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塊蛋糕,趙瑾覺得自己可以分一分。


    而衛封找來的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身世淒慘,境況愈下,趙瑾給出的條件足夠優厚,也足夠叫他們動心。


    能吃飽穿暖不受磋磨,還能穿漂亮衣裳讀書習字彈琴練舞,每月更有不菲的月例,這對他們可以說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


    對衛封的審美能力趙瑾還是放心的,畢竟沒幾個男人不懂得欣賞美色,男人才最懂男人最喜歡什麽。


    不過她還是叫惜夏再跟著去篩選了一遍。


    畢竟她走的是高雅路線,美貌便是不夠十分,至少也得有八分。


    她也沒將話說死,若美貌不足但才情或是某一方麵極為突出也可以,前期每個人受到的培養都是公平公正的,其餘就看自己的後天努力了。


    除了舞女外,鋪子裏的夥計也有惜冬篩選調教,趙瑾則還糾結在管事的人選上。


    畢竟歌舞坊不比旁的地方,管事的不止要有忠心,更要足夠機靈應變,圓滑世故。


    衛封倒是個不錯的人選,隻是在明麵上他已經是她的人了,不好再同歌舞坊牽扯上,便是先前奔走各地找好苗子時他都謹慎的沒有露出過真實容貌。


    所幸一時半會歌舞坊也不能開張,她便叫衛封等人先留意著合適的人選,待到後頭再定。


    茶館的翻修就快搞好,倒是可以預備起開張的事了。


    將手頭的事暫時告一段落後,趙瑾這才騰出空來查查第一批麵膜和麵霜的反饋。


    正在這時,被發配京郊的趙永陽卻忽然回來了。


    聽到下頭稟報,趙瑾有些驚訝:“叫他進來吧。”


    “母親,這便是大舅舅家的大表哥嗎?”一旁的裴羨問道。


    趙瑾點頭:“是他,不過他腦子不大好使,你最好不要同他多接觸。”萬一深井冰能傳染呢。


    裴羨似懂非懂的點頭。


    趙永陽很快就進來了。


    看到他的模樣,趙瑾嚇了一跳。


    這……九月的天兒,怎得就能曬成這樣?


    十日前那個白白嫩嫩的俊俏公子,竟然生生黑了一圈,眼裏的疲憊不加掩飾,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看破世事的滄桑。


    趙瑾頓了頓:“……陽哥兒?”


    趙永陽恭敬行禮:“侄兒給姑母請安,姑母安好。”


    聽到這聲音,趙瑾淡定了。


    還是那個趙永陽沒錯。


    畢竟這是她大侄子,趙夫人下手是狠,可哪有不在意孫子的,趙瑾便是顧及著趙夫人,也不能將這大侄子玩壞了。


    裴羨早便站在一旁,適時見禮:“見過表哥。”


    趙永陽同樣深深一拱手:“歡顏表妹好。”


    裴羨臉色一僵:“表哥,我是裴羨。”


    “裴羨?”趙永陽一愣,片刻後才一拍腦袋,反應過來真假千金的事,“原是裴羨表妹,非我眼拙,隻是許久未曾回京,方才隻當女大十八變,倒不曾想是裴羨表妹,久仰久仰。”


    這說辭……他還不如不解釋。


    趙瑾暗暗瞪了他一眼。


    趙永陽立刻察覺到,頓時心裏又是一咯噔。


    他這幾日在京郊日日不敢歇,鉚足了勁兒的盯建造,風吹日曬霜打雨淋,連晚上都睡不好,生怕哪裏叫這位狠毒的姑母不滿意給他即刻使絆子下黑手,叫他防不勝防。


    卻不想他連日來的辛苦,就要因為一句話抹殺了嗎?


    趙永陽攥緊拳頭,深覺不公。


    趙瑾不知道就自己一個眼神趙永陽就腦補出了一場大戲,見裴羨麵無異色,這才放下心來。


    “我也正想問你,莊子建造的如何了?”


    趙永陽忙道:“回姑母的話,工匠們都很是努力用心,大家夥兒沒有偷懶耍賴的,侄兒也時時盯著,不敢懈怠的,您隻管放心。”


    “……”


    你要不要看看我問的是什麽。


    而你說的是什麽。


    趙瑾深吸一口氣。


    裴羨要笑不笑,偏過頭去掩唇不語。


    趙永陽見狀,卻多想了些。


    京郊處也有不少富家姑娘,隻是不知為何,她們每逢遇到工匠們,便是遠遠瞧見,都要露出一副鄙夷模樣,寧可繞路經過也不沾染分毫,好像那是什麽髒物般。


    可分明工匠們日日沐浴洗漱,身上幹淨得很,隻是人在地上,難免沾到些泥土罷了。


    裴羨這副模樣,卻叫他想起了哪些富家姑娘。


    她是不是也在嫌棄他?


