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笑了笑。


    皇後也不欲說起傷心事叫她難受,另起了話頭,兩人說起了旁的。


    趙瑾琢磨著言辭,不著痕跡的拉近關係。


    其實也不必她說什麽,連投其所好都不必,隻要她露出一副親近模樣,皇後就很高興了。


    趙瑾從前也看過些宮鬥劇和小說,不過她琢磨著實際隻怕更要慘烈許多,皇後此人城府心計樣樣不缺,在後宮爾虞我詐你死我活鬥了這麽多年,後位穩坐於身,可數年之間,隻怕身邊也沒了知心人。


    越是孤寂,就越是向往懷念曾擁有過的東西。


    所以多年來,即便原主對她不算熱絡,兩人也不常見麵,皇後依舊對她掛念維護。


    “許久沒同你聊得這樣投機了。”說了半晌,皇後感歎道,“日後你得空便進宮來陪我說說話,總悶在府裏可不好。”


    說罷,她想起趙瑾現在是孀居,解釋道:“你來見我,沒人敢說嘴。”


    趙瑾並未第一時間應下,而是有些猶豫:“姐姐恐也知道我的名聲,若時常進宮……隻恐會帶累姐姐名聲。”


    聞言,皇後眉頭一蹙,又恍然道:“你從前便是因為這個才不常進宮?”


    趙瑾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皇後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你這丫頭,傻不傻!”


    趙瑾小聲道:“我自知愛鑽營弄巧,在京中風評也不好,姐姐在深宮本就不易……我怎能再給姐姐添麻煩。”


    皇後輕瞪了她一眼:“你既愛鑽營弄巧,我是皇後,能給你的難道不比她們更多?”


    過猶不及,趙瑾深知這點,她沒有再說話,隻是低著頭一聲不吭,給皇後留足了想象的空間。


    “你我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什麽話不能敞開來說?偏你躲的快,後宮難行是不假,可就你那點子事,旁人要拿來攻訐我怕都嫌你不爭氣!再說你姐姐在你眼裏就這點子本事,自保不及,連個你都護不住?”


    趙瑾被恨鐵不成鋼的說了半天,連連保證自己以後一定常來宮裏看皇後,後者才止了說教。


    人生如戲啊。


    趙瑾心裏感歎,就這麽小半會兒,不止皇後,連從秀姑姑看她的眼神都更溫和親近了許多。


    這也是她的目的,她不會像原主一樣常年不進宮,與皇後一年都見不了幾次,既然以後要常來往,那以前的事就要解釋清楚了。不能留疙瘩。


    ——或者說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皇後對這個妹妹再掛念,從前的疏遠都不能當做不存在。


    雖然這樣演戲不太厚道,可在這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時代,如果她想活下去,想活的更好,就不能不謀劃。


    現在她頂著原主的身份活著,她就是趙瑾,她的家人朋友,她也會用心去經營並回以真心。


    在現代時她朋友是沒幾個,可這不代表她不會與人相處,隻是覺得那些沒有價值的社交還不如去加班有意義罷了。


    不過在哪個山頭就要唱哪個山頭的歌,在這封建皇朝,她也要找到一條適合自己走的路,社交必不可免。


    兩人聊了一會兒,趙瑾正要將自己今日的主要目的順勢說出來,這時卻聽外頭一聲尖利而高的通傳聲:“皇上駕到——”


    趙瑾心下驚訝,麵上不動聲色起身,皇後也不疾不徐的起身相迎。


    “臣妾/臣婦參見皇上——”


    轉眼間建文帝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快步走了進來。


    趙瑾隻見一抹明黃色衣擺從眼下劃過,下一瞬就聽見了一道威嚴低沉的聲音響起:“平身。”


    “謝皇上。”


    趙瑾緩緩起身,即便眼下被免了禮,她依舊視線低垂。


    聖顏不能直視。


    “皇上今兒下朝可早。”皇後笑道。


    “今日事少。”建文帝淡淡開口,招手叫皇後坐下,又看了趙瑾一眼,“平陽侯夫人也坐吧。”


