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姐姐被賜婚了?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六皇子,是嘛是嘛?”


    “姐姐喜歡六皇子嗎,不喜歡咱們不嫁,糕糕更想姐姐留在家裏呢!”


    “六皇子以後就是我們姐夫了麽?他性子如何,好相處麽,會給如意講故事嗎?”


    “沒有三哥哥與玉華姐夫的才華,糕糕可不認姐夫!”


    分明隻是兩個孩子,嘰嘰喳喳起來卻仿佛八百隻鴨子在叫一樣,一瞬間吵得裴羨腦子嗡嗡響。


    好不容易將兩個孩子安撫下來,她抬頭就看到裴西嶺複雜的眼神。


    “父親怎麽了?”


    裴西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挺好。”他歎了一小口氣。


    兒子成家是往回娶媳婦兒,偏生女兒是往外嫁,嫁的還是不可能入贅的皇室,這上哪裏說理去。


    裴羨不明所以,但相當乖巧地坐回原位。


    趙瑾倒是隱約猜到了他的想法,心裏笑得不行,但麵上給麵子地安慰道:“無論羨兒嫁給誰,都是我們的女兒,不必揪心,也不用傷懷,想她了就去看她便是。”六皇子還能攔著老丈人探親不成?


    裴西嶺點了點頭。


    趙瑾又轉頭看向裴羨:“這也是母親想告訴你的,無論你是誰的妻子,你都永遠是父母的女兒,我們也永遠都是你的依靠,男人或許靠不住,但父母一定可以,不會因為你嫁了誰而改變,你隻管往前走。”


    “母親說的是。”周念慈作為嫂子,未來平陽侯府主母也含笑開口,“平陽侯府永遠都是你的家,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小妹妹。”


    裴羨眼中水光劃過,心下暖流更一波接一波,熨帖不已。


    不過還不等她說話,如意便不高興的開口:“姐姐是大妹妹,如意才是小妹妹,二嫂你怎麽睜眼說瞎話呢!”


    周念慈噗嗤一聲笑了,忙抱著她道:“是是是,二嫂錯了,如意可是咱們家最可愛最討人喜歡的小妹妹!”


    如意頓時高興了。


    方才煽情的氣氛也被她直接打斷,她三哥哥甚至都沒來得及開口表態。


    一家人更是沒聊多久,送賀禮的、來賀喜的便接連不斷,一改前些日子平陽侯府門庭冷落的景象。


    趙瑾一家子都沒能閑下來,便是裴羨這個理應坐在房裏害羞的正主都起身去接待一些上門來尋她的姑娘們了。


    如此景象持續了好幾日才堪堪落了些許,但平陽侯府幾個主子的案前都擺上了數量可觀的帖子,上頭泛著肉眼可見的熱切。


    相比之下,如趙府、柔嘉長公主府等關係親近的反而是最後來賀喜的。


    因為知道這一家子近幾日必然閑不下來,他們便刻意避開了高峰期。


    趙沁一見裴羨就高興地將她抱了個滿懷,聲音滿是興奮:“太好了太好了!六皇子妃啊,表姐真有你的,不聲不響竟如此厲害!咱們不止能做表姐妹,還能做妯娌呢,這是天賜的緣分啊!!”


    能在皇家有個同氣連枝的小姐妹幫襯,趙沁簡直興奮得快暈過去了。


    她政治敏感度再低也知道六皇子上位穩了,裴羨登上後位是必然,隻要一想到未來皇後是自己表姐,自己能有如此靠山,趙沁欣喜不能自已,恨不得抱著裴羨不放手!


    “行了。”趙夫人輕瞪了她一眼,“你表姐可不如你皮實,撒歡勁兒過了就得了。”


    “這勁兒如何能過!這輩子都過不去了!”趙沁眼睛都快笑沒了。


    趙夫人也沒再說她,隻警告道:“在家裏就罷了,出了外頭你若再是如此輕狂得意模樣,成婚前你便莫要再出門,好生學規矩吧!”


    “祖母安心啦!”