    趙永陽緊緊咬牙,眼神漸漸變得有些屈辱。


    趙瑾有些心累,直接問他:“說來,你今日來找我做什麽?”


    想起正事,趙永陽才勉強壓住自己的情緒,恭敬回道:“侄兒是來為姑母獻計的。”


    趙瑾挑眉:“何計?”


    “再嫁之計。”


    趙瑾臉色僵住,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你說什麽?”


    趙永陽以為自己終於說到了她心裏去,心下不由一喜:“能叫姑母再嫁,而非有絲毫流言紛擾於您的良計。”


    見趙瑾不說話,他趁熱打鐵:“姑母不必懼怕旁人何言,侄兒懂得您心中的苦,姑丈固然是個好人,可到底已經故去,您找尋新的幸福並沒有錯,這也並不是旁人攻訐您的理由,且經由侄兒日夜苦思之後,終有良計可用,助姑母煥發新春!”


    他語氣越來越慷慨激昂,可趙瑾母女卻越來越沉默。


    隨著他最後話音落下。


    裴羨的拳頭也硬了。


    第118章 能夠另尋良人,姑母不該高興麽?


    趙永陽一番沉浸式演說結束,才覺察到了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他總算回過神來,疑惑的看著趙瑾:“姑母……何故不說話?”


    還有這位新來的表妹,做什麽一副殺父仇人的表情看著他?


    趙瑾緩了一口氣。


    極端的無語之下,她一時竟不知是該先怒還是該先笑。


    “再嫁……”她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陽哥兒怎得忽然說起此事?”


    趙永陽咂摸著她這語氣似乎有些過於平淡,遂抬起頭覷了她一眼,卻並未分析出她是喜是怒。


    想了想,他還是說了實話。


    女子對於終身大事總是含蓄矜持的,便是姑母已人至中年,到底還是不能擺脫身為女子的桎梏,放心大膽的在人前袒露心跡。


    他懂的。


    “回姑母的話,侄兒自是為姑母著想的,姑丈走的突然,您尚才三十之齡,卻孤身一人蹉跎餘生,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侄兒看在眼裏,沒有不心疼您的,如此倒不如您另尋良人,後半生也好有個依靠,姑丈為人豁達,在九泉之下定然也是希望您順遂安樂,餘生無恙的,您這樣荒廢度日,孤寂難安,又要叫姑丈如何安心呢?”


    他說的苦口婆心,像是真的在為趙瑾考慮。


    趙瑾冷眼看著他。


    感情平陽侯還得謝謝你了?


    娘家侄子勸寡居姑母改嫁,這放在整個古代也是相當炸裂的存在吧。


    因為這言論相當智障,趙瑾還是沒想到自己到底該回些什麽。


    趙永陽又小心地覷了她一眼,語氣隱含著深深的不解:“能夠另尋良人,姑母不該高興麽?”


    壞人都他來做了,難道這時候不該推脫再三後欣然應下麽?


    趙瑾麵無表情:“……”


    你看我像是高興的樣子嗎?


    老娘不僅不高興,還想錘爆你狗頭。


    趙永陽還堅持不懈:“既如此,侄兒便先同姑母說說侄兒的良計吧。”


    趙瑾眼皮抽抽了幾下,立時轉頭去找趁手的家夥什兒,她要好好教教這大侄子做人。


    不過裴羨比她動作更快。


    一旁用來做擺設的古董花瓶被“騰”地一下舉了起來,下一瞬就直直朝著趙永陽的方向砸去。


    趙永陽嚇了一跳,急忙跳開。


    “啪——”


    花瓶砸在地磚上,碎的徹底。


    難以想象這要是砸到人腦袋上,究竟會是如何絢爛開花。


    趙永陽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裴羨,聲線顫抖至極:“表、表妹,你這是做什麽,哪有姑娘家舉著花瓶砸人的,你可還知長幼尊卑?”


    裴羨冷笑一聲:“我砸的就是你!”


    話落,她又抱起另一邊的花瓶,朝著趙永陽砸去。


    趙永陽麵帶驚慌,險些跳起來躲。


    “表妹,我知你不想要姑母再嫁,隻是咱們為人子女,不能自私至此,一味隻想自己而罔顧母親意願,將他們強行綁在身邊,須知陪伴他們餘生的隻有夫君,而非子女啊!”


    回答他的,是又一聲古董與地磚碰撞的脆響聲。


    趙永陽百忙中抽空回頭看了裴羨一眼,瞳孔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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