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沈元楓不耐嘖了一聲,“選貢品的時日就隻有這一個月,如今時間已經過半,隻要這幾日織月錦的質量惹出什麽爭議,教皇自會重新考慮。”


    “平陽公主權力再大,教皇若是親自發話,怎會沒有轉圜的餘地。”


    “白家剩的那幾個廢物會做什麽生意,沈楠楠就更不會了,她不過是得了機緣站在了風口才能借勢起飛,論做生意,難道還能是你我的對手?”


    聽著聽著,張管事便會意,二少爺這是要讓自己把這些年用過的手段都對白氏布莊用上,不過既然白氏布莊如今背後有平陽公主撐腰,他們就得做得更隱蔽。


    這點手段,浸淫商界多年的張管事怎麽會沒有,隻不過聽到是對麵有平陽公主坐鎮,白家的機緣又實在是天大的機緣,這才一時間把他驚住了。


    張管事拱了拱手:“二少,屬下知道了,屬下這就去辦。”


    人很快退了出去。


    沈元楓靜默一會兒後,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可他動作還沒結束,外麵又匆匆跑來小廝:“二少……五少爺不見了!他今天一大早安安靜靜地沒有鬧,還乖乖用了膳,院子裏的下人們還以為他終於肯聽話,便放鬆了些,誰知快到午膳,才發現五少爺不見了,現在滿府上下都在找,可還沒找到五少爺!”


    侍衛看著沈元楓再次凝重的麵色,都暗自心疼自家少爺,這一天天的,腿都斷了還得管著府裏上上下下大小事宜,兩個弟弟還一個比一個更不聽話,絲毫不知體諒。


    沈元楓支起身子就想出去:“背我出去,派所有人手去找,還有商鋪的人,手上的活停一停,也都派出去……”


    沈家從一大早開始就不消停,這會兒最受寵的五少爺跑丟了,更是亂成了一團。


    找了大半個時辰,還不見沈元楨蹤跡,府裏眾人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沈珠玉卻忽然叫人備了馬車。


    “小姐,咱們這是去哪?”忍冬上了馬車,還不解其意。


    半夏說道:“去沈楠楠那,你想想五少爺這幾日鬧騰著,還不是為了她!這會兒偷跑出去,定然是去找沈楠楠了。”


    兩個丫鬟麵色憤憤。


    “聽說早上四少爺還為了沈楠楠去跟二少爺大吵一架呢!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騙四少爺五少爺的,把兩個人哄得團團轉!”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沈珠玉卻十分安靜,垂著一雙深黑的眸子,不知在想什麽。


    雪天,馬車並不好走,過了許久,馬車才終於停下。


    沈珠玉帶著兩個丫鬟,剛到院子門口時,院子的門還沒關,她們一眼就看見沈元楨果真在裏麵,還飛快地邁著小短腿撲向沈楠楠。


    “姐姐!”


    沈元楨跑了很久才到,這雪天裏早就臉蛋凍得通紅,頭上沾著一層茸茸的雪花,一雙小手十根手指頭也紅通通的,像一根根小蘿卜。


    蘇幼月也是剛聽下人聽說他來了,才出來,看見沈元楨那一刻,隻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沈元楨就要撲到蘇幼月身上時,忽然又想起來她似乎不喜歡自己撲她懷裏,於是又急忙刹住腳,在她麵前著急地抽著鼻子:“姐姐,怎麽不回家!”


    不知是小孩子學話學得快,還是他想了許久的緣故,這話說得無比順暢。


    他剛說完,蘇幼月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門外又傳來聲音。


    “五少爺!”忍冬推開守門的,恨鐵不成鋼地跑過來,一把拽住沈元楨的手,“您怎麽能叫她姐姐!咱們府上如今隻有一個小姐,就是您的珠玉姐姐!”


    沈元楨愣了下,旋即使勁抽出自己的手:“別碰窩!”


    他說完,才往身後看去,果然看到了沈珠玉,於是忍不住也叫道:“姐姐!”


