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嶺想了想:“也沒什麽不能說,這在如今的北疆不算秘密,李將軍及薑副將守在主戰場,秦王世子帶兵從南壺坡進攻,藺副將鎮守西北道,州哥兒與英國公府的公子帶兵在平磐莊與漠北軍交戰。”


    “那戰況如何?”


    “大好。”


    趙瑾眉頭微鬆,心裏卻還是放心不下:“以你預計,這場仗還要打多久?”


    裴西嶺頓了頓才道:“漠北強悍,我大齊雖強盛,但也需三五年,或許更長時間才可。”


    已經打了快一年了,竟還要三五年甚至更久。


    “有沒有可能更快呢……”趙瑾問道,“就像你當初滅圖爾那樣,擒賊先擒王,亂敵軍士氣,我方配合得當,大勝於敵?”


    “難。”裴西嶺搖了搖頭,“漠北終究強於圖爾許多,且我當初隻是陰差陽錯,正好占了天時地利與人和,此等機會可遇不可求。”


    倒也不是不可能,就是難上加難罷了。


    趙瑾也明白,隻是涉及到裴承州,她終究心存幻想。


    說到這裏,裴西嶺也難得有些感慨:“當初我乍然得知那畜生不孝,後頭州哥兒兄弟倆還被刺殺,料想是二皇子斬草除根,心憂之下愈發加快了腳步部署,甚至冒險殺進圖爾皇宮……當時我是抱著必死的態度去的,能以我之命換戰爭盡早結束,叫百姓與家人平安度日便劃算,隻望以我戰死之功能叫當今再多照顧你們三分,叫二皇子有所收斂,以我身死魂消解他心中忌憚……能活著回來倒是意外之喜。”


    趙瑾從未聽他提起過這些,一時之間有些驚愕,轉瞬又明白過來。


    上了戰場,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就能活著回來,裴西嶺大抵也是如此想法。


    聽到自己的兒子遇險生死不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拚了命的斬敵博功勳,好能惠及他們,叫他們能留下一線生機與作為忠烈之後的餘生無憂。


    想到此,趙瑾心中複雜,不由道:“從前你沉默寡言,隻叫他們以為你隻看重長子,心下不知有多失落委屈……”甚至在他回來後也從不曾說起自己的九死一生,曾為他們以命相博。


    趙瑾好像明白了什麽叫無言父愛。


    “我隻看重長子?”裴西嶺愣了一瞬,“他們為何會有如此想法?”


    “不止他們,大家都是這樣以為的。”趙瑾問道,“你不看重長子,還整日裏將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百般信重?”


    裴西嶺眼神疑惑:“他有過目不忘之能,是太傅親口認定的神童,我不該重視麽?”


    想他裴氏百年武將之家,好不容易出個了神童——能考狀元的神童,他不重視才不正常吧?


    而帶在身邊言傳身教……


    他輕咳一聲:“我不知該如何教養一個讀書比我厲害的孩子,便想著帶他在身邊,看先生為他如何授課,以得些經驗,若我能耳濡目染三分,便也是我的造化了。”


    這習慣直到裴承誌進了上書房才慢慢沒了,不過每逢他回府,裴西嶺總要叫他去書房,說是考校功課,實則隻是裴承誌自己的獨角戲罷了。


    “所以他隻是單純站在你麵前背書講自己的學習經驗?”趙瑾微微挑眉。


    裴西嶺輕輕點頭。


    “那交流了十多年,他就沒發現你讀書不多?”