    趙夫人的擔心也並無緣由,趙家出個九皇子妃就夠紮眼了,誰想外孫女更爭氣,一舉拿下了六皇子妃之位。


    這幾日可不止平陽侯府一個被趕熱灶。


    也得虧趙家人穩得住,低調再三,唯一不安分的大房——包括趙大哥在內,都被趙大嫂看得死死的,誰也別想搞事。


    不過趙大哥倒是也挺樂嗬,看向裴羨的眼神更是迷之慈愛。


    皇後的舅舅!


    他趙老大這是雞犬升天了啊!


    前段時間對二房趙沁攀了高枝的不滿也盡數沒了,此刻看著姐倆手挽手坐在一起,他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皇後加上一品親王妃,他攀的可是大齊最硬的裙帶關係!


    趙大嫂與他心思如出一轍。


    趙永陽跟趙瑾那可是最鐵的伯樂千裏馬關係,先前還有趙永陽散盡家財為平陽侯府奔走,如此雪中送炭。


    她裴羨得道升天了,還能不照顧著些有情有義的親表哥?


    她兒子前途大好啊!


    而正在他們這邊熱熱鬧鬧的時候,關於二皇子派刺客當街行凶一事也被刑部查了出來,禦史台齊齊上奏彈劾。


    屈學士販賣私鹽一案也證據確鑿,又牽扯出一串二皇子黨。


    販賣私鹽可謂是捅了馬蜂窩,這回文武百官同時上奏,要求處死屈學士一黨。


    由屈學士科舉舞弊而起的一樁案子,幾經沉浮波折後,終於以其販賣私鹽罪不容誅落幕。


    除去大義滅親的屈三,屈府舉家抄斬。


    而其餘同黨隻要牽扯到科舉舞弊或是販賣私鹽的,一律以同罪論處。


    相比之下,一些貪汙受賄欺上瞞下的處置簡直稱得上寬容。


    幾日之間,二皇子黨被連根拔起。


    ——趙瑾不覺得是連根,畢竟韓錫和定南伯可幹淨清白得不行,穩穩站著呢,但在外界眼中的確是,經此一戰,二皇子再爬不起來。


    且關於他的處置至今還懸而未決。


    證據都在建文帝手裏捏著,朝臣們多少也有數。


    第707章 圈禁


    近日京城事接連不斷,朝堂更是動蕩不安,一連串二皇子黨的下台更叫京城乃至整個大齊人人自危,稱得上風聲鶴唳。


    或許是因為二皇子黨幹出的事實在不堪,或許是眼見著二皇子再爬不起來,朝堂上更是直接鬧了開來。


    往日與二皇子黨有舊怨的、忙著落井下石的、盤算著渾水摸魚從中得利的,以及六皇子黨俱都齊齊出動,將二皇子黨批了個落花流水,罪名滿天飛。


    禦史台也沒閑著。


    在將二皇子黨清理幹淨後,禦史台也獲得了罕見的清明,上下更是一心,鉚足了勁兒彈劾二皇子及其黨羽,同時還不斷翻著後者的黑曆史,導致每日早朝上都有新鮮黑曆史被上奏彈劾,由此更加重了建文帝與百官對二皇子及其黨羽的惡感。


    ——無論他們心裏怎麽想,現下大勢所趨,二皇子黨人人喊打,尤其因為科舉舞弊一事觸動了讀書人的利益,這群拿著筆杆子的人更是不遺餘力的攻訐討伐,還自動自發地組織遊街宣傳,二皇子黨的知名度很快便更上了一層樓,卻不是什麽好名聲。


