽完了那兩人的話。


    以他的性情,不是應該暴怒衝出去把那兩人殺了麽,怎麽還帶著自己跟龜孫子似的躲在這。


    拓跋梟鬆開環在她腰上的手,那雙藍綠色的眸子忽然深邃得很,讓人完全捉摸不透。


    “為什麽不躲。”


    他的個頭也很高,足比蘇幼月高出一個個頭,蘇幼月抬起頭,也看不清他的眸色,但她卻覺得他是明知故問,故意逗弄她。


    他們躲在這才是不符合他的脾氣。


    “他們羞辱你,你不殺了他們?”蘇幼月是真的想不通才問。


    她每天還沒幹點什麽,就感覺他殺意重重,現在倒好,那些人在背後那麽羞辱他,他反倒跟個沒事人似的了。


    這讓她感覺自己之前在他麵前兢兢戰戰的,就是個笑話。


    “羞辱?哪一句?”拓跋梟反問。


    蘇幼月氣得無語了,方才那兩人哪一句不是在羞辱他?


    夜色裏,她氣得想直接離開,誰知他反倒來了勁,抓住她的胳膊,俯下身追問:“是他們說我無情無義,說我是畜生,狼心狗肺,還是說我沒了力氣就會死得很慘?”


    今夜無月,蘇幼月離他稍遠一步,就很難看清他的臉,所以當然以為他也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於是剜了他一眼。


    她卻聽見拓跋梟笑了。


    神經病。


    她暗罵一聲,就想走,誰知青年卻死死卡住她的手腕:“他們說的哪一句不是實話?”


    這一次,蘇幼月腳步凝滯了下。


    其實倒也不錯,那兩人雖然是羞辱,卻好像沒有胡亂編排什麽。


    拓跋梟的確是個畜生,是個他自己都承認的畜生!


    可就這個原因,未免也太牽強了。


    蘇幼月又不想理他了。


    但拓跋梟顯然跟這個問題較上了勁,他又掐住了她的下巴,不過這次卻兩指卡著捏了下她的臉頰,她的唇被迫張開了下。


    “說話。”這一聲完全是威脅了。


    蘇幼月氣得發抖。


    那兩個人那麽羞辱他,他不去找他們麻煩,反而來找她這個不想說話的!


    簡直是,蠻不講理!


    她也惱火了,一側臉,咬在拓跋梟手上,狠狠咬了他一口。


    剛咬完,她就後悔了。


    完了,拓跋梟不會發火現在就殺了她吧?


    蘇幼月腦筋飛速運轉,開始自救。


    “胡桑他們的確不配做你的兄弟,根本不是你無情無義,是他們暗懷異心。”


    ——兩邊半斤八兩罷了。


    “狼也不是對人無情無義,它們對你有情義,若是我,我也會更信任它們。”


    ——這倒是實話,蘇幼月也想有一群這麽聽自己話的狼,跟狗似的,不叛主,還能讓她威風凜凜,不過寄托在二黑一條狼身上實在是有些為難它了。


    “你天生神力,的確是老天……長眼,他們不服也得服,還有,你認輸,也不是丟了東榮國人的臉,難道就因為輸了一次,從前你給他們帶去的榮耀和好處都一筆勾銷了麽?你是人,又不是神。”


    ——她知道謝淵也從未在戰場上敗過,可就算哪一天他敗了,他依然是守護過大盛無數百姓的英雄,是她心裏的英雄。


    “就算你哪天沒了力氣,也不一定會死得很慘,大不了,你就偷偷遠走高飛嘛,天涯何處無……不對,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這個就純屬假話了,若是拓跋梟真成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她一定要報仇嘎了他!


    蘇幼月從來沒對拓跋梟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簡直可以說是喋喋不休,不過為了活命,不寒磣。


    求生之舉,難道還分丟不丟人?


    她說完之後,就湊近了幾分,想要看清拓跋梟的表情。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他的一雙眸子正盯著她,好像不論離得遠還是近,他都將她看得一清二楚似的。


    蘇幼月頓時心虛不已,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表情演得真不真,她趕緊低頭去看他的手:“對不起,沒有咬疼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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