    “謝皇上賜座。”


    趙瑾坐下時,餘光掃了一眼。


    建文帝正值不惑之年,五官端正,麵相威嚴,隻是看著似乎比實際年紀更大一些,鬢邊也有了白發。


    他溫聲與皇後聊了幾句,便將話題轉到了趙瑾身上:“平陽侯乃我大齊不二之忠臣良將,今為國戰死,朕之悲痛並不比夫人少,隻是斯人已逝,前路卻要繼續。”


    這寬慰的話常人說沒什麽,可放在一個帝王身上,可以說是給足了麵子了。


    趙瑾也識趣,語氣低落卻並不招人厭煩:“多謝皇上寬慰,臣婦明白了。”


    建文帝點頭:“夫人好生照看子女便是,若有困難,隻管進宮來找朕和皇後。”


    “皇上說的是,你無事也可常進宮來,本宮可有許久未見歡顏丫頭了,玉華也常念著表妹呢。”皇後含笑開口。


    皇後多年無子,膝下隻有一女玉華,排行第八。


    這也是趙瑾最佩服皇後的一點,在古代,還是後宮這樣美人如雲的地方,即便年華老去,多年無子卻依然能穩坐後位,還能得建文帝如此敬重,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要知道皇後娘家承恩公府隻是普通勳貴,權勢有,但不多。


    而她所出的玉華公主作為建文帝膝下唯一的嫡出子嗣,性子又討喜可愛,在建文帝這裏很有一份榮寵。


    心念電轉間,趙瑾笑著應下。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言辭,道:“臣婦今日進宮,實則還有一事想求皇上應允。”


    “何事?”建文帝隨口道。


    “回皇上,早在臣婦長子十歲之齡,侯爺便為其請封了世子,如今侯爺忽然離世,按說該由長子襲爵,隻是……”說到這裏,趙瑾似有些難以啟齒,眼底也浮上一抹細微的怒意,“臣婦長子自幼聰穎好學,侯爺也素來對他寄予厚望,隻是……隻是他到底年紀尚輕,許多事都不得章法,還需不少時間磨礪性情,所以臣婦懇請皇上應允,待到三年守孝期滿,曆練足夠後,再允臣婦長子襲爵。”


    第13章 延遲襲爵


    僅靠靈堂上那一出是不夠擼了世子之位的,所以眼下隻能先拖時間,等到時機足夠,再提出換人襲爵,有平陽侯的餘蔭惠及,建文帝無論心裏怎麽想,麵上都不會不應。


    在趙瑾說出這番話後,建文帝和皇後有些沉默,顯然出殯之日發生的事他們都有所耳聞。


    皇後是單純心疼趙瑾兒子不孝順,而建文帝的眼神就有深意得多了。


    不過趙瑾沒等多久,就聽到了建文帝的聲音:“準。”


    “多謝皇上。”


    皇後歎了一口氣,礙於建文帝在場,很多話不能明說,她隻道:“誌哥兒年紀也不小了,待本宮得空,替他挑一門好婚事,待他磨磨性子,三年後正好成婚,成了家總會懂事許多的。”


    趙瑾麵露感激,點頭應下。


    皇後是好心,隻是這好心隻怕沒有用武之地了。


    “對了,雖然在孝期,可孩子們的功課也不能落下。”皇後對她道,“等守完三個月,就叫州哥兒與允哥兒來上書房吧。”


    宮裏的上書房除了皇子們與宗室子弟,也有不少重臣之後在裏頭,裴承誌已經到了成家年紀,所以不用再去,可下頭兩個卻是需要的。


    趙瑾點頭應下。


    因著建文帝在這裏,她也沒留多久,說完了正事,與皇後略聊了幾句就識趣告退了——還帶了一堆帝後賞賜。


    這也是毛毛雨了,前段時間平陽侯戰死的消息傳來時,皇帝那才叫一大方呢,今天賜這個明天賜那個,侯府的庫房都滿了。


    等出了皇宮,坐在了馬車裏,趙瑾才實實在在鬆了口氣。


    影視劇到底是影視劇,那時隔著屏幕看皇帝不過尋常,隻得個趣味,可當身處其中,麵對皇帝時,她才感覺到什麽叫君威,滿麵威儀氣勢傾然壓下,懾得人連高聲說話都不敢。


    這就是封建帝王的氣場嗎?


