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安兩位禦史忠肝義膽,舍身成仁,賜封其為太子少傅,前者追贈諡號文忠,後者追贈文正,極盡哀榮。


    秦王世子剿滅叛軍有功,直接襲爵,在原有封地的基礎上又加了一個府。


    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也叫百官看得清楚——秦王是犯了事,但他死了,而秦王世子沒有受他半分影響,還因著平叛有功被建文帝看在了眼裏。


    日後……仍然不可限量。


    其餘如禦史中丞等在叛軍麵前堅決不降,維護皇帝的也得了不少封賞,大皇子招攬的那些人被處置後空出了些位子,建文帝瞧著合適順眼了便順勢將這群人塞了進去。


    裴西嶺功勞不大,隻得了尋常封賞。


    但他很滿意,秦王和大皇子都解決了,更叫二皇子損失慘重,很容易圖謀後事了。


    要說最近朝堂還真是不安穩,從程尚書之後牽連了不少人出來,然後江陵按察使,後來秦王,現在又是大皇子,連帶著那群依附他們的人都受了牽連,朝堂堪稱大清洗。


    這場早朝開到快晌午才結束。


    裴西嶺回了府,就見趙瑾一臉複雜。


    “怎麽了?”


    趙瑾搖頭:“隻是對秦王的死有點……心情複雜。”


    “這是他的選擇,也是最該做的選擇。”裴西嶺道,“秦王世子大有可為,不該被他連累。”


    趙瑾歎了口氣:“歹竹也出好筍呢。”


    “不可辱君。”裴西嶺不讚同道。


    辱君?


    趙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不起。”忘了秦王父子也姓蕭。


    裴西嶺這才點頭。


    “對了,聽說秦王自認的罪狀裏還有陷害……二弟,這一條?”趙瑾問。


    “有。”裴西嶺點頭,“他說安祿伯世子是他毒死的,隻因警告安祿伯閉嘴。”


    安祿伯任江陵按察使,就是那個倒黴催的二皇子舅舅,他與秦王狼狽為奸,為程尚書遮掩罪行,更分過贓,秦王扯上這個邏輯倒還說的過去。


    “當今……認了?”


    “認了,當場為二弟平反。”


    那裴承玨三年後就可以再參加科舉了。


    以他之才,再有裴西嶺的扶持,很容易就能在官場嶄露頭角。


    秦王……用心良苦啊。


    他不會猜不到自己落得這般境地是誰在背後使力,卻還是賣了裴承玨,甚至裴西嶺一個好。


    趙瑾歎了口氣:“人心當真複雜。”


    裴西嶺也不由點頭。


    關於早朝間對叛軍與功臣的處置封賞都傳了出來,不過叫人意外的是秦王世子拒絕襲爵。


    不知他究竟與建文帝如何談的,最後傳出來的說法是他要為父守孝,三年後才襲爵。


    第336章 我父親覬覦爵位,我一直知道


    趙瑾與裴西嶺話沒說多久,蜀葵便進來稟報:“侯爺,夫人,承玨公子求見。”


    趙瑾偏頭與裴西嶺對視一眼。


    “叫管家好生招待著,我與侯爺稍後就到。”


    “是。”


    兩人沒再說什麽,趙瑾回裏間換了身衣裳便與裴西嶺去了正廳。


    此時裴承玨正靜坐在側首,見兩人進來,起身拱手恭敬一禮:“承玨給伯父伯母請安,誠謝伯父伯母救命之恩。”


    裴西嶺扶起他,聲音溫和了些:“不必言謝,此番為你自己之功。”


    裴承玨微微低頭,沒再說什麽,隻在心裏記下了。


    縱然秦王那一堆罪證裏有一半是他功勞,可若無伯父庇護,他大抵護不住這些證據,更大可能是在秦王銷毀證據時被順勢滅口。


    還有為父親平反一事,一個裴承玨還不會叫秦王看在眼裏,特地為他父親抗下一回罪,不過是他身後的平陽侯府叫秦王想為自己兒子留個好罷了。


    裴西嶺兩人坐在上首後,裴承玨也落了座。


    “秦王之事已了,你日後需謹言慎行,不可再行此助紂為虐之舉。”裴西嶺率先開口。


    裴承玨鄭重應下,沉默片刻也說了句心裏話:“伯父的意思承玨明白,當初我投誠秦王本為走個捷徑,卻不想他私底下竟這樣不知忌諱,連要命的事都敢為程尚書遮掩……”


    等他察覺到時,已經脫身不得,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做下去。


    手中那些證據也是他留的一手,那時的他鬥不過,卻並不代表以後不能,秦王與程尚書幹的事太過傷天害理,也總有濕了鞋的時候,屆時便可趁他病要他命。


    再不濟還有各種政敵,他總能尋著機會。


    所幸這一日比他想象中來的要快得多。


    裴西嶺也明白這點,這也是他願意幫裴承玨的原因:“你想明白就好,世間哪有那麽多的捷徑可走,你未及弱冠,路還長著,腳踏實地才是正道。”


    裴承玨誠懇應是:“伯父箴言,承玨謹記。”同一個坎兒,跌一回就夠了。


    裴西嶺也滿意許多:“如今無事,平日便多讀書溫習,三年後秋闈再行下場。”