    那語氣也是親熱的。


    “元楨,別鬧了,回家了。”沈珠玉站在雪中,隻是微微笑了笑,和任何一個溫柔看著自己弟弟的姐姐一樣。


    沈元楨幾乎是潛意識就想往沈珠玉那跑,可回過頭,看見蘇幼月,抬了一半的腳又停頓在了原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左看兩眼,又右看了兩眼。


    不大的圓臉上出現了顯而易見的為難。


    第579章 想拍到她臉上


    蘇幼月從始至終,未發一言。


    沈元楨糾結了一會兒後,沈珠玉嘴角的笑容微不可見地淡了些。


    半夏忍不住道:“五少爺,這個沈楠楠您才認識多久,她和小姐之間,您還用做選擇麽?”


    小姐平日裏雖然對幾個弟弟都頗為寵愛照顧,可最疼的還是這個小弟,可以說是要什麽給什麽。


    她還以為,隻要自家小姐開口,五少爺就會毫不猶豫乖乖聽話。


    沒想到,他居然還左右為難。


    真是傷透小姐的心了。


    而且,他還願意認這個沈楠楠做姐姐!


    這沈楠楠把沈家害成這樣,她哪裏配!


    平日裏,半夏忍冬這兩個丫鬟跟著自家小姐,對沈元楨也是極為寵溺的,一時間,沈元楨雖然癟了小嘴,但根本沒有發脾氣。


    他隻是不明白,兩個都是自己的姐姐,為什麽一定要讓他做一個選擇。


    小小年紀的孩童,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左右為難。


    在原地糾結了好一會兒後,他終於轉身看向沈珠玉,慢吞吞邁開腳步,垂頭喪氣,像一隻蔫噠噠的小狗。


    半夏這才勉強滿意,忍冬則得意不止,挑釁地看著蘇幼月。


    “沈楠楠,你這不孝下作的小娼婦,少對沈家少爺們耍你那迷惑人的詭計,五少爺不過是吃中了你的手藝,才勉強賞了你幾分臉,該不會你就是靠著這下人做的低賤活在外麵勾引男人吧!”


    她說的話難聽至極,青蘿霎時間氣得臉紅,對麵沈珠玉卻根本沒有製止的意思,隻是冷淡看著蘇幼月,再也沒有了從前那副溫柔開解的作態。


    蘇幼月清楚,這些下人口中的話,不過是當主子的不方便宣之於口的那些,半夏這麽說,未嚐不是沈珠玉想這麽罵自己。


    然而如此尖酸刻薄的話落在身上,她卻沒有被激起絲毫怒火的波瀾,隻是眉眼平靜如水。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心裏髒,居然能看一個姐姐給弟弟做飯都能瞧出勾引男人來,好歹也是大家閨秀身邊的一等丫鬟,一口一個娼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醃臢地方裏出來的。”


    “你!”忍冬沒想到,她居然能輕飄飄就這麽反罵回來,還連帶著自家小姐也罵上了。


    這不就是在罵自己像是從青樓楚館那種髒地方出來的麽,若是自己像是那種地方出來的,那小姐豈不是也掉身價。


    見忍冬不是她的對手,半夏上前一步:“你還真是伶牙俐齒,不過事實勝於雄辯,若不是靠著特殊手段,你怎麽能攀得上平陽公主府呢,不過平陽公主也不過將你當個玩意而已,想當公主的兒媳,我勸你最好還是少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


    青蘿見兩人氣焰囂張,不由冷笑不止:“我家小姐從來沒想過這回事,怕是這是你們自己這麽想,才會覺得是美夢吧!告訴你們,我家小姐走到今日靠的不是沈家,不是什麽男人,而是她自己,今後她也更不會踩著男人往上爬,因為根本就沒有那個必要!”


    親眼見過沈珠玉私下和孟子瑜的親密,青蘿自然是意有所指,而且如今她對沈家再無半分曾經的期待,在他們麵前再也沒有半分自卑,自然立得起來了。


    半夏和忍冬都是沈珠玉的心腹,自然知曉沈珠玉和孟子瑜之事,一下就聽懂青蘿話後的意思,霎時間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青,比調色盤還要精彩。


    兩人雖厭惡沈楠楠,可此刻回想起來,才猛然發現,沈楠楠自從到了沈家以來,絕大多數都是靠著自己解決一次又一次的危機,雖說如今是貝王爺和赫連凜都對她有所青睞,可並未對她施加援手。


    兩人從前不覺得靠男人有什麽不對,可這會兒一對比,似乎的確靠自己的本事要高上三分。


    半夏率先反應過來,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臉色,見沈珠玉麵色不愉,於是立刻說道:“你在扯什麽亂七八糟的,要我看,你家小姐還不也是靠她身邊那個半瞎子,難道他不是男人?不論是女人靠男人,還是男人靠女人,隻要結果如意,未嚐不是自己的本事。”


    有多少從低爬到高的男人,背後也是靠著女人發的家,最後功成名就之後,那些人習慣把他們背後的女人忽略罷了。


    憑什麽女人靠男人就要被罵?


