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淩厲的目光瞬間掃向他。


    四皇子眼神真誠:“所謂‘以權謀私,殺人滅口’,您為何不反駁呢,是有什麽心事嗎?”


    他一開口,二皇子雷達瞬間動了:“四皇弟莫要混淆視聽,若皇叔從未用過裴承玨,又何來他口中的‘以權謀私,殺人滅口’?”


    “我隻是心有疑惑罷了,說來二皇兄才是最不該開口的人,裴公子的狀告裏,江陵按察使,您的親舅舅也參與其中,若不避嫌,難免要叫人以為您如皇叔一般為親開脫了。”


    四皇子這話精準戳中了建文帝的心思。


    他開口道:“都不必多言,你繼續說。”他看向裴承玨。


    “是。”裴承玨低頭應是,繼續道,“程尚書貪墨的證據和秦王為其善後滅口的證據,學生都有,就在學生府中父親院落下的梨樹下埋著,皇上可使人前去取來。”


    建文帝看了身邊一眼,楊德業躬身下去。


    四皇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挑眉:“來敲登聞鼓不帶證據,形容還如此狼狽,乃禦前失儀,蔑視君威之罪。”


    裴承玨咳了一聲,拱手行禮:“回皇上,實在是秦王的人追殺太緊,學生隻逃命就用了十分氣力,曆經波折才到了宮門處,學生……學生再沒有時間和機會去拿證據、正衣冠了,望皇上明鑒。”


    他話落,不少人這才注意到他已經慘白的臉色。


    這染血的衣裳也不是作假,傷口深得要命,還有方才庭杖打出來的痕跡,叫他整個人瞧著都狼狽不堪,也虛弱得緊。


    給人一種若非他跪著有支撐,否則絕對會暈過去的感覺。


    裴承玨人長的夠俊,眼下這時不時就咳一聲的模樣又實在淒慘,仿佛小白花一樣弱不禁風又飽經摧殘,引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心。


    有些禦史已經蠢蠢欲動,想噴秦王了。


    不過建文帝沒有說話,他們也不敢貿然開口,隻是眼神卻不住往秦王身上刺,若眼神是刀子,秦王已經死了幾十回了。


    不過不知從何時起,秦王臉色卻平靜了下來,再無方才的暴怒,身姿站得板正,直視前方不再言語。


    頗有幾分……胸有成竹?


    四皇子眉頭微皺。


    明知程尚書一案鐵證如山,秦王卻死活攔著不讓查不讓判,還混淆了不少事,當時隻以為是他為老丈人刻意顛倒黑白徒勞掙紮,可現在想來……


    他臉漸漸綠了。


    老東西可特麽別是銷毀證據去了吧?!!


    第318章 證據不翼而飛


    金鑾殿。


    “繼續議事。”建文帝沉默片刻後開口,臉色看不出情緒。


    底下人反應了一瞬才跟上,丞相率先出列:“回皇上,關於圖爾郡反叛勢力愈加猖獗一事,臣私以為該派兵即刻前往剿滅,否則他日必將釀成大禍!”


    “丞相未免太過激進,世間再無圖爾國,隻有我大齊圖爾郡,此乃不爭之事實,圖爾郡民亦為我大齊子民,該傾力安撫之,而非一味打壓剿滅,鬧得圖爾闔郡動蕩不安。”季閣老立即反駁。


    “依季閣老此言,反叛勢力已然威脅到百姓性命,更應立即剿滅以安民心。”兵部祝尚書開口。


    圖爾雖已滅國,其反叛勢力依然存在且很不小,顧忌著圖爾國民敏感的態度,建文帝一開始並沒有費大力氣剿滅,一直采取的都是懷柔政策。


    不過那股反叛勢力卻因此愈發囂張,甚至隱隱威脅到了圖爾郡百姓的生活和性命,故而就如何對待這股勢力,朝中卻出現了分歧。


    懷柔派覺得不可冒進,激進派隻想幹他丫的。


    一行人就這個問題爭論了起來,很快就將方才那茬拋之腦後。


    裴承玨一直跪在下頭,默不作聲。


    直到建文帝冷不丁開口:“你如何看?”


    朝臣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是一臉慘白虛弱的裴承玨。


    後者很快反應過來,拱手開口:“回皇上,學生以為該派兵前往圖爾郡,滅其氣焰,斬其首級!”


    “荒唐。”季閣老立即瞥他一眼,冷斥出聲,“武力剿滅反而更叫圖爾百姓更排斥大齊,文字思想更難一統,實非明智之舉,黃口小兒讀過幾本書就敢妄議國事,不知所謂!”


    裴承玨咳了一聲,不卑不亢:“成王敗寇,圖爾戰敗滅國,本便該臣服於我大齊,反叛勢力猖獗,無異於挑釁我大齊國威,有何動不得?圖爾郡百姓是我大齊百姓,文字思想一統是必然,更是他們分內該轉變之事,若有硬茬武力鎮壓、殺雞儆猴便罷,本不過戰敗國百姓,我大齊願意接納他們一視同仁,實乃大國之心胸風度,而非他們擺譜拿喬之資本!”


    他話落,便立即有人開口應和:“說得好!”


