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消解決外頭的援軍,他就真的穩坐帝位了。


    直到現在,百官也不得不承認是他們小看了二皇子,原以為他隻是絕路反擊,誰想是蓄謀已久,甚至連不久之前他最大的那場波折都忍住沒啟用這兩個暗樁,放在此刻簡直就是致命打擊。


    不少看明白形勢的朝臣們心裏隱隱已經動搖了。


    “所以李將軍也是你殺的,隻為延緩他們回來的腳步?”四皇子一劍刺穿一個禁衛軍腹部,轉頭問他。


    “李將軍為國征戰,我自不會虧待於他,本隻是下個藥叫他歇幾日,也好叫將士們修養修養,未想他竟寧願自殘醒神也要乘勝追擊,最終不敵戰死。”說起此事,二皇子聲音也含著惋惜。


    當初對裴西嶺下手是誤會所致,也是因後者不肯投誠。


    可他與李將軍素無恩怨,也從沒想過殺了他,隻想叫他以身子不適為由修整幾日,卻不料這人是個硬骨頭,不肯暫時休戰,且就算乘勝追擊也不差他一個,他偏要自以為負責地領著將士們追擊敵軍,撐著最後一口氣掃蕩完,也是命了。


    四皇子聽得額角青筋直跳:“你還真是畜生不如!”


    建文帝從頭到尾都沒說幾句話,隻是穩穩站在那裏,也正是因他還算鎮定的反應,才叫百官心裏穩了不少,也鎮住了些牆頭草。


    見著眼下的形勢愈發混亂,他們不由眼含期待地看向建文帝,期望他再穩定人心。


    當做後手的裴承州和秦王世子可能被算計沒了,那別的呢?


    建文帝顯然是有防備的,那應當不止這一個後手吧?


    當皇帝的心眼都比篩子多,不可能這樣貿貿然就涉險,他一定還有別的準備,現在不動如山隻是在考驗朝臣們的忠心,他們一定要穩住,不能見勢不好就投了二皇子!


    不少牆頭草在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


    建文帝也的確開口了,但說出的話卻風馬牛不相及,還帶著深深的困惑:“你覺得朕偏心明熙?”


    這話從他自己嘴裏說出來,都帶著不少心虛和愧疚。


    那邊交手混亂,時不時便有血跡與被砍斷的手腳飛走,正巧一個禁衛軍被祝思一劍穿心後踹離,劍被打去了二皇子方向。


    二皇子眼神未動,抬手穩穩握住劍,動作間露出廣袖下辯駁的鞭痕,有些還是新傷,透著血痕觸目驚心。


    他仿若不覺,隻垂眸時掃了一眼,旋即輕聲開口:“父皇覺得您對我們兄弟一視同仁麽?”


    一視同仁個鬼!


    趙瑾恨不得罵出來。


    人都說慈母多敗兒,建文帝這慈父也差不離了,瞧瞧他精心養出的二皇子,再瞧瞧他放養出來的太子,前者甚至連七皇子都不如,最起碼人七皇子善良正直,不幹惡事兒。


    而七皇子還真適時冷笑一聲,毫不掩飾自己對親爹的不滿:“父皇若不偏心你,你早投畜生道去了!我們十四個兒子加起來都沒你一個重,就你是寶,我們是草,怎得你還覺得自己是草不成?父皇給多少我們接多少,偏生你這接的最多的毫不知足,反生了怨懟之意,我倒是想問問父皇,一腔疼愛付諸流水喂了白眼狼的感受如何?!”


    第723章 逼宮造反都做了,還怕弑父殺君麽?


    七皇子此言一出,四下皆沉默。


    連那邊動手的一堆都動作齊齊停滯一瞬,四皇子腳下一滑,差點平地摔,繼而便意味不明地看向旁邊動作僵硬的祝思。


    祝思對七皇子一向夫唱婦隨,哪怕七皇子說天是綠的她都能睜著眼睛附和,但此時此刻,她再虎都知道不能應著話,還有種堵住七皇子嘴的衝動。


    雖然她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但話不能這麽說啊。


    眼疾手快地將眼前的禁衛軍踹去一邊後,她微微偏頭,悄摸摸用餘光打量了建文帝一眼,隨即神色一凜。


    不好,被戳中心窩子的皇帝捂著胸口大喘氣!


