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咱們皇上六子,大齊六皇子殿下!”跟著六皇子的侍衛開口。


    六皇子一躍下馬,一路快馬加鞭叫他衣裳多了不少塵土與褶皺,但舉止風度依舊。


    他看著百姓,高舉聖旨,朗聲開口:“本殿下奉皇命,前來救扶諸位,時疫並非無解,我大齊太醫醫術精湛,已經日夜不歇地在研究解方,望諸位安心等待,你們都是我大齊子民,父皇愛民如子,萬沒有看著百姓受苦煎熬的道理!”


    “胡說八道!道貌岸然,朝廷分明是想叫我們去死!”方才那男孩眼神瘋狂,舉起菜刀就劈向六皇子。


    “殿下——”


    嚴風與諸多禁衛軍皆瞳孔震顫。


    六皇子鎮定依舊,看向那男孩的眼神平淡無波,而他的手,正牢牢製住了菜刀,瞬時血流如注,滴滴答答落在了積滿落葉的地上。


    一瞬間場麵寂靜得落針可聞。


    男孩眼神震驚,回過神後下意識就鬆了手。


    六皇子隨手將菜刀扔到地上,接過侍衛遞來的紗布一邊做著簡單包紮,一邊對百姓溫聲開口:“諸位可否容我說完?”


    百姓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和六皇子超乎尋常的鎮定嚇著了,都沒說話。


    “你當真是六皇子殿下?”大漢狠狠瞪了那男孩一眼,隨即便氣勢不輸的迎上六皇子的目光,瞥見他身後的侍衛,眼含質疑,“堂堂皇子,出門便是這樣寒酸排場?何況你還蒙著麵,叫人如何信服?!”


    六皇子微微一頓,隨即便抬手扯下麵巾,露出真容。


    雖然場合不對,可百姓們還是被他過於俊美的容貌驚豔了一把。


    六皇子複又舉起聖旨:“我手中聖旨、方才與你們交手的禁衛軍皆可證明,隻帶一人是因時疫頻發,不好興師動眾,大哥若不信,聖旨可與你一觀。”他遞過聖旨。


    聽到他叫大哥,那大漢眼神倒是震驚了一下,身體也下意識避開聖旨。


    方才禁衛軍行禮的動作他看得分明,心下已經信了一半,質疑隻是脫口的詢問,六皇子這樣磊落的態度與驚豔的容貌也叫他信了真切。


    其餘百姓們也是一樣,隻看著他那張臉就有不少人信了。


    他們想象中的皇子便是這樣容貌與氣度,除了皇帝能生出這樣的兒子,再沒誰能了。


    “那個……我見過。”人群裏也有個小年輕弱弱開口,“我曾在懷興坊做夥計,四五六七皇子我都見過,他的確是六皇子沒錯。”


    聞言,百姓們便更沒了質疑。


    雖然認了他的身份,但大漢還是警惕開口:“你說救扶就是救扶麽?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為了哄騙我們乖順赴死,我們出去尚可有一線生機,若出不去,留在村裏叫你們庸醫整治麽?!”


    “我若想要你們的命,還需這樣拐著彎算計麽?”六皇子淡聲開口,“還是你當我一眾禁衛軍是擺設?隻消一碗砒霜水,亦或一把火的功夫罷了。”


    他這話叫大漢勃然色變,嘴唇囁喏著卻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他們隻是一群老弱病殘。


    六皇子繼續道:“時疫若泛濫向外,再高明的大夫也會躲著你們走,說不得還要怨恨你們將時疫帶給他們,你們不會有一線生機,隻會病無可醫。”他環視了一圈裏外多層的百姓們,話頭一轉,“若留下,有大齊醫術最精湛的太醫醫治,方為一線生機。”


    眼見著大漢欲開口,六皇子率先擺出誠意:“我會與諸位同吃同住,一同抵抗時疫,有我在,太醫不敢不盡心,若察覺有異,諸位可隨時拿我做人質,以你們數萬之人,任我有通天本事也逃不脫。”


    “殿下——”嚴風臉色微變。


    六皇子抬手製止,繼續看向百姓,眸色深深:“最糟糕的結果——即便諸位當真染上時疫,若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去別處也不會有生路,留下還有龍子為你們陪葬,可值?”