    季閣老偏頭一看,臉更黑了:“封將軍武將之身,不懂朝事情有可原,卻不必在此胡言妄議。”


    封磊挑眉:“武將之身便不能懂朝事?季閣老這話說得,倒像下官逾越了一般。”


    “封將軍不必曲解我的意思,不過就事論事罷了。”


    “下官也是就事論事。”封磊道,“裴公子言之有理,他圖爾本就是戰敗國,我們如此小心顧忌他們的情緒,未免太拿他們當回事,那群反叛的也該死,一為安民心,二為揚我國威,震懾宵小之輩!”


    兵部祝尚書附和:“封將軍說的正是,考慮他們的情緒?他們算個什麽東西!”


    季閣老被他這粗魯的話和語氣噎了半晌。


    緩過來正要說什麽,卻被建文帝抬手製止。


    “言之有理。”


    這話顯然不是對季閣老說的。


    眾人看向裴承玨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聽說這個年輕人因為生父之故不能再科舉,不過隻要得了龍椅上那位青眼……也不過一句話的事罷了。


    唯有秦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涼意。


    直到最後建文帝也沒明確表示要站哪一方。


    不過明眼人看得分明——裴承玨那番話對了他的胃口。


    在他們又論了幾輪朝事後,楊德業才匆匆回來:“回皇上,奴才並未在裴府找到裴公子所說的證據。”


    裴承玨臉色微變:“公公可有仔細看過,就在我父親院中梨樹下,還是您挖得淺?”


    楊德業耐心回道:“裴公子,不是奴才刻意懈怠,實在是……奴才挖了將近八尺,更將您父親院落翻了個遍,也沒找到您說的證據啊。”


    他這話叫裴承玨臉色更白了三分。


    他猛然看向秦王。


    “看本王做什麽,莫不是又想將證據不翼而飛的鍋扣在本王頭上?!有沒有那所謂證據都是兩說!”秦王冷笑一聲,“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值當本王費神費力!”


    季閣老微微皺眉:“秦王慎言,他若無證據,敲登聞鼓做什麽?”就聽個響麽?


    秦王冷哼一聲:“汙蔑皇親貴族,諸位還能容他站在金鑾殿上?大理寺卿還等什麽?!”


    聞言,杜堅頓了一下就要出列。


    禦史中丞搶先道:“回皇上,裴承玨係程尚書貪汙一案重要人證,臣私以為該先收監審訊,此案也另有蹊蹺,懇請皇上徹查此案!”


    他話落,不少人在心裏讚了他一句勇氣可嘉。


    他這哪裏是要徹查此案,這分明是要將秦王查個底朝天。


    認同他這個觀點的不少,卻隻有四皇子一派與保皇派少許人站了出來附議。


    秦王略帶寒意的眼神掃過他們。


    四皇子也緊跟著出來攪渾水,勢要保下裴承玨。


    有他帶頭,後頭倒也陸陸續續站出來了些人,饒是有二皇子等人極力周旋,最後也不過得了個裴承玨暫時收押的結果。


    見建文帝點了頭,杜堅也終於站了出來:“回皇上,由於並無證據,裴承玨此舉無異於汙蔑皇親貴族,本該重罪罰之,然念其為重要人證,以及身受重傷之故,不如先賜庭杖三十,小懲大誡,待其後查明案件,再論功過以罰之。”


    建文帝麵色不變:“準。”


    “謝皇上恩典。”裴承玨緊咬牙關,躬身叩謝。


    早朝畢,裴承玨也被帶了下去,直接被送去了刑部大牢。


    朝臣們陸陸續續走出金鑾殿。


    杜堅拍了拍裴西嶺的肩膀:“雖是大理寺協理辦案,不過我最多也隻能保證你那侄子不被滅口了。”更多的他做不到,也不會徇私枉法。


    “那便極好了。”裴西嶺向他道了一聲謝。


    “你我兄弟,客氣什麽。”杜堅擺擺手。


    兩人正巧路過秦王,後者看了裴西嶺一眼,語氣意味不明:“平陽侯好本事。”


    裴西嶺微微頷首:“不及王爺。”


    見秦王臉色冷意更甚,他道:“與其抱怨問責旁人,不如想明前路,世子年幼,若無庇蔭照拂,隻恐王爺泉下難安。”


    “好大的口氣!”秦王冷笑一聲。


    “句句皆真心。”


    秦王眼神幽沉,拂袖而去。


    第319章 安陽郡王側妃生了


    侯府正院。


    趙瑾問他:“秦王沒再說什麽?”


    “沒有。”


    “可眼下證據被秦王銷毀,又該如何應對?”裴羨蹙起眉頭。


    她也是才知道裴西嶺的目標竟不是程尚書,而是秦王。


    甚至連江陵按察使都是順帶。


    “天無絕人之路。”裴西嶺開口。


    裴羨看了他一眼,卻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麽來。


    屋裏氣氛一時有些沉重。


    “對了,安陽郡王府那位如側妃早上發動了。”趙瑾一句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裴羨有些意外:“還不到月份,是早產了嗎?”


    趙瑾點頭:“是長寧郡主留在王府的人幹的,直接在如側妃每日散步的花園路上抹了油,當時主子丫鬟都摔了滿地,連請太醫穩婆都晚了片刻。”對於一個即將早產的孕婦來說,這片刻已經足夠要命了。


    “做得這樣明顯,長寧郡主不怕被查出來麽?”


    甚至都不需要查,如側妃出事,頭一個被懷疑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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