    “我寡言少語,幸而他夠聒噪。”


    趙瑾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忽然就想起當初雙胞胎中舉,裴承允高中探花之後他的態度,說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都不過分。


    因為讀書好的孩子有腦子,有腦子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他倒是曉得不以外行指導內行行事。


    裴西嶺解釋道:“州哥兒武學天賦高,我便依照幼時父親對我的教導方式對他,他的武學師傅都是我費了大心思找來的,同時讀書也沒叫他落下,允哥兒……”他皺了皺眉,“幼時他還算聰穎,大些後便慢慢變得平庸起來,我以為他是後力不足,便叫他同州哥兒一樣文武雙修,想著以後哪個更出色便走哪條路。”


    誰能想到這孩子心眼那麽多,裴西嶺回想起來,竟都不知他是從何時開始藏拙的。


    趙瑾接話道:“這就是溝通的必要性了,誰也不是誰心裏的蛔蟲,沒辦法知道對方的想法,適當溝通能免去許多不必要的誤會與矛盾,就像你分明為他們鋪好前路,可不說出來……便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苦心。”


    孩子的心思再敏感不過,尤其還是深宅大院長大的孩子。


    裴承允再是聰明,身處局中一樣看不透。


    “我從前不知,父親如何教導我,我便如何教導他們。”裴西嶺感歎道,“我對那個畜生也的確抱有最深的看重和期盼,畢竟長子要頂立門庭,且他的確天資卓絕,我隻盼著他能有所作為,日後襲爵幫扶弟妹,在我百年之後能兄弟妹們守望相助。”


    “隻是未想有些人聖賢書讀遍,品性卻實在不堪。”趙瑾接話。


    裴西嶺也不得不承認這點:“若我當初的確戰死,隻恐你們的日子要更艱難得多。”


    他還沒百年呢,就假了個死,畜生心性就暴露無遺,不敢想他若真死了,那畜生會如何在他墳頭挑釁。


    趙瑾都不用跟著他細想。


    若裴西嶺當真戰死,若自己當初沒有穿來,那平陽侯府就真要依照原書中的劇情來。


    白瑤青進門,裴承誌弑母。


    裴承州即便有裴承允護著,大勢之下,兩人隻怕都要更艱難許多。


    而裴羨縱然是女主,隻怕路也要難走些。


    第491章 徐夫人昨日便已經到韓府了


    “不過你方才有句話說的不對。”裴西嶺道。


    “哪句話?”


    “溝通的必要性。”裴西嶺道,“溝通是有用,但了解更勝過溝通,若了解一個人,亦或無條件信任對方,某些時候即便沒有溝通,也依然不會產生矛盾與誤解,若有,便隻是了解不夠多,在意不夠深罷了。”


    趙瑾眼神一動。


    裴西嶺不錯眼地看著她,定聲開口:“正如你我一樣,我傾心於你,了解你的全部,知曉你的想法與行事作風,那便不會有誤會,若有,便隻因我不夠愛。”


    聞言,趙瑾也莞爾一笑:“我也是如此。”


    裴西嶺立時就笑了開來,繼續道:“當然,日後我也會注意,與孩子們多溝通,畢竟他們不是你,也不如你了解和無條件信任我。”


    “……是的。”


    趙瑾心下動容之餘,也忍不住想笑。


    因著這番談話,裴西嶺心情好得不行,一晚上和顏悅色,連如意糕糕提出的各種無理要求都好脾氣的應了。


    趙瑾沒想到他現在這麽好哄,方才她甚至一句情話都沒說,他自己就給自己哄高興了。


    不過因為方才與他的聊天,趙瑾也想起來三年之期似乎早到了。


    聽到她的問話,惜夏幽幽道:“三年之期早就到了,裴歡顏因為在裏麵表現良好,還教獄中的女犯識字讀書,甚至被提前放出來了呢。”


    趙瑾有些驚訝:“那你怎得沒告訴我?”