    如何成功,各憑本事罷了,會籠絡人心,怎麽就不是本事?


    青蘿想到當初自己看到沈珠玉和孟子瑜親密,就覺得惡心不已,她是瞧不上這種為了往上爬連身體都可以隨便之人的,於是張嘴就想說出當初見到的。


    蘇幼月輕笑一聲,青蘿便先收了聲。


    “的確,各憑本事罷了,那就讓我瞧瞧,沈家有什麽本事。”


    她把整個沈家當對手,自不會隻提沈珠玉一個。


    沈珠玉嘴唇微抿,眉眼冷淡,是極不快的表情。


    因為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蘇幼月似乎根本就不是為了針對她,和她做對手,一直以來才如此。


    她似乎也看不上自己做她的對手。


    被她看作對手的,是整個沈家。


    這種被低看的感覺換作任何一個聰明人,都會不悅,沈珠玉亦是如此,她也學著蘇幼月,彎了彎唇角,不想泄露內心不快的情緒,讓自己也顯得雲淡風輕:“你說得對,各憑本事比高低,希望到最後你還能這般笑出來。”


    “不過我希望你認清現實,元楊元楨是我沈珠玉的弟弟,不是你的,哪怕你費再多心思,也比不過我們血脈至親,不過是浪費心思罷了。”


    聽到這,原本還生氣的青蘿居然忍不住被逗笑了:“沈小姐,你該不會覺得我家小姐在討好你家四少五少吧,傳出去真是笑死人了,當初四少五少哪個來不是被扔出去好幾次,最後還非要賴著來,我家小姐心善才忍了一次又一次。


    你最好管好他們,別讓他們再來纏著我家小姐了,我家小姐很忙的,沒空天天替人照顧弟弟。”


    瞧沈珠玉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姐故意耍手段討好沈家四少五少,哄著他們一直來呢。


    自己可是親眼所見,這兩個人是上趕著叫小姐姐姐的!


    要不是不能將自己見過的場景回放,青蘿真想拿著那畫麵拍到她臉上!


    第580章 虛偽得令人發笑


    雖聽不太懂這兩邊都在說什麽,但沈元楨也聽得出來,兩邊火藥味十足,他根本就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景,忍不住著急。


    “姐姐,不吵!”


    “元楨,喜歡大姐姐,願意去大姐姐那的!”


    “五少!”半夏本就氣得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沒想到自己這邊的人還掉鏈子。


    這不就是變相承認,那小賤蹄子說的話是真的了麽!


    忍冬皺了皺眉,拉住了沈元楨:“半夏,先把五少爺帶馬車上去,家裏找五少爺都找著急了。”


    沈元楨還不願意走,可被沈珠玉看了眼,才不情不願、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半夏出去了。


    這下,院子裏隻剩下兩對主仆。


    沈珠玉的麵色才徹底冷了下來,明明比蘇幼月還低一些,眼神卻是高高在上睥睨和厭惡。


    “沈楠楠,之前,是我對你太寬容了,今後,不會了。”


    “你不再是沈家人。”


    “沈家不會再對你留有任何餘地。”


    聽她跟自己宣戰,蘇幼月隻是淡笑:“沈珠玉,我第一次發現,你還挺有講笑話的天賦,說得好像從前沈家和你對我寬容,給我留有餘地似的,明知孟子瑜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瘋子,對你就如同瘋狗護食似的喜歡,還把我推過去。”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孟子瑜已經派人刺殺過我兩次,你該不會以為,若是我好好地生活在九原關,他會莫名其妙刺殺我吧?”


    “現在過來假惺惺地裝作自己從前是個好人,你還真是虛偽得令人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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