    大漢緊咬牙關。


    半晌後,他狠狠抹了一把臉,沉聲開口:“值!當然值!”


    他在村子裏似乎就是領袖般的存在,他一開口,周圍百姓們也並未反對,兩相對視間也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猶豫,顯然也被說服了。


    六皇子笑了笑:“既如此,大哥可否叫別處鬧事的百姓們停下了?”


    大漢斟酌點頭,隨後便有幾個年輕小夥子迅速往各處跑去通知。


    眼見著六皇子真要進狼窩,嚴風忙就要製止:“殿下,不可啊——”


    六皇子回過頭,對他溫聲開口:“無礙,嚴副統領安心守著便是。”


    “屬下隨殿下一起進去。”勸不動,那就隻能加入了。


    雖隻打了兩日交道,但也不妨礙他看清楚這就是一群暴民,若叫皇子受傷甚至喪命,他九族的命也就算到頭了。


    他執意要一起,六皇子也沒再勸。


    百姓們對多一個人也沒什麽意見,正如六皇子說的那樣,他們人多得很,這兩人有通天本事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還有一小部分還打著醫治不成便綁架禁衛軍副統領的主意呢,自沒有趕他的道理。


    餘下的禁衛軍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六皇子與自家副統領羊入虎口般一起進了村子,連攔都沒法攔。


    *


    二皇子府。


    書房裏,二皇子抬眼看了看天色,淡聲開口:“老六應該到了。”


    定南伯點頭:“六殿下心係百姓,快馬加鞭之下,此時必然趕到了。”


    一句好好的話被他說得陰陽怪氣。


    驍騎參領鄭信歎道:“方才在禦前,殿下若主動請纓,哪還有六皇子什麽事?平白浪費了大好機會。”


    “去給時疫送命的機會麽?”定南伯立即嗆他,“殿下何等尊貴重要的身子,豈能沾染這種東西?你可別是六皇子派來的細作吧!”


    鄭信頓時怒瞪著他:“富貴險中求,此番若挺過去,帝心民心取之不盡,對殿下不知有多少益處!打著擔心名義行阻礙之實,我看你才像是六皇子派來的細作!”


    “砰——”


    定南伯拍桌子回懟:“你再說一遍!”


    “二位都別吵了。”屈學士攔住鄭信,打了個圓場,“都是自己人,也都為殿下盡心辦差,不要傷了和氣。”


    兩人齊齊冷哼一聲,這才消停了下來。


    二皇子看著窗外一直沒說話,良久後才歎了一聲:“這一局……是我輸了。”


    第504章 失德者寸步難行


    聞言,屈學士寬慰道:“殿下無需氣餒,有命得人心,未必有命享受,事在人為罷了。”


    二皇子終於將眼神從窗外移了回來:“屈學士所言有理。”


    “雖不知時疫是真是假,但事已至此,必要成真才是。”韓錫意味深長地開口。


    “假便是假,如何成真?”鄭新皺眉開口。


    “弄個時疫罷了,殿下養的府醫莫不是吃幹飯的?”


    鄭信不太讚同:“若時疫是假,能在京郊弄出這一樁事來,非當今許可不能夠,若我們貿然利用時疫害死六皇子、波及百姓,豈非失了當今的心?”