    惜夏愣了一瞬:“奴婢以為她早便不在夫人心上,夫人不會樂意聽到她的消息,便未曾與您說起。”


    趙瑾點了點頭:“也沒錯,若方才沒有說起,我都忘了她了。”


    這樣的消息,從前隻有八卦的惜冬會同她說起。


    現在她身邊就剩個惜字如金的惜夏,她就不是會開玩笑和八卦那人。


    “她如今在做什麽?”趙瑾順口問了一句。


    “她出來後,甄公子也曾派人去接她去直隸,但她不知何緣故,卻回了白家村,一個人住進了從前的甄家,靠做繡品艱難度日。”


    見趙瑾麵露深思,惜夏道:“夫人放心,那裏是錢百萬的地盤,惜冬也留了不少人在舟溪鎮,她翻不出大浪。”


    “倒也不擔心,她這輩子就這樣了。”


    裴歡顏自己願意將裴羨從前的苦日子都體會一遍,當然沒人會攔著。


    北疆糧草被燒的消息在幾日之後終於傳遍了京城,知道的無不緊張惶恐。


    北疆雖離京城千裏之遙,但也絕不能敗,絕不能叫漠北占了大齊的領土!


    除去對北疆糧草的解決法子,還有不少敏銳的察覺出了異常,關於北疆奸細的猜測甚囂塵上。


    不過對於他們妄圖派人去北疆揪出奸細連帶著派禦史前往監督的提議,建文帝毫不留情的駁回了。


    北疆有自己的節奏和局勢,又正值前線戰事正焦灼之際,貿然派人前去隻會動搖軍心,說不準會叫李將軍與幾位副將的心裏都存個被猜忌的疙瘩,於戰事並無益處。


    派禦史也是同理,北疆必然有建文帝的心腹,甚至李將軍本人都深受他信重,禦史去是多此一舉。


    若非提議那幾位素來忠正又是保皇黨,趙瑾都要懷疑他們也是奸細了,專門奔著動搖軍心去的。


    人家武將有自己的想法,文官到底是外行,淨會瞎指揮。


    “可關於北疆的奸細,當今也未有決斷,莫不是他已經私下傳信去了北疆?”裴羨道。


    “當今定然是有應對的。”周念慈道,“便是他沒有指示,北疆還有李將軍、副將與秦王世子等能人,不會無能到連個細作都抓不住。”


    先前叫糧草被燒可以說是沒防備和細作藏得深,可若在事後他們再無作為,那就是他們無能了。


    “急報傳來京城時已過一月,說不得此時北疆細作早就落網了。”趙瑾也道。


    裴羨還想說什麽,卻被剛從內室出來的如意打斷:“母親,我們換好衣裳啦!”


    “這麽快呀!”趙瑾笑著拉過他們,“如意糕糕今兒可真好看!”


    “因為要出門,如意當然要動作快些,不耽誤母親的時間啦。”如意解釋完又拉著臉看她,“如意哪日不好看?!”


    “每日都好看,隻是今日格外好看。”趙瑾哄了她一句,便起身拉著他們的手準備出門。


    周念慈與裴羨也跟上。


    “母親,咱們今日去哪裏?”馬車上,如意問道。


    “都不知道去哪,你就巴巴要跟上來?”裴羨捏捏她的鼻子。


    “是二嫂非要帶我的,可不是我求著你們要出門!”如意冷哼一聲。


    “是,我離了如意糕糕不行,去哪裏都要帶上你們的。”周念慈笑盈盈接話,“今日是韓老夫人過壽,想來會很熱鬧,可叫你們能玩高興。”


    “如意最喜歡熱鬧了!”


    “今兒還有好戲看呢。”趙瑾笑眯眯道。


    “是表哥話本子裏的戲麽?糕糕早就看過了,還看如意演過呢!”


    “比你表哥的話本子還要有趣哦。”


    糕糕這才有了些興趣。


    裴羨接話道:“聽聞徐夫人昨日便已經到韓府了。”


    “她是韓氏女,按輩分還該叫韓老夫人聲祖母,自不會缺席。”趙瑾一笑,“宋側妃長到嫁人,她作為嫡母卻毫不知情,實在不應該。”


    “母親說的是,徐夫人性子雖厲害,卻實在不算個惡人,總不該叫她蒙在鼓裏,連自己究竟幾個孩子都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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