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卻愣了一下。


    她書讀挺多了,但畫畫可是一竅不通。


    “再有十日便是珩兒滿月了,屆時叫你抱抱他。”


    裴承允也沒堅持,點頭便應了下來。


    用過午膳後,趙瑾問起了今日早朝之事。


    黛莎執意入金鑾殿後來又受罰的事已經傳遍了。


    裴西嶺道:“也沒什麽,她不過胡亂攀咬,想為八皇子求得一線生機,但毫無證據,又對皇上出言不敬,最後被罰。”


    裴承允簡單描述了一遍經過,趙瑾眼神微有訝異:“事都是八皇子幹的,八皇子妃最多算個從犯,以她的身份,就算八皇子完了她也未必會完,難為她還能為八皇子闖一回金鑾殿。”


    第421章 貶為庶人,遷守皇陵


    “她玩不過八皇子,左不過是被利用。”裴承允接話。


    裴西嶺卻細思道:“也未必,八皇子或許對旁人手下不留情,對八皇子妃卻算得上不錯,無論人前人後,從未聽說他對八皇子妃有過冷臉慢待。”甚至在黛莎屢屢說錯話做錯事時,都是他在後頭周旋擺平。


    父子倆心境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便也不同。


    不過這回趙瑾站裴西嶺:“依八皇子不擇手段的性子,他若有心皇位,頭一個要除的就是八皇子妃。”可事實是黛莎活得比多數內宅主母甚至皇家兒媳都滋潤。


    嫁人幾年了性子卻沒什麽大變化,一樣敢說敢做,沒有半點被磋磨或是過的不如意的痕跡。


    眾所周知的頭腦簡單能自己將自己養得這樣好,趙瑾是不信的。


    若說從前是八皇子為掩人耳目才留下她,可在已經虛歲十六的年紀,在當下人眼裏他已經是足夠能撐起事來的年紀,黛莎的存在隻會更叫他掣肘,便是有朝臣真想站他都要掂量再三。


    沒見他招攬到的都是隻是外任官員——如兩淮鹽運使之流,京城也就一個季閣老,後者實權人脈是有,卻遠不足以能同二六相抗衡。


    而就在這樣的先天條件下,黛莎卻依舊活得滋潤。


    便是再不想相信,眼下也暫時隻能得出八皇子夫妻感情甚篤這麽個結論。


    聽完她的猜測,裴西嶺深以為然的點頭:“八皇子妃雖不聰明,但也不是傻的,夫妻幾年,真心假意總能分辨一二,若八皇子當真對她無心無情,她不會冒著得罪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風險上一遭金鑾殿,隻為給八皇子求得一線生機。”


    裴承允沒再說話。


    不得不承認趙瑾說的有道理。


    他向來以利看人,似乎還真忽視了這點。


    “倒是季閣老竟願投誠於八皇子更令人驚訝。”趙瑾開口。


    裴西嶺也皺起眉頭:“季閣老素來忠正,也素來中立,八皇子倒是有本事,能叫他折腰。”


    便是二皇子不得行,六皇子好歹算有明君之相,投誠八皇子?


    從謀略實力到人格魅力,八皇子比得上前兩位麽?


    更別說他還有個黛莎拖後腿。


    趙瑾隨口道:“說不得季閣老就是喜歡挑戰不可能呢。”


    “也是。”裴西嶺也真敢信。


    裴承允沒再說什麽,告退後便出府往工部去了。


    裴西嶺也不得閑,隻多待了小半個時辰也出門了。


    建文帝剛醒來不久,奏折積了一堆,朝事和八皇子都給他累得夠嗆。


    在給了季閣老追封和榮光的身後事後,對八皇子的處置終於下來了——八皇子其心不正,殘害手足,擾亂軍心,其行罪不容誅,然念其性命垂危,算得贖罪之故,著貶為庶人,遷守皇陵,餘生不得出。


    算是重罰了。


    貶為庶人大抵是建文帝的考量,他到底是對雙龍之說入了心,防了一手。


    畢竟先前他與皇後同時風寒高熱,查遍了宮中上下都沒找到疑點,他若不信是巧合,那就隻能歸咎於八皇子了。


    有些事到底要親身經曆一回才會深紮於心。


    叫八皇子遷守皇陵,除去防著他外,便是對皇子和百官的交代了。


    不過沒鬧出人命,趙瑾不必顧忌建文帝失去兒子的心情,這便全心操辦起了珩兒的滿月宴。


    八皇子被迫退出,這京城近段時間應該是能風平浪靜些的。


    在確定了宴請名單後,她便將帖子一一發了出去。


    與此同時,八皇子終於動身往皇陵去了。


    或許正如趙瑾他們猜測的那樣,八皇子夫妻當真是有些情分在的,黛莎竟也願意跟著他一起去條件艱苦的皇陵。


    聖旨沒有明言,黛莎本可以繼續留在京城錦衣玉食,以她特殊的身份,縱然不受待見,卻總能安然過完後半生。


    她卻願隨已經是個廢人的八皇子一起離開。


    城門處。


    八皇子的馬車剛出城門,便聽到外頭車夫稟報:“主子,六殿下與七殿下在前頭候著,瞧著似乎是來為您送行。”


    黛莎冷笑一聲:“假仁假義!”