    果然穿越女各種作天作地迷這個哄那個是騙人的吧,還是隻有她給同行拉胯了?


    趙瑾不由又掀起簾子看了一眼,雕欄玉砌,碧瓦紅牆,此時看著,她卻隻覺多了三分肅穆威嚴,壓得人不敢放肆。


    這巍峨的皇宮,好像也沒有來時那樣好看了。


    回了侯府,趙瑾換了衣裳,淨臉淨手,直到坐下來喝了杯茶後,她才有心思細想今日宮裏的種種細節。


    直覺上……不太對勁。


    建文帝與曆史上大多皇帝並無二差,胸有城府,喜怒不辨,叫人看不透所思所想,結合記憶來看,這位顯然也並不是個無能的,在位多年頗有功績,知人善任,大齊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是個在史書上都能評一句當世明君的帝王。


    可就是這樣一位明君,卻在原著中,對裴承誌孝期有子的事裝聾作啞,連斥責都沒一句……


    趙瑾怎麽想怎麽覺得刻意。


    她剛剛仔細回憶了一下,原著裏,直到她棄文之前,裴承誌都沒能成功襲爵,建文帝就像是忘了平陽侯府,忘了裴承誌這個人一樣。


    這也是前期他能和小白花甜甜蜜蜜走劇情的主要原因——大boss壓根兒懶得理。


    這種種痕跡,實在不怪人深想。


    平陽侯府百年傳承,底蘊深厚,現任平陽侯更是戰功赫赫,南退圖爾,西破古月,硬生生拚著軍功,將當初降爵繼承的伯爵又變成了侯爵,還是實權在握的那種,其為人雖不苟言笑,但實力極強,朝野間讚譽極高,在民間也很有威望。


    這樣的臣子,皇帝有猜忌簡直再正常不過,這已經算得上古代皇帝基操了,曆史上半點不擔心功高震主,還依舊重用良將的皇帝屈指而數。


    甚至平陽侯府的存在都可能礙著了那位的眼,所以對於裴承誌這個繼承人的昏聵無腦,建文帝應該是樂見其成的。


    並非當初的小說無三觀無邏輯,而是其中隱藏的深意她沒有讀懂。


    趙瑾為自己當初棄文怒罵的舉動默默說了句抱歉,又不由沿著自己的腦洞,想到了平陽侯的死。


    三月前南疆圖爾又有異動,平陽侯奉命領兵退敵,隻是圖爾狡詐,在戰場設了埋伏,平陽侯一時不察,硬生生帶手下人以少敵多,滅了大半敵軍後才被逼跌下懸崖,屍骨無存。


    所以事實上現在京城那個隻能算是衣冠塚。


    那平陽侯的死,跟建文帝有沒有關係呢?


    正常邏輯來說,功臣為國戰死,再怎麽著皇帝也會意思意思追封一下,可平陽侯府隻有數目可觀的奇珍異寶,還有帝王據聞幾番悲痛昏厥的傳言,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就是個空中樓閣。


    趙瑾歎了口氣。


    沒憑沒據的事,她也不敢妄下定論,隻是琢磨著以後行事還得再小心點才好,皇後這個金大腿再牢靠,也耐不住建文帝針對打壓啊。


    她默默想著事,順手清理著侯府,王管家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她深挖之下找出的藏奸的也不多,交給底下人處理了就罷。


    “夫人,世子求見。”惜夏進來道。


    “他不是還在跪祠堂?”趙瑾從賬冊裏抬起頭。


    “世子叫祠堂的灑掃小廝來的。”惜夏道。


    “不見。”趙瑾毫不猶豫,“叫他好好跪著去。”


    想也知道叉燒兒子要說什麽,她沒興趣聽他的真愛至上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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