    若時疫是真那不必說,必是一場災難,借機弄死對手隻需手腳幹淨點就是。


    可若時疫是假,那能在天子腳下弄出這樣大一場動靜,還能叫禁衛軍和太醫院配合,必定非建文帝莫屬,雖看似毫無厘頭,但細想便知他目的也不難猜——看人心、看心性人品罷了。


    顯然這波六皇子贏了。


    這也是二皇子方才感歎的原因,他有過猜測,也想過這一局是建文帝刻意為之的考驗,但他賭不起另一半的可能性。


    若時疫為真,若太醫無能,他不敢保證自己能活著出來。


    甚至即便活著,被時疫拖垮了身子的前例不勝枚舉,拖著一個體弱多病的身體奪嫡,除非剩下十二個皇子都死絕了才能輪到他。


    活著才有希望,身體健全才有機會爭。


    六皇子剛樹了兩個勁敵,讓他一把又何妨?


    對於鄭信的顧慮,韓錫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當今皇子不少,可能爭的有幾個?三皇子有手疾,四皇子無意,五皇子是咱們殿下最寵愛信重的親弟弟,七皇子是個蠢貨,九皇子不足為慮,剩下的年紀還小。”他看向鄭信,笑得明朗,“隻消除掉六皇子,還有誰能再與殿下爭鋒?”


    鄭信擰眉反對:“不可失聖心,更不可——”


    “六皇子若躲不過那是他無能,奪嫡素來如此!”韓錫打斷他的話,“失了聖心又如何,隻要旁的皇子立不起來,東宮便是殿下囊中之物!”


    鄭信臉色不虞:“若旁的皇子立了起來呢?”


    “他們立不起來。”韓錫眼神幽深。


    定南伯也道:“當今冷眼看著殿下與他相鬥,不正是想瞧瞧他二人能力麽?六皇子若鬥不過,便是他命該如此,與人無尤!”


    “鄭大人還是短視了些。”韓錫輕嗤。


    鄭信忍下這口氣,詢問道:“那便請殿下著府醫製藥,咱們一同商議如何將其送入六皇子口中吧。”


    “不必。”二皇子這時才淡淡開口。


    “殿下的意思是……”


    “眼下京城戒嚴,禁衛軍日夜巡邏,連出城都尚受掣肘,毒死老六難度太高,不如另起策行之。”


    “何策?”鄭信問。


    “以鄭大人項上人頭行之。”


    鄭信臉色瞬間僵滯:“殿下……此言何意?”


    二皇子聲音溫和,細細道來:“鄭大人費盡心機於我二六兩黨周旋,卻於我兩方各無建樹,今若能以命成全,本殿下必定記你一份功,來日追封以報。”


    這話輕輕柔柔,卻叫鄭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殿下此言何意,微臣對您一片忠心,何曾與政敵來往?您莫要聽信小人讒言,誤會微臣赤膽忠心啊!”


    韓錫嗤笑一聲:“六黨皆一身清正,偏你腦子活絡,手段狠厲,的確適合當細作,但你當咱們都是傻子不成?”


    “往日那些消息,你傳也便傳了,左右無關緊要,隻是殿下養了你這麽久,總該到你報恩的時候了。”定南伯冷冷開口。


    在場隻有屈學士毫不知情,隻是看二皇子篤定模樣,他也沒開口。


    鄭信見狀也明白了,索性不再偽裝,冷笑一聲:“我是六黨又如何?你二黨作風毫無下限,隻顧一己私利,視黎民百姓如塵埃,若叫你二皇子登上皇位,我大齊還有何生機可言?!”


    二皇子表情未變,眼神卻沉了許多。


    鄭信在說完後就立即起身從窗外跳了出去,定南伯早有準備,幾乎是同時與他跳了出去攔人。


    兩人剛落地就交起了手。


    正在此時,一隊訓練有素的侍衛也跟著加入,鄭信雙拳難敵四手,雖順手從侍衛手上搶過了武器,身上卻還是多了不少傷口。


    可定南伯步步緊逼,侍衛們圍得水泄不通,鄭信在交手間隙看了一眼,心立即沉了下去。


    今日想活著走出二皇子府,隻怕不能了。


    想罷,他看向定南伯的眼神浮上狠厲,不要命般直向他猛攻而去,身上再次多了不少傷口,但也成功將定南伯逼退了五步遠。


    隨後他轉身就朝立於書房外的二皇子飛身而去,長劍直指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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