    八皇子頓了一瞬,便道:“停下吧。”


    黛莎皺了皺眉,但沒再說什麽。


    六皇子兩人不多時便來到馬車前,車夫和下人們將馬車簾子挑起來固定後,便識趣地走遠了些,此處隻剩下了四人兩相對視。


    “弟弟有傷在身,不能同兩位皇兄行禮,莫怪。”八皇子率先開口,看向自己手腳的眼神有些自嘲。


    七皇子擺擺手:“不怪。”


    六皇子沒說話。


    “我落得如今下場,六皇兄該滿意了。”八皇子看向他,聲音極輕。


    “我當然不滿意。”


    六皇子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叫三人都一怔。


    黛莎怒氣磅礴:“手腳盡廢,聲名全毀,貶為庶人,遷守皇陵……你還有何不滿?非要趕盡殺絕才罷休?!”


    七皇子立即回懟:“那不是他自己造的孽麽?怨得了誰!”


    八皇子卻明白過來:“六皇兄知道了?”


    “知道什麽?”七皇子一頭霧水。


    “今日六皇兄來此,是為問我因何如此做?”八皇子道。


    “隻為落井下石,瞧瞧你的下場。”


    八皇子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我的目標本是淑妃,算計叫安嬪怡嬪風寒,叫端慎貴妃坐在淑妃旁邊,是為方便嫁禍於她,挑起你兩黨怒火,叫我坐收漁利。”


    “什麽意思?!”七皇子睜大眼睛,看向他的眼神裏迅速浮起怒火,“端慎貴妃是你殺的?!”


    他握起拳頭就要上去揍人,卻被六皇子攔住。


    “六哥!!”


    “不必髒了手。”六皇子將他拽了回來。


    八皇子繼續道:“當時我的人在端慎貴妃身上放了斷腸草,也在她宮中準備妥當了人證物證,卻不知後來為何中了毒卻是端慎貴妃,淑妃也並未被牽連到。”


    說到這裏,八皇子平靜地看向他:“想來是端慎貴妃有自己的想法。”


    六皇子麵色不變,隱於袖中的手指卻微顫一瞬。


    “不對,那齊美人是怎麽回事?”七皇子問。


    “我的人隻告訴她能除掉淑妃,她便巴巴上趕著做刀子了。”


    “……毒婦!”七皇子臉色瞬間鐵青。


    八皇子繼續道:“以六皇兄之能,本不必這樣頻繞彎子算計我,可事實是我聲名狼藉,身敗名裂,殘廢度日,萬人唾罵,連臂膀都被一個一個斷了個幹淨……這樣體會著我一點點失去希望的絕望,便是你為母報仇的誠意?隻是可惜,你報複錯了人。”


    聞言,黛莎麵含冷笑,七皇子瞳孔震顫。


    他下意識回頭看向六皇子,卻隻看到後者麵無表情、不含絲毫情緒的臉。


    第422章 端慎貴妃,真是自己服的毒?


    “當然不可惜。”六皇子淡淡開口。


    八皇子一頓。


    “你莫不是以為我母妃並非直接死於你手便可幹淨脫身?還是以為告於我真相會叫我大吃一驚,從而陷入自我懷疑,叫你安然保全性命?”


    八皇子臉色有些發白,顯然是被他說中了心事。


    六皇子平靜地看向他:“我母妃不是你殺的,但終究因你而起,季閣老一意獻策,而你毫不顧念她曾對你母子的幫扶之恩,便是她沒喝下毒酒,也會被陷害歸為毒殺淑妃的真凶,這與毒殺又有何異?”


    “可端慎貴妃並未上當,反而擺了我們一道,毒是她自己服下,淑妃更是活得好好的,與我們有何幹係?”黛莎不甘道。


    “我母妃技高一籌,並不是原諒你夫妻算計於她的理由。”


    六皇子終於正眼看向她:“你二人不愧是夫妻,一樣的厚顏無恥。”


    黛莎咬了咬牙,眼神憤恨。


    “說得對!”七皇子也忿忿開口,“若非由你夫妻算計而起,也許端慎貴妃不會走到這一步,六哥的母妃會活得好好的,他不會被困於喪母的徹骨悲痛……若論過,你夫妻二人難辭其咎!”


    八皇子沉默一瞬,也輕聲開口:“棋差一招,我認輸。”


    七皇子冷笑一聲:“好生生做你的皇子不好麽?明知毫無勝算,偏要作死,鬧得覆水難收,自己也身敗名裂成個廢人,你有今日,的確是你咎由自取——”


    “同為皇子,我為何不能有心思?!”


    八皇子冷聲打斷他的話。


    大抵是壓抑久了,此時的他眼中難得流露出幾分真實情緒,野心與不甘一覽無遺。


    “中宮無子,大家同樣的出身,我差你們哪裏!我為何不敢想,不能爭?”


    “明知毫無勝算?世事隻在人為,從沒有絕對輸贏之局,我有今日,唯大意輕敵,棋差一招之故,成王敗寇,我認!可即便重來百次千次,我依舊會如此選擇!”


    七皇子咬了咬牙:“冥頑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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