    如今連街邊的三歲小兒都能念叨兩句“奸黨作亂,科舉舞弊,國家不寧,百姓無望”。


    且還有個誣陷承恩公與裴西嶺的罪名在後,民憤很快就達到了一個至高點。


    形勢如此,即便有些小心思的朝臣們也隻能隨大流走,痛批並要求嚴懲二皇子黨。


    相比於外頭的群情激憤,二皇子反倒是消停下來,安分得不像話,日日主動跪去禦書房外,不辯解也不承認,隻將請罪的姿態做得到位。


    建文帝沒見他,但百官卻是看在眼裏的,於是關於二皇子請罪的消息就這樣傳了出去,外頭也並不領情,紛紛請求嚴懲二皇子。


    雖然科舉舞弊和販賣私鹽這兩個罪名都被屈學士扛了,明麵上沒牽扯到二皇子,但隨著二皇子黨被連根拔起,罪名頻出,外界看向二皇子的目光便隨之不同了。


    這些事說二皇子毫不知情他們是不信的——就算他真不知情,招攬了這麽一批貪官汙吏做黨羽,還直接危害了國本卻是事實。


    所以眼下沒人為他說話。


    正在民間群情激奮,朝堂日日爭辯彈劾、不得停歇時,二皇子曾幹過的事不知怎的,直接被一樁樁抖露了出來,證據確鑿。


    科舉舞弊,販賣私鹽,陷害功臣,結黨營私,縱容黨羽危害百姓等一眾罪行皆被公之於眾。


    此舉無疑又令朝臣百姓激憤一回。


    趙瑾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難不成是屈三抖露出去的?還是六皇子?”手握這些證據的人不多,有能力做到的也就這倆了。


    裴承允搖了搖頭:“或許是當今自己。”


    趙瑾驚異一瞬,隨即便反應過來:“是了……最先拿到證據的是禦史台,還是齊齊出動的,六皇子也沒能耐做到這點。”就算能做到也不敢做到。


    想通之後她就更意外了。


    建文帝終於舍得將自己那不幹人事的兒子罪行公之於眾了?


    “我還以為他要再藏著掖著呢。”畢竟抖露出來丟人的也是他這個做老子的和皇室。


    “藏著掖著與如今相差不大。”裴承允笑了笑。


    就算沒有證據,外頭對二皇子的懷疑和討伐難道還少了不成?


    不過就差個蓋棺定論的證據罷了。


    “感情再多也抵不住日複一日的消磨,二皇子一直在令當今失望,積攢到一定程度,一舉爆發也不奇怪。”他道,“且知道當今手裏握著證據的老臣不在少數,若想服眾穩人心,他便不能明目張膽的徇私。”


    趙瑾也點了點頭:“那想來關於他的處置很快就能下來了。”


    背後說人總是不經念叨的,她這頭剛說完這話沒多久,那邊關於二皇子的處置就下來了。


    是裴西嶺帶回來的消息。


    “二皇子動搖國本,罪不容誅,皇上本欲下令將其斬首示眾,以平民憤,但六皇子顧念二皇子曾做出的功績,以及當今喪子的悲痛,主動求了情,當今思慮再三,決定將其圈禁於通州皇莊,每三日鞭打三十,以儆效尤。”


    “做皇帝的兒子可真好啊。”趙瑾語氣微諷。


    裴承允沉默一瞬,沒說話。


    他覺得罰得輕了,就二皇子幹的那些事,死一百回都不夠的。


    但這話不能說。


    圈禁對皇子而言已經算是半廢了,而每三日鞭打三十……大抵是建文帝心氣不平,或許還有對百姓的愧疚吧。


    也算是做給百官看了。


    趙瑾沒在他跟前再埋汰建文帝,隻道:“六皇子親自求的情,應當是逼著二皇子狗急跳牆了。”


    這是要消磨掉建文帝對二皇子最後一點情分啊。


    “的確。”


    趙瑾眉梢微挑:“你說當今真的看不出來麽?”


    “看出來又如何?”裴西嶺反問道,“他對二皇子也算心涼了,但到底是自己兒子,若二皇子能就此打住,安安分分活著,在當今看來,總比叫自己親手殺了兒子要好,若二皇子不甘於此……屆時他再手刃親子,總少些虧心愧疚。”


    他私心裏也覺得建文帝是對二皇子抱著那麽微不可查的一絲期待的,這點恐怕他自己都不曾察覺,也不會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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