    “是。”說起科舉,裴承玨眼裏總算帶上了些輕鬆之色。


    寒窗苦讀十年,卻在臨門一腳時功虧一簣,再無緣科舉,他心中遺憾自不必說。


    秦王實在好算計,隻憑這一點,若有朝一日秦王世子當真有難,他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三年過後,守孝期滿,他也能再入秋闈,進朝堂,一展抱負。


    裴西嶺不是多話的人,與他說完正事便閉了嘴,裴承玨也素知他性子,關心長輩一番後便提出告辭。


    王管家笑著送他離開,不過兩人剛走過回廊便見裴承允站在前方樹下,微微抬頭瞧著什麽。


    冬日嚴寒,白雪隨著微風時不時落下,或浸入他發間,或落在他肩上,他卻依舊無動於衷,神色專注得很。


    裴承玨腳步不停地向他走去。


    王管家識趣地站在原地。


    走至近前,裴承玨學他一樣抬頭,順他視線所及,正看到一隻鳥兒在輕啄著樹的果實,想是餓極了,它力度輕速度卻極快,震得樹枝丫都微微晃動,一時雪落得更多更快了些。


    他看了片刻,輕聲開口:“歲處嚴寒依舊不凋,冬青樹頗有鬆竹梅之風姿。”


    “不畏風霜,厲冬不凋的確值得稱頌,不過在我看來,其於生命之意義卻重於其他。”裴承允道。


    裴承玨又看了一眼那啄食的鳥兒,不由點頭:“鳥兒無以為食,饑餓難忍之時,確是冬青樹果實為他們帶來生機。”


    聞言,裴承允終於收回視線:“話雖如此,饑不擇食卻不是個好習慣,鳥兒無辜尚情有可原,人卻該謹守本分,含仁懷義。”


    這是點誰呢?


    裴承玨頓時搖頭失笑:“你勸我狀告秦王時可不是這麽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


    “物盡其用,鳥盡弓藏?”裴承玨微微挑眉。


    裴承允看他一眼:“我若鳥盡弓藏,你豈還有站在這裏暗諷我的機會?”


    裴承玨又是一笑,繼而正色開口:“伯父方才已經訓誡過我,此後我也會引以為戒,不走捷徑,不落人言。”


    裴承允淡淡點頭。


    若非裴承玨沒真的幹過那些助紂為虐的事,他也不會特地候他一遭,如今大理寺牢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兩人靜默片刻,裴承玨忽地開口:“我父親覬覦爵位,我一直知道,但我從未規勸於他。”


    “我知道。”


    裴承玨繼續開口:“因為我也不忿,同為裴氏子弟,同為祖父祖母的親孫兒,你們卻天生便壓我一頭,伯父不過大我父親兩歲,我父親便無緣爵位,同樣姓裴,我為何不能博一把?”


    裴承允神色未動。


    “我於讀書一道總算有些天資,我便刻苦讀書,日夜勤耕不綴,總希望我能被祖父祖母看在眼裏——以裴氏繼承人的身份,而並非一個聰明聽話的次子次孫,誰想裴承誌那樣的蠢貨卻天資遠勝於我,他一炷香便能將半本書倒背如流,我卻需要幾日甚至更長的時間,無論我如何努力追趕,卻總是被他壓上一頭……正如伯父對我父親一樣,他甚至隻憑早出生兩年便輕鬆坐上了世子之位。”裴承玨眼神似有些恍惚,“伯父有可為,功勳無數,可裴承誌那個蠢貨……他憑什麽呢?”


    還叫自己得了個“小慎遠”那樣極盡羞辱的名聲。


    “他的確蠢,你若有心,即便不能將他拉下世子之位,也很輕易就能叫他名聲盡毀,出了惡氣,更不必頂著那個對你而言堪稱打臉的名號。”


    “我隻是想要爵位,並不想做無恥下流之輩。”他不算好人,卻也不會將劍對準至親,還是以這樣下三濫的方式。


    可話說回來……自祖父祖母去世,伯父襲爵後,他便不知該如何爭取爵位了,隻能徒勞讀書用功,在心裏和父母日複一日的念叨中根植上襲爵的決心。


    他歎了口氣。


    “堂哥磊落,承允不及。”


    裴承玨看他一眼:“若非早知我性情,你還能放心與我深交?”


    裴承允淺淺笑了笑,微微頷首。


    “我知我父親動作頗多,也上不得台麵,卻從未阻攔半分。”裴承玨定定看著他,“若能被他那樣拙劣的手段得逞,便隻能說明你們大房蠢笨不堪,坐不穩爵位,守不住基業,換我來未嚐不可。”


    裴承允又一點頭:“我的確好奇你後來為何又主動放棄。”


    說起這個,裴承玨倒是頓了片刻,最後沉沉歎了一口氣:“你們孤兒寡母太慘了些,欺負你們不仁道。”


    裴承允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是說當初裴西嶺詐死的那段日子。


    該說不說……那時的他們還真挺慘的,戰死的戰死,不孝的不孝,被刺殺的刺殺,日日不得安寧。


    裴承玨搖了搖頭:“那時我瞧著伯母哭得紅腫的雙眼和你們兄妹三人孤苦無依的模樣,便不忍心了……可憐見的。”他又歎了口氣。


    裴承允嘴角一抽。


    第337章 淨攤著不靠譜的爹


    裴承玨對爵位沒裴二叔那麽深的執念,隻是心中不忿罷了。


    欺負孤兒寡母也實在不是人幹事兒,他讀了十多年的聖賢書,該有的道德操守都有,哪能跟裴承誌似的禽獸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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