    好在太子還算給力,忙快速解決身邊的禁衛軍,扶著建文帝:“父皇莫氣,七皇弟心直口快,隻是對眼下形勢難解,心下急亂擔憂之故,並非針對怨懟於您。”


    “無礙。”建文帝喘了好幾下,勉強應了聲。


    他本就對二皇子當真選擇逼宮一事心有鬱結,而後者毫不留情命人斬殺親兄弟時的狠辣又令他失望心冷至極,後頭又有七皇子那一番毫不留情的話,莫名叫他升起那股“一腔疼愛喂了狗”的悔恨情緒之時,又被這直白話語氣得氣急攻心,若非下意識克製,隻怕生生能噴出一口血來。


    再看二皇子,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來,一直維持頗好的笑容也徹底消失。


    “拉我做什麽!”七皇子不高興地拽開被李尚書悄悄扯的袖子,頗有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架勢在,“人都被堵在太和殿出不得,眼瞧著任人宰割,禁衛軍投了敵,龍鱗衛鬥不過,連外頭安排好的援軍都指望不上了,倒不如臨死之前,將胸腔鬱氣發個幹淨!”


    他是真這麽想的,說起話來就格外沒有顧忌。


    而朝臣們聽到這話俱都心下一驚,再轉頭看向建文帝和太子,兩人臉色還算鎮定,卻並未否認,不少人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二皇子心情極其不好,冷冷掃了他們一圈,微一抬手,他身後瞬間就進來又一波禁衛軍,眾人毫不懷疑若非這裏不好施展隻能強攻,他會一舉叫叛軍將他們拿下。


    可他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們之中但凡有點身手的要麽上去迎敵,要麽守在建文帝和女眷身前,連幾個皇子都親身上陣,杜琦這種紈絝都被頂上用了,可他們就這麽點人,就算不死不傷也總有力氣耗盡的時候,更別說他們死傷不小,往常覺得極其宏偉寬闊的太和殿此時人擠人一般,地上也一片狼藉,濃鬱的血腥氣更直直衝著人的鼻子裏鑽。


    二皇子看向建文帝,冷聲開口:“父皇若此刻降下傳位詔書,兒臣依舊會尊您為太上皇。”


    頓了頓,他看向皇後:“母後若劃清界限,日後也可為母後皇太後,與我母妃重修舊日情誼。”


    建文帝冷笑一聲:“誰勝誰負還未可知,你如此急不可耐,談何當大任?登位更是妄想!”


    二皇子眼神冷了三分:“父皇看我滿身都是晦暗,自然從未想過叫我繼位,但不重要了,日後您且瞧著我如何治理這萬裏江山,叫大齊再昌盛百年!”


    說罷,他沒再給建文帝說話的機會,而是對著眾人高聲開口:“六皇子蒙蔽聖眼,欲犯上作亂,本殿下痛心不已,帶兵清君側,百官皆都看清楚,莫要被奸臣蠱惑,遺恨萬年!”


    最後一句話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而在他話音落下後,他身後猛然射出一陣冷箭,直直朝著百官女眷而來。


    一時驚慌四起,尖叫聲慘叫聲絡繹不絕,人群裏也一陣騷亂,好在這一波冷箭完後沒再續上,女眷們也在四皇子妃和成王世子妃的安撫下堪堪穩住了心態。


    再看百官那邊也不逞多讓。


    二皇子到底有腦子,沒想殺光大臣,那一波冷箭多數射的較偏,饒是如此也死了十來個人,朝臣女眷皆有。


    “母親……”裴羨麵帶驚慌地仔細瞧著趙瑾。


    方才冷箭來襲時後者下意識就抱著她將她護著在了懷裏,又因為人群擠壓,叫她連轉身都困難,此時見趙瑾沒受傷才鬆了一大口氣,隨即眼淚迅速大顆大顆落下,虛驚一場的劫難叫她後怕不已。


    趙瑾擦了擦她的眼淚,低聲開口:“我沒事,別怕,形勢未定,他不會現在就殺了我們。”


    裴羨也知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抹了把眼淚應了聲就迅速壓下所有情緒,看向身邊的陌生麵孔。


    方才除了趙瑾,這人也在護著她們。


    似乎察覺到她的打量,後者點了點頭,眼含善意與恭敬。


    裴羨心下有了底,再一掃旁邊女眷們和百官那邊,也多了幾個似乎身手不錯的陌生麵孔。


    裴羨對她點了點頭,也轉身看向那邊的兩相對峙。


    建文帝未曾挪動一步,從頭到尾都冷冷看著二皇子,眼中再無絲毫感情,隻有起伏愈發劇烈的胸膛昭示著他並不平靜:“逆子!你要威脅的是朕,何須傷及無辜!朕就站在這裏,你若有膽量,便來砍了朕!!”


    “父皇——”


    “皇上息怒——”


    眾人齊齊出聲,建文帝不置一詞,卻態度堅決地拂開他們,向前走了一步,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二皇子的視線之下。


    “皇上不可啊——”


    皇子們與朝臣立即阻止,卻攔不住建文帝,被後者態度強硬地揮退,隻能擔憂而憤怒地看向前方。


    二皇子揮手叫動手的都先停了下來,淡淡開口:“父皇為父,兒臣為子豈敢忤逆?不過處罰些有眼無珠的逆黨罷了。”


    “你便是殺了他們又能如何,下傳位詔書的是朕,而非他們!”建文帝牢牢盯著他的眼睛,“逼宮造反都做了,還怕弑父殺君麽?”


    太子臉色一變:“父皇——”


    建文帝抬手製止他,沒有回頭:“大齊皇室擇賢而立,也可擇狠,朕就站在這裏,你殺了朕,皇位就是你的。”


    迎著他冷意十足且燒灼刺人的眼神,二皇子毫不躲閃,隻有握著劍柄的手緊了一瞬。


    “父皇便如此不喜我,寧願身死也不願妥協,也叫我背上百世罵名麽?”


    “逼宮造反已是百世罵名。”


    “今日我勝,後世不會有我半分罵名!”二皇子高聲開口,“識時務者為俊傑,父皇一向懂得權衡,該明白如何選擇為上,今日傳位詔書降下,我可不動所有人。”說到這裏,他涼涼掃了一眼太子,“您的兒子,依然可以餘生無恙。”


    太子對上他的眼神,情緒意味不明,但此時他不能說什麽做什麽,因為這都是建文帝的選擇,他不能幹涉。


    即便他認為二皇子絕不會勝。


    建文帝已經冷了心:“若朕不答應呢?”


    “若父皇不答應,便恕兒臣無禮了。”二皇子話落,身後一個禁衛軍便端著托盤走了進來,那托盤上頭擺著明晃晃的聖旨。


    離得近的朝臣看得分明,那聖旨上頭已經寫好了傳位詔書,明顯二皇子早有準備,現在就差個禦璽蓋章了。


    對了,禦璽?!


    第724章 投誠


    李尚書剛想說話,二皇子就徐徐開口:“禦璽不在禦書房,但想來也不難找,父皇雖防著兒臣,兒臣卻是時刻關心著父皇的。”


    這是眼見著事將成,連自己膽大包天在禦前安插人這點都並不掩飾了?


    “前朝高祖繼位,一樣沒有禦璽,遲則生變,想來你該明白。”建文帝看著他,“一個合格的帝王,心狠必不可免,你覺得自己夠格嗎?”


    被他幾番暗示刺激的二皇子眼神陰冷許多,但語氣尚算冷靜:“在父皇眼裏,我從來都不夠格。”


    頓了一瞬,他截住建文帝的話頭:“我也無需向父皇證明,在我繼位之後,父皇自看得到。”


    建文帝沒再說話。


    而二皇子不知為何,也未再叫禁衛軍進攻,氣氛一時僵持下來,又像是等待著什麽時機。


    可命懸一線下能保持冷靜的人畢竟在少數,不消片刻後,禦史們不甘枯等,一定要做些什麽,陸續又罵起了二皇子,幾個格外激憤想要撞柱的被四皇子等人攔了下來。


    還有些天真的打著勸降二皇子的主意,試圖喚醒他泯滅的良知和感情。


    在他們開了個頭後,其餘人心思也漸漸活絡了起來,一些軟骨頭被嚇破了膽,又覺得自己看明了形勢,便試探著投誠了。


    二皇子對周圍的痛罵聲充耳不聞,對他們的示好也都沒理,隻有禁衛軍將他們及其家眷扔去了角落,確保後頭不會被誤傷。


    大抵是見到這群人鬆了一大口氣的劫後餘生模樣,方才就隱隱動搖的牆頭草也有些忍不住了,他們是覺得建文帝還有後手,可再多後手,沒命也白搭啊。


    二皇子顯然準備速戰速決了,那擋了他路的人必然會死在叛軍劍下,很有可能就是現在,可若投了二皇子,至少這一時半刻不會死,人總要活著才有希望。


    再說二皇子心機手段樣樣上乘,準備也充足得很,建文帝就算有防備,可外頭的人就一定拚得過五萬禁衛軍麽?


    更別說如今的皇宮裏,除了外頭的龍鱗衛和他們太和殿裏的人,可全都被禁衛軍嚴格把守。


    建文帝方才一意勸二皇子殺了他的行為更叫圍觀者落實了他已經沒有底牌,隻能以此逼迫的事實,一些自詡對聖心有些了解的便意會了。


    心裏的念頭一閃而過,須臾間,不少人做好了決定。


    看著一個個人主動走向那邊角落,他們的家眷也忙跟著小跑而去,剩下的朝臣們也都心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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